她独自在长安,上下支应已经惯了,就算薛开潮不在也没有什么艰难。再说毕竟可以书信往来,立场又都一致,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
但她也不是没有顾虑,低声道:“但有一件,你总该给我交个底,到底要怎么做,我心里要有数。”
毕竟事关重大,她现在代表的就是白令的令主,不能让薛开潮一人出头,自己反而一无所知。
薛开潮淡淡地说:“现在其实还谈不上要做什么。我要先去看过父亲,看看他的意思。然后,想一想法旨应该如何下达。姐姐,你须知道,我不会心软的。”
他的冷淡多少是从父亲那里学来的,没有什么事的时候一向避世,在法殿里静修,很少出面。然而法旨已经是多年不动用的权力了,这回拿出来,可见声势确实不会小。
李菩提多少知道,薛开潮内里其实承袭自母亲,被人逼到头上,欺到面前,就一定是雷霆手段。搅风搅雨,试图把他弄下来取而代之也好,浑水摸鱼也好,激怒他了就是一个死。
这个字说出来容易,上下嘴唇一碰,真要施行不知道有多少生灵涂炭。轻轻巧巧说出这种话,薛开潮才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李菩提幸灾乐祸,一丝同情都没有,哼笑一声,并无异议。
薛开潮接着道:“这道法旨,一定不会客气。孟家那个盟会,你是知道的,其中杂七杂八,也有不少人参与进来,除了世家,其实还有门派。我要先让野心勃勃的狂徒忍无可忍,自己跳出来,才好一个一个杀灭。”
他说杀人,神情格外平静,甚至都没有一丝火气。越是这样,越像高高在上的神。神灭世人是一种慈悲,而非罪孽。即使洪水滔天,硫磺明火到处燃烧,也是世人作恶多端,自招报应。
李菩提高高挑起两道弯眉:“你这是不想放过了?我怕到时你放出的红莲业火扑上你的衣襟啊。”
她是爱直来直去,刀风剑雨都迎面而来也绝不会畏惧。但想也知道,法旨开端的压迫,开启一场清洗,阵势实在太大了,容易反噬自身。
薛开潮却摇头:“惟其如此,才能破而后立。过去的事就不提了,我不好说父母的是非,然而实情就是令主之权威也同皇权一样,蒙尘久矣。坐视下去,不会有好的结果。只要站出来,就不能有适可而止,怕闹大了的惧意。否则,治标不治本,将来还是要乱的。争权夺利,在修行途中,已经是走火入魔,不能得长生,不能得大道,形如鬼魅一般了。放任下去,人间岂不就是鬼域?”
仙俗分际如同鸿沟,追求的根本不是同一件事。人间繁华虽好,但其实根本不是头一件事。然而修真之人毕竟也住在人间,繁华未必不能迷了眼,一旦心中有了富贵权势,做出的事就越来越下作恶心。如今风气已经坏了,放任下去,更坏的事情都要出来,到时候连人间都保不住,要变成修真之人争斗的修罗场。
薛开潮是摸到大道边缘的人,小时候就人人都传说,或许他能真正成神。如今修行虽然未能圆满,但世情已经看穿。
李菩提身在红尘中,又因情劫陷入迷障,着眼处和他不同,闻言也只是轻叹一声,道:“这……也是有道理的,你放心吧,到时你发一份底稿,我与你一起发下法旨,好歹两个令主,态度必须一致。”
她毕竟也是知道厉害的,这就是同意了,且要力挺。
薛开潮答应了,道一声谢。李菩提又说:“既然说要先见过伯父,不如早些去见,然后就回东京去吧,长安人多口杂,事情也多,你待久了,怕是不美。”
薛开潮也应了,甚至都不问为什么。一向因法殿位置分布,洛京就算是薛开潮的地盘,长安就是李菩提的地盘,她对这里的暗中风云一清二楚,说话不是随便说的。
一时心中都积压着大事,想到将来的滚滚风雷,难免都不想说话,于是就去看拿了个装了清水的大肚素色陶瓶过来的舒君。
少年人不知道这番谈话牵动多少风云,只是心无旁骛的将翡翠荷叶盘里的白芍药一股脑全装进去,随后试探着看向端坐的两人,要他们观赏。
光秃秃没有一片叶子的一把白芍药,全都装在一个大肚矮个陶瓶里,花朵挨着瓶颈,望之单一,臃肿,矮。且插得毫无章法,和路上那把野花比,虽然一个插法,但参差不齐的野花居然更胜一筹。
这白芍药可是名品,称作珍珠相的。
李菩提笑,故意赞道:“真是从未见过的插花。”
说着看向薛开潮,看来不用这个笑他一回是不能够了:“你的眼光……独树一帜。”
薛开潮也望着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舒君,微笑,叹息:“倒有几分野趣。”
舒君真心随便一插,虽然也喜欢花,但不知道究竟有多珍贵,随手随性。见他夸也不多说什么,高高兴兴的站在一旁。
李菩提这便起身告辞,也不用多留,出去了。
薛开潮送走她,回到榻上,招手将舒君叫过来,将他当做隐囊一般倚靠着,阖目叹息,露出疲惫之态。舒君坐得端正,脸上愉快神色渐渐散去,室内寂静,光影缓缓移动。
满室白芍药花的芳香,薛开潮忽然问:“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灵体会是什么?”
第11章 桃源仙境
灵体这个事,舒君真的想过。他听幽雨解释,说灵体其实和主人息息相关,主人却无法决定和改变。因此不一定是实际上的动物。譬如她的阴阳鱼,薛开潮的青麒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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