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行彧看到女朋友的小馋猫模样,不由得微微失笑,他用湿巾擦干净手,戴上一次性手套,率先拆了只黄油蟹,将满满的油膏刮到蟹壳里,然后用小勺子挖了,送到她唇边。
纪见星吃进去,呈半流质状的蟹黄饱满醇厚,甘香在味蕾炸开,口感Q弹,回味无穷,她笑得眼眸弯成月牙儿,甜滋滋地说:“darling,谢谢你。”
外公外婆交换了个满意的眼神。
即使知道纪见星是故意演出来的甜蜜,萧静柔难免看得眼热,从小到大,她哪里见过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谈家三少爷这样伺候过人?偏偏他动作自然,像做过无数次一样。
萧静柔被这一幕刺激得红着眼咬牙切齿。
纪、见、星!她到底何德何能?!
正因为知道她是假女朋友,萧静柔才这般愤愤不平,谈行彧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从来只有女生主动讨好他的份,他性子清冷,笑或不笑,总有种生人勿近的疏离感,她们碰到硬钉子是司空见惯的事。萧静柔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的优势,和他青梅竹马地长大,别说吃到他亲手喂的食物,坐得离他半米远好像都会惹他不悦,可她总觉得自己对他来说是特别的,喜欢他的女生数不胜数,只有她这么多年来离他最近。
妈妈还跟她说,他外婆有意撮合他们,让她做孙媳妇,她当晚开心得彻夜无眠。但是谈行彧从未表态,一贯地不冷不热,身边也没别的女人,萧静柔以为他是忙着学业、事业,没空谈恋爱,所以她一直在等。
没等来他的告白,等来的是,他的假女朋友。
如今,萧静柔亲眼见到,这个突然闯入他们中间的女生,可以堂而皇之自地坐在他身侧,理所当然地享受他的喂食,外公外婆还对她很满意,外婆好像已经忘记了当初的话。
萧静柔垂在桌下的手紧紧抓住裙摆,指尖隔着薄薄的布料掐入手心,外婆敏感地发现她的异样,看过去,温和地笑着:“静柔,别愣着,你也吃啊。”
她忍住满腹酸涩,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好的,外婆。”
心情不佳,再美味的食物吃进嘴里也是没滋没味的,何况对面还有一个趾高气扬秀恩爱的纪见星,犹如眼中刺,碍眼至极,萧静柔全无食欲,倒是连着喝了三杯酒。
十年陈的绍兴花雕酒,又称女儿红,色泽橙黄透亮,酒香馥郁,酒性柔和,用来佐黄油蟹的寒凉再好不过,纪见星喝光一杯酒,还想让保姆再倒时,谈行彧轻按住她的手,低笑着说:“忘记你上次醉酒对我做的事了?”
没!忘!呢!
醉酒爬他腿上强吻他的事,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就算想忘,五秒钟短视频也铁证如山啊。
纪见星只好忍痛放弃第二杯花雕酒,一抬眼,撞见外婆满脸的姨母笑,恐怕已经想入非非到西伯利亚去了,至于萧小姐,大概想将她生吞活剥的心都有了吧。
唉,杨小姐说得没错,暧昧,真的让人受尽委屈。
吃完午饭,休息了半小时,外婆请的戏班子到了,在别墅旁搭了个舞台,大师们轮番登场,催眠得纪见星昏昏欲睡,她脑袋一点一点地钓着鱼,台上在唱《帝女花》——
“落花满天蔽月光,借一杯附荐凤台上,帝女花带泪上香……”
这是外婆最爱听的一出戏,百听不厌,讲的是长平公主与周世显的悲剧爱情故事,她每回听总要眼闪泪光,悲从中来,难以自已。
这一生遇见心心相印的人,与他相守白头,世间有多少人能得到这份幸运呢?因为难能可贵,所以更要珍惜。
萧静柔心不在焉地听着,注意力大多在纪见星身上,嘴角勾出讥诮弧度,终究不是大家闺秀,毫无艺术细胞,听场戏曲就能睡过去,简直是焚琴煮鹤,对牛弹琴,煞风景。
一曲终了,萧静柔凑到外婆耳边,说了句什么。
外婆拿手帕拭了泪,回头看纪见星,破涕为笑:“老头子,你瞧这孩子,睡得多香啊。”她看向外孙,别有深意地说,“估计是昨晚累坏了吧。”
谈行彧靠向椅背,但笑不语,默认了外婆的说法。
听戏睡着是多么有失礼貌的事,外婆不该对纪见星生出不满吗?!她怎能这样两套标准呢?!萧静柔险些气歪了鼻子。
纪见星睡得浅,戏曲声停了,幽幽醒过来,发现大家都在看她,吓得睡意全无,不好意思地跟外婆道歉。
自带滤镜的外婆当然说没关系:“行彧,你陪小星到你房间睡会儿。”
去谈先生房间,睡他的床,这么刺激,她能睡得着吗?纪见星连忙摆摆手:“不用不用,我不困了。”
说着,她掩口打了个呵欠。
额……尴尬了,自己锤自己。
“要不,让行彧陪你去走走?”外婆提议,“后山种的柚子熟了,你们顺便摘些回来。”
纪见星急于逃离现场:“好啊好啊。”
她跟谈行彧走了不到两分钟,萧静柔站起身:“外婆,我去上个洗手间。”
外婆哪能看不出她是什么心思,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去吧。”
外婆想起很久以前的往事,萧太太有心要给女儿和行彧拉线,郎才女貌,家世人品相当,知根知底的,加上还有二十九岁的劫数,她自是乐见其成,可确定行彧对静柔无意后,便再没提过这事,萧太太那边也委婉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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