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差不多写完物理作业的时候,江琼华才拎着晚餐从公司回来。
一进病房门口,她就看到绑着石膏的江轶趴在茶几上写作业,整个人都呆住了。
江琼华看着自己勤奋的女儿,有点心酸又有点骄傲,就连脚步声都轻了很多。她蹑手蹑脚地进来,将食物放在自己的餐桌上,扭头看着江轶说:江轶你饿不饿?我买了吃的,先别写了,先吃点东西吧。
她说完,又有些愧疚地说:我今天下午开了个会,回来得有点晚了
江轶早就听到她的动静,抬头看了她一眼,不怎么在意地说:没关系,宁姨下午给我做饭了,江似霰还给我带了作业。
江轶顿了顿:我吃的很饱,你自己吃吧。
江琼华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望着她好一会才说:好,那我吃饭,就不打扰你了。
江琼华说着,背过身去开始解自己的外卖。解着解着,她看着满桌的饭菜,忽然觉得很不是滋味。她叹口气,扭过头看着江轶,有些复杂地问了一句:江轶,你是不是觉得来我这里,我对你很不好?
江轶简直莫名其妙,她从作业中抬头,看向江琼华反问: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起这个?你又不短我吃短我喝,又没虐待我,这不是很好吗?
江琼华顿了顿,有些迟疑,但还是直截了当地问:那你怎么不愿意喊我妈妈?
江轶被她噎死了。她深吸一口气,和江琼华说:我觉得,好不好不能这么算的。喊妈妈是每个婴儿的本能。但我不是小孩了
江轶觉得自己这番话说得很艰难,但她又不想江琼华有所误会,辜负对她好的人。江轶顿了顿,说:你得给我一点时间去适应。人与人之间是互相驯化的,我们都需要去培养一段时间,你说对吧?
江琼华是一个大人,怎么可能不明白江轶的意思。她知道江轶某方面比同龄人成熟很多,但对于她这番话还是有些意外。
江琼华点点头,说:好吧,我明白了。
江轶见她别别扭扭地转身继续拆外卖盒,忍不住又说了一句:当然,你现在要是和宁姨结婚了,说不定我就愿意了。
求求了,快点帮帮忙,救救苦命的孩子吧。
江琼华背过身轻哼了一句:说的容易,你以为是我不想结婚吗?
江轶了然:好的,我明白了,是宁姨不想嫁给你。
这就戳到江琼华的痛点了,江琼华被她噎死:你有时候要是少说一点话,说不定会更可爱。
江轶懒得理她,她又不想做个可爱小孩,那还是算了吧。
第22章
第二天傍晚,江似霰又带了一份新的作业过来。
宁文茵猜到江似霰会来,索性准备了三个人的晚餐,等江似霰到的时候,母女两人一起陪着江轶吃饭。
晚饭过后,江似霰还顺便给江轶检查了一下昨天的作业。江似霰奇异地发现,江轶的正确率达到了百分之百。而且,江轶还把之后的内容给预习了。
江似霰翻着练习册,抿唇夸赞了一句:挺厉害的。她知道江轶以前的成绩不错,如今看来是自学能力很不错。
江轶得了她一句夸,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可她不能展现出来,只好岔开话题:好了,先和我说说今天要做什么吧。
江似霰就把今天的作业告诉了她。
江轶听了,准备写点作业消消食。
宁文茵替她把练习册摆好,转头看了女儿一眼,问:霰霰的作业也带过来了吗?要是带来,和小轶一起写完再回去吧。不然开车回家也有些时间,回去再写也很麻烦。
江似霰的确带了作业本,她有些犹豫地看了江轶一眼,江轶有些莫名其妙:你带了作业就写呗,这里那么大地方,你总不会找不到地方写吧?
江似霰轻轻问她:不会吵到你吗?
江轶咬着笔头,单手翻开练习册,一边看题一边嘟囔:不会,你不出声就行了。
江似霰点点头,决定听从母亲的意思,从书包里拿出练习册,在病房里的茶几上摊开,坐在地上开始写作业。
她们一个人在床上,一个人在床下沙发的茶几前,各自忙碌。
坐在沙发上的宁文茵看着这两个孩子,不由得露出了笑容。她想,要是当初自己的那个孩子没有意外失去,现在江似霰会有一个妹妹,也会带着妹妹写作业了吧。
宁文茵有些感慨。她趁着两个孩子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拍下了她们一起写作业的照片,小心保存了下来。
江轶在医院住了好几天,这几天里,江似霰都会带着作业过来。她和宁文茵一起陪着江轶吃饭,写作业,直到江琼华过来后,她们才回家。
在得到这种悉心照顾之后,平心而论,江轶很难无动于衷。她感激宁文茵,可同时对江似霰的感官很复杂。她觉得自己似乎没办法用那么冷淡的态度去面对她,哪怕是出于感恩,江似霰对她也实在是太友好了。
江轶又不是有病,不可能一直对自己友好的人恶语相向。哪怕自己可能会因为江似霰英年早逝,但这种虚无缥缈的未来在江似霰的友好之下,让江轶的坚持似乎越来越无力。
江轶意识到这一点时,都过去一周了!
再一次和江似霰吃完饭,甚至被对方夹菜的时候,江轶忽然意识到这可能是命运给她的糖衣炮弹!是穿越之神要将她带入死亡的诱惑之歌!
江轶幡然醒悟,觉得自己的心理防线不能这么轻易就被击溃。不要因为江似霰是个温柔的人,就忘记自己英年早逝的命运啊!
她要时刻牢记:远离江似霰,苟住自己小命。
因此在这一顿晚饭过后,江轶趁着宁文茵去接电话的时间,看着江似霰十分艰难地开口:我听说我们学校有个开学月考,是不是快要到了?
江似霰正在收拾笔记,抬头看了江轶一眼:嗯,下周就是了。医生说你的手还得观察几天,下周不一定能参加考试,你可以不用参加考试的。
江轶心想,我才不是担心参不参加考试的问题,而是我快被糖衣炮弹所俘虏了!
江轶点点头说:那好吧。考试不是很重要吗?那明天你就在家好好复习,以后不用来医院找我了。
江似霰顿了顿,说:可是你
江轶见她犹豫连忙说说:没有可是。而且你天天来,我心理压力也挺大的。我知道你给我带作业,来陪我写作业,是觉得我的手受伤是因为你。
话一旦开了口,就会越说越顺:可是那天不是你在外边,换成秦妙妙或者是其他人,我都是一个反应。
我的手受伤只是个意外,不是你或者是其他人造成的。你不用这么天天过来的
江似霰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她虽然能想明白不少事情,但在某些时候又显得不太灵光。她的阅历尚浅,年岁也略有些稚嫩,还不足以从容面对很多事情。
比如她之前对江轶好奇,但除了想知道江轶更多的反应,却不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再比如现在,她也没办法和江轶好好解释,自己不仅仅是感激而已。她只是看着江轶吃饭,也有些开心。
江似霰偏头,看到秦妙妙的那一份礼物仍旧摆放在床头,没有拆开的迹象。她抿唇,心理有些复杂。
江似霰沉默了一会,反问她:我来医院,你会觉得有负担对吗?
江轶点头:嗯。因为如果是表达感激的话,宁姨为我做了那么多天饭,已经足够抵消那天我在马场上的举手之劳了。
江轶说得清楚,江似霰也不好再说什么。她顿了顿:那你作业怎么办?
江轶用能动的手指了指前面茶几上摊开的练习册,说:不是都在这里了吗?要是有新作业,你就短信告诉我不就行了。
江似霰抿唇,好一会才无奈地说:江轶,我没有你的联系方式。她们认识了那么久,双方都没有加对方的社交帐号,她根本没办法联系江轶。
江轶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想了想单手摸到自己的手机,点开微信界面,让江似霰扫她:那你加我微信吧,作业你就微信我吧。
江似霰点点头,打开手机扫了江轶的微信,应了声好。
很快,接了个电话后的宁文茵回来,有些愧疚地和江轶说:小轶,宁姨有个邀请推不掉,周五那天不能给你做饭了,不好意思啊。
江轶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十分羞赧地说:没事啦宁姨,你都陪了我快十天了,我蹭吃蹭喝那么久,都没有好好谢你。你有事就去忙不用在意我的。
讲道理,要不是宁文茵做的饭好吃,江轶又贪吃,她真的没办法厚脸皮让宁文茵给她做那么久的饭。
宁文茵抬手摸了摸江轶的脑袋,哄她说:那宁姨明天给你做大餐。
江轶高兴的双眼冒星星:好!
在旁的江似霰看着她们的互动,心里酸酸涩涩的,有些不是滋味。
很快,宁文茵带着江似霰离开。
坐在床上的江轶望着江似霰离去的背影,想着明天不用和她相处了,就觉得十分开心。
可是当江似霰的身影离去,从长廊上传来的脚步声越来越模糊的时候,一股莫大的惆怅笼罩在江轶心间。她抬起能动的那只手,抱住了自己的脑袋,皱眉陷入了深深地沉思。
她想了一会,索性不想了。接着愉快地伸手摸到自己的手机,高兴地玩起了游戏。
不知道过了多久,加班结束的江琼华回到了医院。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江轶收到了一条微信。
晚安。
名为江似霰的人,通过微信给她发了第一条问候。正在玩游戏的江轶退出了界面,犹豫了一会,敲打了两个字回去:晚安。
打完这两个字,江轶收了手机,躺在了床上。
她在床上躺了好一会,觉得自己的手痒得难受,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思来想去,江轶下定了决心:以后还是少见面吧。
之后的几天,江似霰果然没有在来找她,只是通过微信给她发送了作业内容。
但是周五的傍晚,江似霰拎着食盒,敲开了江轶的病房大门。
江轶单手挂着石膏,从床上蹦蹦跳跳下来打开房门,看到门外的江似霰时,整个人都呆了:你怎么过来了?
江似霰笑了一下,举着手里的餐盒说:给你带饭。
妈妈说今天只有你一个人在医院,所以我就过来了。
周五晚上,宁文茵和江琼华要去参加一个饭局,原本江琼华是让小助理来陪江轶的。可是江似霰听说了之后,觉得自己来江轶可能会更容易接受点,所以就自告奋勇地过来了。
江轶没有说话,眼神复杂地看了她好一会。江似霰觉得她可能不太高兴,有些忐忑地问:我可以进来吗?
江轶还能说什么?
她只好侧身让路,把江似霰请了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江轶:觉得自己要被驯化了,赶紧拒绝!
第23章
江轶知道江似霰是来给自己送饭的,也就没办法冷脸相对。尤其是在江似霰进来,就把食盒打开,给她一样一样把东西拿出来,江轶脸上的神情就更加别扭。
她抬起自己的右手,挠了挠脸,有些不太好意思说:你吃了吗?
江似霰摇摇头,俯身给江轶盛了饭。江轶坐在沙发上,看她忙忙碌碌的,十分纠结地说:那就留下来和我一起吃吧。
江似霰抬头看了她一眼,轻轻说:我今晚会留下来陪你的。
江轶以为她只是过来带饭的,没想到还会留宿。她连忙说:没必要吧,吃完饭你就回去吧。
江似霰留宿,那岂不是要和她睡在同一个房间里,四舍五入不就是同床共枕?这像话吗,像话吗!
江似霰看了她一眼:可是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不会害怕吗?
江轶心想她上辈子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是十八岁就被车碾死的那种,怎么可能会害怕那种魑魅魍魉的传说。
江轶懒懒地回了一句:我怎么可能会害怕!
江似霰顺从了她的意思:好吧。等吃完饭,我就坐小秦姐的车回去。
江似霰将饭菜摆放好,给江轶递了个勺子,两人各占了桌子的一边,开始吃饭。
可能是尴尬,这顿饭江轶吃得别别扭扭的。好不容易吃完饭了,江轶伸手去端自己面前那碗骨头汤过来,不小心洒了一手背。
江似霰见了,连忙抽出纸巾,压在江轶手上,吸干汤汁:擦擦就好了。
江轶下意识想躲,身子一侧,手肘撞到了碗,将汤汁彻底撒的满桌都是。被撞倒的碗骨碌碌地在桌子上转了一圈,然后哐当一声跌落在了地上。
江轶被吓得浑身一抖,呆呆地看着面前的江似霰,没有说话。
江似霰拿着纸巾的手停在了半空,好一会才从容地收回去。令人尴尬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江似霰的目光落在江轶满是汤汁的右手上,好一会说:还是擦擦吧。
江轶摇头拒绝:我去卫生间洗洗就好了。
江轶起身,朝着厕所走去。
江似霰坐在沙发上,望着她的背影离去,沉默许久。
江轶径直走到了卫生间,单手拧开水龙头,将自己右手放在水流下面冲洗。水流声哗啦啦的,弄得江轶的心情很烦躁。
江轶知道自己刚刚反应过激了,可她就是控制不住。
江轶深吸了几口气,做好了心理建设之后,才关掉水龙头,将右手放在衣服上擦了擦,走到沙发继续吃饭。
江似霰给她重新舀了一碗汤,放在江轶能够得着的地方,江轶回来就看到了这么贴心的细节,抿唇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地坐下,开始继续喝汤。
江似霰看了她一眼,问:手洗干净了吗?
江轶点点头:嗯。
江似霰又忍不住看向她,她想了想,最后还是忍不住放下筷子,很认真地看着江轶问:江轶,我能问问,你为什么这么怕我吗?我是不是做过什么让你很不愉快的事情?就是那天,我在教室遇到你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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