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外界的变化,赵富贵没有丝毫分心,他的精气神意与所有念头都在冲击彼岸之上,专注得仿佛陆大先生附体。
只有尽快证道彼岸,才能改变局势,舍此之外,再无他法!
道一琉璃灯屹立虚空,照彻诸天,两边各有一枚缓缓成形的虚幻道果漂浮,或幽暗混沌,或紫气藏白,为赵富贵定位着当前节点,托着本性灵光不坠入苦海,半沉浸于时光长河。
借助于此,赵富贵勾连着自身留下的第一个“历史路标”,也就是天乐三十七年为不仁楼楼主种下心魔的自己!
身影浮动,他向着这个路标飞遁,四周光阴之水不再虚幻,变得凝实,粘稠着阻止他的回溯。
思绪随之一点点散去,但赵富贵心头只有那股不可磨灭的锐气,决绝到了极点的勇气,哪怕遗忘了所有,依旧保持着往“路标”前行的速度与放行,快而坚定!
这个过程便是彼岸难关之一,但凡有一点犹疑,有一分不自信,有一丝侥幸之心,离开沉沦于时光长河,分解在茫茫苦海,彻底烟消云散,再无复活可能,就像当初的黑帝!
……
玉虚宫内,赵富贵端坐蒲团,附近是广成子、文殊广法天尊、赤精子、玉鼎真人、道行仙尊、哪吒和哮天犬,正在商议着推举谁暂代掌教之位的事情。
“这掌教之位也没什么好处,至少不到彼岸,这玉虚宫都不能彻底驾驭。”广成子笑眯眯站起,对着赵富贵打了个稽首:
“见过赵掌教。”
赵富贵忽地浑身一颤,周围长河奔涌,眼中闪过些许明悟,脸上旋即浮现出一抹温暖的笑意。
几位师兄,好久不见!
……
西山佛庙,菩提树下。
王思远将雪芽、竹君、龙虎峰、铁花茶、潜龙茶等名茶混在一起,以混杂之味提醒赵富贵并指点他“过去种种,烟消云散”只能从霸王绝刀处获得,其余皆是有假。
赵富贵缓缓起身,脸色略显复杂问道:“你为何要指点我这些?”
王思远手中的棋子忽地滑落,砸在棋盘上,溅得到处纷飞,乱了刚才棋局。
他脸庞藏在菩提树阴影里,语气飘忽道:
“助你破局便是助我自己破局。”
赵富贵目光扫过,忽然听到了远在天边般的江河奔涌声,身体莫名一震,眼中多了几分恍然。
再回头,望向王思远,他嘴角勾起,暗自低语:
“神棍,以前见你一次想揍你一次,‘现在’我要说,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
夜深雾重,两个“醉鬼”提着酒坛,吼着“沧海一声笑”的莫名曲子,游荡于冷清人静的巷子。
高览眼中清明残存,踉踉跄跄前行,嘴含饶有兴味的笑容看着赵富贵眼神迷糊,拍着别人的大门。
砰砰砰!
身影惊动了四邻,院子主人披衣而起,高声喝道:
“谁?什么事?”
“买,买公鸡,还,还有,有黄纸。”赵富贵含含糊糊回答。
院子主人的表情顿时呆愣,然后怒气勃发:
“滚!”
“这他娘哪来酒疯子!”
自己哪里养得有公鸡?
砰砰砰!
赵富贵也不怀疑,又到了下一家院子,被泼了冷水,犹自大醉,锲而不舍,挨着敲了下去,有人想出来揍他,去看到了巷子口一地的尸体,吓得紧闭门窗,不敢吱声。
到了最后,邻里不堪其扰,有人丢了只公鸡出来,有人洒出了黄纸。
他们刚做完这一切,就见银子准确投怀,一时茫然异常。
这,这是酒疯子吗?
赵富贵提着鸡,高览拿着黄纸与酒坛,两人回到了最初的废弃院子,点燃了杂草,烧起了黄纸,斩掉了鸡头,将血洒入酒水里。
“来,祭过天地,喝过血酒,我们就是结义兄弟,俺肯定比你年纪大,俺是大哥,你是老二。”高览豪迈大笑。
赵富贵酒意深重,双眼迷糊,结结巴巴道:“不,不行,老二什么的,二弟什么的,太,太他*妈*难听了,我要当老三,我,我要当三弟!”
“嘿,有意思。”高览笑了一声,“就这么办!”
他拉着赵富贵跪下,对着黄纸已烧尽的地方道:
“来,给老天爷拜一个,咱们义结金兰!”
就在这时,夜色似有浮动,隐约响起流水哗啦的声音,高览毫无所觉,但赵富贵猛地一颤,眼中醉意瞬间褪去,精光内敛,幽深地仿佛藏着另外一重天地。
他看着旁边的高览,眼中又有明悟又有感伤,然后转过头,重重拜倒。
皇兄,这一拜,我心甘情愿!
……
越秀楼,阮玉书与赵富贵杀掉了高通,放松了下来,面前摆放着刚才点的菜肴。
提起筷子,赵富贵享受着美食,同时察觉阮玉书只是看着,没有动筷。
“吃啊,我请你。”他笑呵呵说道。
阮玉书轻轻颔首,以优雅秀气的动作和风卷残云的速度,席卷了满桌酒菜,看得赵富贵目瞪口呆,不敢相信一位气质清冷的少女会有这种表现。
阮玉书脸色微红,似有潮意,仰头道:“你请我吃的,我,我这人一向不太客气。”
赵富贵险些失笑,眼中忽地看到了一条虚幻的长河,波光粼粼,静静流淌,而一道身影逆流而上,急速靠近,到了面前才察觉竟然是自己!
两道身影霍然重合,赵富贵眼神变得柔和,内心自语道:
“不用客气,我会经常请你。”
……
冷月高悬,光华洒在大江之上,银白共舞,水波荡漾。
箫声婉转悠扬,如泣如诉,伴随着一条小舟驶出黑暗,船头立着一位白衣少女,精致难言,气质空灵,衣襟随风飘舞,美得像是天仙化人,她双手按着一管青绿玉萧,粉唇凑在萧口,吹出了呜咽绯恻之音。
对面的赵富贵脸色变了,抽刀握剑,摆出进攻的姿势,收敛心境,平淡开口:“夏红颜姑娘,别来无恙?”
夏红颜粉唇离开萧管,星目似幽似怨看了赵富贵一眼:“夫君,你到了这里,却不愿与小女子见面,我又岂会无恙?”
夫君……见一次面涨一次称呼……赵富贵脸皮抽搐了一下,忽然感觉四周尽是河水,奔流不息,逝者如斯夫。
他的双眼突地多了几分笑意几分柔情,低低回答:
“是,娘子。”
娘子……夏红颜的表情仿佛僵在了脸上。
……
少林寺内,禅心院中,赵富贵胸口被包裹着铜绿色沉重剑鞘的长剑抵住,维持住了平衡,眼前是一位明艳不可方物的少女,鹅蛋脸,黛眉大眼,黑发简单挽起,柔顺披下,穿着一袭鹅黄衣裙。
她噗嗤笑了出声:“你倒像个世家公子,而不是小和尚,该称呼女施主的。”
然后长剑倒转,还了一礼:“嗯,我叫江芷微,洗剑阁弟子,让你卷入我们之间的争斗,真是不好意思。”
赵富贵正待开口,只觉周围光影褪去,粼粼闪烁,像是陷入了深海。
他看到了一双眼睛,看到了自己,双眸忽地掠过明悟,静静望向对面少女,暗自叹息了一声:
“你说我不像小和尚,却叫了一辈子的小和尚……”
……
赵富贵坐于蒲团之上,看着玄苦拿着戒尺,问着一位孩童的俗家姓名与进入少林的缘由。
孩童十岁出头,唇红齿白,模样俊俏,木木讷讷回答:“我叫方阿七,因为吃不饱饭,被卖给了和尚。”
赵富贵差点失笑,眼中却猛地多了虚幻的长河,脑海里似乎出现了顿悟。
他收敛笑容,看着方阿七,看着日后的真慧,许多介怀彻底消泯,心底叹了口气:
“小师弟,想不到你是这样的杨戬……”
……
在没有了金皇干扰的情况下,赵富贵的身影向着过去回溯,借助真实界内其余宇宙的影响,将涉及了自身的部分也都一一回溯,点醒了以往,贯通了自身。
这个速度非常之快,眼见着他即将来到诞生之初!
横跨亿万劫数的佛国净土内,燃灯愕然看到局势陡转直下,金皇被天道怪物暂时纠缠住,再无人阻止赵洛,心中念头闪过,迅速做了决断,见脑后那盏琉璃古灯飞了出来。
到了这个地步,是拼双方造化底蕴的时候了!
自己必将竭尽全力,再不犹豫!
西方极乐世界内,世间自在王佛亦是合十了双掌,大势至菩萨等佛门、罗教造化蓄势待发!
不仅造化圆满者的数量,就连造化大神通者,佛门与罗教的联盟亦是胜过青帝、玉虚与道德的阵营,而妖族不会过深插手,一如妖皇的态度,就看灵宝天尊一脉怎么选择了!
……
三霄岛上,禁法飞腾,扛着少许余波,云霄望着高空,忽地叹了口气:
“我们能复活,有赵洛馈赠之恩,今朝便了断这因果吧。”
碧霄与琼霄皆展眉一笑,表示认同。
……
玉虚宫内,文殊广法天尊早知三霄性子,对她们的出手没有怀疑,此时此刻,她心里难掩激动,因为局势开始望着良好的方向发展,再维持一会儿,赵师弟就有望证道彼岸了!
弥勒还在犹豫要不要藉此证道,燃灯有自己阻拦,世间自在王佛有九灵元圣出手,而菩提古佛明显有所保留,准提道人和黑天帝看来是不会加入战团,这种情况下,没其余造化圆满插手,只要三霄出手,立下九曲黄河阵,佛门与罗教的联合造化数量再多,也没有任何意义,来多少陷多少!
就看多宝天尊的态度了……
……
就在赵富贵即将回溯到婴儿状态时,就在燃灯等造化即将出手时,灵山峰顶的魔佛阿难眼中突地浮现一抹暗红。
混乱疯狂一如天道怪物的暗红!
轰隆!
高空一声巨响,没有规律的暗红漩涡突地瓦解,化成一只恐怖巨手,竟舍弃了金皇,掉过头来,拍向赵富贵!
魔佛居然能操纵天道怪物,而且如臂使指,绝非王思远、夏红颜等人的勉强影响!
见此异变,金皇几乎没有犹豫,那根洁白秀美的手指再次点了过去。
看到这一幕,魔佛嘴角露出残忍又快意的笑意:
自上古以来,东皇太一,也就是天道怪物一直都被我控制着,秉承我的意志行事,直至被佛祖镇压才不敢驱使,免得差距过大,遭受反噬。
几十年前,我已悄然脱困,但一直没有引动这个暗手,等待的便是今日!
王思远,夏红颜,你们的打算怎么可能瞒得过我?
不这样,赵洛哪敢离开九幽?
也不想想,登临彼岸后,我会怕了数圣这种境界的因果,因此放过王家,之所以放过,是因为你们一直都是我的棋子,是天道怪物的傀儡!
没有天道怪物的暗中出力,你们以为霸王炼得成绝刀?我能留得下烙印?
如今,无生老母与天道怪物齐齐发难,看你们怎么化解!
魔佛目光深沉,透出几分狰狞:
赵富贵,你死定了!
第四千三百九十六章 阿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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