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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衫轻

    演武堂外, 一只雪白的鸽子从天上落下, 在门前蹦跶了几下,嘴里“咕咕”地叫个不停。
    流云见了, 当即蹲下身从鸽子脚上解下一封密信,转身走进了演武堂,将信纸双手呈给给书桌前之人, “秉侯爷, 乃是太子殿下的飞鸽传书。”
    如今四皇子招兵买马, 隐隐有锋芒毕露之色,太子李琮一向隐忍,如今被逼得的也不得不心生防备, 开始部署手下一干人等。
    萧让伸手接过,捏着那信纸看了半晌, 薄唇轻启, “替本候研磨。”
    定国公府、淮南王府、骠骑将军、翰林院掌院等阁老众臣颇为看重太子, 自然是可用之人。二品之下,还有数百数千位官员一呼百应,便不一一列举出来。
    写完此封密信, 萧让正欲搁笔,突然窥见桌上那一摞文书压着的宣纸一角。
    鬼使神差地,萧让伸手抽出那张宣纸,望着上面的四个名字,眉目间是化不开的凛然。
    只见高大俊朗的男人思索片刻,伸手挥毫, 又在密信上添了一行字:“韦从实、裴狄、李余、李慎思,此四人亦可用。然重用之时,还需设寸步不离的监察之人。”
    既然萧让对此四人的底细存疑,不妨趁着两位殿下招兵买马之际试上一试,也好引蛇出洞,投石问路。
    “属下领命!”
    流云接过那染着新墨的密信,正欲转身,不料又被萧让叫住。
    “慢。”
    只见萧让面色冷凝,浓眉微皱,“那门客史敬原可有异动?”
    前段时间为着江南一案奔波,萧让满心都是顾家、江家的事儿,一时将这小小门客抛到了脑后。
    流云拱手道,“回侯爷的话,那门客近来安分了许多。属下派去的人仍是日夜盯着,若有任何风吹草动,第一时间便来报与主子。”
    萧让点点头,“此人务必看紧了。”
    流云道,“属下遵命!”
    从萧让第一次知道史敬原此人的存在的时候,就存了除之而后快的心思。
    他之所以没有立即处理掉史敬原,强忍着按兵不动,无非就是想暗中窥探顾熙言对着门客的态度。
    可是如今,他竟是不知不觉地渐渐失控了。
    一想到那门客曾和顾熙言花前柳下,书信传情,他就妒意漫天,怒火陡生,顿起杀意。
    他一边儿嫉恨的要死,一边又想看看顾熙言是否对自己坚贞不移,与那门客一刀两断。
    父侯曾告诫他,身居高位,最忌讳的事便是将一己心事暴露出来,给了别人忖度自己的机会。故而,一直以来,萧让修炼的七情不上脸,从来都不是一个容易情绪外露的人。
    可是,不知不觉地,顾熙言已经成了随时随地可以牵动他满怀心绪的人,他对她的用情至深,让他自己都有些措手不及。
    .......
    顾熙言一行人从花神庙回到平阳侯府,已是日暮降临,晚霞千里。
    今日顾熙言和一众贵女、贵妇们寒暄了大半日,满身心疲累不堪,故而用了晚膳,便扶着靛玉的手进乐里间,准备沐浴净身。
    不料萧让后脚便跟了进来,挥手退却了内室中伺候的一干人等,行至床前,从身后将美人儿抱在怀中。
    顾熙言正准备叫靛玉服侍自己更衣,话还没出口,便被男人紧紧抱住,动弹不得,不得不抬头看他,“侯爷,妾身想沐浴呢。”
    男人低头,在她鬓边蹭了蹭,“本候一起。”
    .......
    “侯爷猜是怎么着?”
    净房中,一人高的铜镜之前,顾熙言站在萧让身前,伸手解了男人的腰带,笑盈盈道,“嫂嫂竟是有了半个多月的身孕!妾身竟是要做姑姑了!”
    顾熙言喋喋不休地说了半天,见眼前的男人一言不发,不禁抬了美目看他,“侯爷不为妾身的兄嫂高兴吗?”
    萧让神色淡淡,垂眸看着美人儿,薄唇动了动,“夫人高兴,本候当然也高兴。”
    此时顾熙言的打扮,已和白天不同,原来是晚上回府之后,娇人儿觉得衣衫上浸了汗气,当即便换了身干净的家常衣衫。
    应着今日花朝节的节景,美人儿鬓旁簪了一朵层层叠叠的芙蓉花,身上着一条胭脂红的对襟长褙子,胸前缀着长长一排密密的扣子,仔细一看,那一排扣子竟是由大小相同的浑圆东珠做成的。长褙子下头配了条绯色纱裙,美人儿行走之间,纱裙缓缓摆动,竟是如仙子在层云上行走一般。
    这打扮娇艳欲滴又不落俗套,萧让看着顾熙言这般仙娥妃子之貌,嗅着美人儿抬袖时散出的阵阵幽香,若是平日里,早早便醉魂酥骨,心摇神荡了。
    可是今日,方才在演武堂中又说起那门客之事,萧让一番胡思乱想,心烦意乱,颇有些六神不定之感。和美人儿用了晚膳直到现在,心中的满腔郁结还未消散。
    顾熙言并不知道萧让心中所思所想,一双柔弱无骨的纤纤玉手解了男人的腰带,又攀到男人的衣襟处解了外衫。
    这几日风和日丽,气温回升,就连顾熙言这般娇弱的女子都换上了薄薄的罗衫。萧让本就身强体壮火力十足,更是一早便换上了春夏的单衣。
    顾熙言将换下来的外衫搭在臂弯,正准备给萧让换上雪白的中衣,不料一双藕臂却被男人的大掌紧紧攥住。
    只见萧让将衣裳远远一扔,捉住美人儿按在怀中,长腿一迈,便将人儿抵在身后一人高的铜镜上,捧着莹白的小脸儿狠狠吻了上去。
    这亲吻来的猝不及防,再加上男人动作凶猛,手上用了大力气,顾熙言承受了一会儿,便已经是香汗淋漓,娇喘细细。
    好不容易有了喘息的空当,顾熙言勉强寻回理智,“侯爷今天怎么这么心急........方才,方才吓到妾身了。”
    所谓“美人灯下看”,这净房之中,只燃着寥寥几盏的灯烛,照出一室的朦胧暧昧。美人儿黑发如瀑,一双明眸烟波流转,明艳的小脸儿上无辜又娇媚,真真是我见犹怜。
    ——越发想让他狠狠地欺负。
    萧让心中是这么想的,手上也是这么做的。只见男人的大掌重重掐住那一抹杨柳细腰,又俯身叼了那两瓣樱唇入口。
    顾熙言娇娇地推了两下,直觉得男人动作凶狠,似是带了三分薄怒,当即一下也不敢动,只一味承受着。
    直到两瓣樱唇被吮咬的麻木不堪,美目里眼神儿迷离,顾熙言终是忍不住委委屈屈地求饶,“夫君,唇儿都肿了......唔,不要了......”
    男人恍若未闻,薄唇紧抿,眸色沉沉,伸手将那娇弱美人儿翻了个个儿,牢牢钳制在怀中,正对着身后那一人高的铜镜。
    只见镜中的男人未着上衫,面不改色地袒露着宽阔的胸膛和双臂上勃发的肌肉。男人怀中的美人儿泪光点点,贝齿轻咬着殷红的唇瓣,春情满面,身上那对襟长衫的一排细密的东珠扣子不知何时已经被解开了一半。
    顾熙言只瞥了一眼铜镜中的撩人春色,便羞的不忍直视,立刻想要挣扎着要转身。
    萧让眸色晦暗不明,一双猿臂钳制着怀中的娇软美人儿,埋首在她耳边,声音如金玉,“不许乱动。”
    顾熙言登时动弹不得,只能顺着男人的力道看向镜中。
    只见男人的大掌顺着那细腰滑上去,堪堪停在美人儿软滑酥嫩的心口处,顾熙言身子一抖,又听见耳边传来的低哑音色,“熙儿这儿,装的什么?”
    顾熙言被男人紧紧箍在怀中,被迫看向镜子中男人英俊的眉眼,感觉到那修长的手指在自己心口戳了两下,声音里不自觉地带了颤儿,“装的是.......是侯爷呀。”
    萧让闻言,埋在她耳边低低笑了两声。
    今晚的萧让有些奇怪。
    顾熙言红着脸,正准备扭头看他,不料男人猛地把娇人儿往铜镜上一按,大手拽着她身上的对襟罗衫用力一扯。
    罗衫应声而裂,那一排细密的珍珠扣子霎时纷乱如雨,滚落了一地。
    顾熙言伏在镜子上,抬眼便看能见那镜中自己那张明艳至极的娇颜,那珠子落地之声响彻耳际,她心中莫名升腾起一股惶然之感。
    顾熙言还未来得及惊呼出声,身后男人那宽肩长腿的炙热身子便贴了上来。
    身前的镜面冰凉无比,顾熙言登时被这冰火两重天的触感激的几乎失了神志。
    认真算起来,两人成婚已有小半年的时日。自打上次顾熙言因这闺中之事含泪敲打过男人之后,萧让在这闺阁中的行事都还算的上小心温柔,可今日却不知为何,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想要把她弄坏”的凶狠。
    恍然之间,只见水阔长天里一派烟雨飘摇,有一叶扁舟,任玉打船篷,于波涛汹涌中行至雾霭深处,洒了一船的露水盈盈。
    情至深处,美人儿想转身依偎进男人怀中,不料却被大掌按着动弹不得,心中巨大的委屈蔓延开来,竟是忍不住撒娇哭泣了起来。
    娇滴滴的求饶哭泣声入耳,男人依旧不为所动,一双猿臂将雪白滑腻的美人儿翻来覆去,折腾的厉害。
    净房之中,嘤嘤哭声和那**之声混为一曲,一直奏鸣到月上中天。
    ........
    禁廷,紫宸殿。
    鎏金博山香炉中龙涎香袅袅,仍是压不住一殿浓重的的药味儿。
    龙榻前的小方几上,一只小巧玲珑的玉碗正散着热气。御前太监自桌上取了一只银针探入汤药之中,停留片刻复抽出,见那银针上没有异物,才将那碗汤药呈上御前。
    重重明黄色锦帐之中,成安帝半倚着龙榻,重重咳了两声,望着下首伏跪在龙榻之前的宫装丽人,声音嘶哑:“贵妃上前。”
    “妾身在。”
    尹贵妃着一身月白色宫装,自内监手中接过玉碗,柔声道,“妾身来喂皇上服药。”
    成安帝阖着双眼,轻轻点了点头。
    尹贵妃瞥了眼龙颜,满面忧色,轻启红唇道,“皇上要保重龙体才是,莫说这天下万民、文武百官为陛下的风寒之症担忧不止了,皇上日日喝着这般苦的汤药,臣妾看了都心肝疼!”
    成安帝并未睁眼,张嘴喝了送到唇边的汤药,淡淡道,“寡人这一病,确实病的久了些。”
    尹贵妃闻言,手中瓷勺轻轻一抖,不动声色道,“皇上福泽深厚,又服着太医院开具的良药,想必不日便会痊愈。皇上不要太过忧心了。”
    “都是些劳什子庸医!当年那林渊微掌管太医院的时候,先帝有什么疾病不是药到病除?”
    成安帝猛地睁开眼,怒斥道:“如今太医院里净养些饭桶庸才!寡人不过生了个小小风寒,整整两三副药喝下去了,竟是拖延这么久的时日还未痊愈!”
    尹贵妃忙柔声安抚道,“皇上息怒!臣妾听闻,那林氏虽是杏林世家,却自请罢官归隐山林,想来是自知浅薄,没有福分沐浴皇恩的。圣上不必为此等乡野村夫生气介怀。”
    成安帝冷笑道,“英才不能为寡人所用,便是潜在的劲敌。寡人倒要看看,这林氏能在山林中籍籍无名地蛰伏多久!”
    尹贵妃对这前朝密辛并不了解,只一边儿听着,一边儿给成安帝喂药。
    几勺汤药喂下去,那玉碗已经见了底,尹贵妃拿帕子给成安帝细细擦了嘴,正欲起身,不料却听成安帝开口道,“近日四皇子妃被诊出了身孕,竟是怀了一对龙凤胎——此事贵妃可知晓?”
    “竟有如此喜事!”尹贵妃笑道,“臣妾是不知的,如今听皇上说了,方才知晓此事!想来臣妾和四皇子妃也有好些时日未见了,改日要差人去四皇子府上送些贺礼才是。”
    “哦?”成安帝闻言,病容上突然噙了一抹笑意,“今日花朝节,四皇子妃和贵妃说了半晌的话,竟没有把这等喜事告诉贵妃吗?”
    “哐啷”一声,尹贵妃手中的玉碗落在在地面上跌的粉碎,玉片纷纷四溅开来。
    尹贵妃心头一寒,“扑通”一声跪在龙榻之前——今日,百芳苑中的偏僻阁楼里,她和四皇子妃密谈了半日,屏退左右下人,只留了一二心腹在侧........成安帝又怎么会知道的一清二楚!
    殿外候着的御前太监、御前侍卫听了殿中的玉碎之声,忙匆匆忙忙地进了寝殿查看。
    成安帝抬了眼皮看那御前侍卫统领,语气淡淡,“一惊一乍做什么,不过是打了个瓷勺,何以至此!”
    那御前大太监见了殿内情形,忙躬身敛眸,一下也不敢乱看,和一众御前侍卫立刻退出殿门外。
    成安帝淡淡扫了一眼下首跪着的宫装丽人,语气淡淡:“贵妃如今‘暂时’掌管凤印,需要明白一碗水端平的道理。”
    后宫不得干政,宠妃和皇子家眷来往过密已经是大忌,更何况是四皇子这般朝野有立储呼声的皇子?
    尹贵妃忙叩首道,“都是臣妾失察!今日臣妾与四皇子妃不过说了些闺中闲话,一时忘了时辰,竟是没料到此事传出会引人猜度皇上的立储之意!臣妾罪该万死!”
    成安帝眯着眼看了半晌,方挥袖道,“贵妃起身吧。”
    尹贵妃身上一层冷汗未消,闻言告了声罪,起身冲成安帝行了一礼,“眼看着到了掌灯时分,皇上也该歇息了.......”
    “贵妃方才不是心肝疼吗?”成安帝似笑非笑地打断,“寡人这便替贵妃揉一揉。”
    猛地被成安帝拉到龙榻上,尹贵妃心头大骇,笑了笑道:“呀——皇上风寒未愈,若是因臣妾加重了病情,只怕太后娘娘又要斥责永乐宫‘媚主犯上’了.......”
    成安帝闻言,眉目间浮上几分戾气,狠狠一握美人的肩头,“贵妃既有‘媚主’之名,若不落实了这‘媚主’之实,岂非浪得虚名?”
    强忍着肩上传来的痛意,尹贵妃妩媚地笑了笑,主动揽着成安帝吻了上去。
    龙榻之上,成安帝捏着尹贵妃尖尖的下巴,眯了眯眼,“今日贵妃的口脂尝起来格外香甜。”
    尹贵妃眼波流转,媚态横生,“皇上明鉴,这是臣妾新制的口脂,皇上可是喜欢?”
    成安帝笑了笑,病容上似有醉意,“寡人喜欢的紧,让寡人再来一尝。”
    .......
    夜色沉沉,禁宫寂寂。
    永乐殿中,尹贵妃甩着广袖踱来踱去,满面焦躁不安。
    “皇上竟是要保太子的!就算谢王两家犯下滔天祸事,皇上也是铁了心要保太子的!”
    瑞安公公见状,安抚道,“娘娘息怒!”
    “都火烧眉毛了还怎么息怒!”尹贵妃闭了闭眼,神色惊惧不定,“本宫如今一朝站了四皇子的队,便是再难回头!倘若太子知道那江南一案中本宫和四皇子有所勾结,来日太子李琮荣登大宝,又怎会放过本宫!”
    瑞安闻言也是一惊,“如今娘娘暂掌中宫,足以见皇上对娘娘的宠爱至深,太子恐怕不敢贸然......”
    尹贵妃冷笑一声,面容凄凄,“皇上叫本宫暂掌凤印,不过是因为谢皇后被禁足,这后宫群龙无首,需要一人暂为打理!否则,本宫身为‘王家表小姐’,又怎会在这谢王两家的祸事中逃过一劫?”
    “这帝王之家,哪里有什么真情真爱可言!”
    瑞安闻言,只得低头不语。
    尹贵妃跌坐在椅子上,沉思片刻,以手扶额道,“罢罢罢!如今真真是前有狼,后有虎。既然横竖都是一个‘死’字,本宫便不得不放手一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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