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景他再清楚不过,他做了诸多这般梦境,几乎可以想见自己会如何见闻。
然而,这一次与之前数次大有不同,他竟然能听到声音了。
仍是万分繁华的京都,熙熙攘攘的街头车水马龙,百姓们走来走去,集市商贩叫卖声不绝于耳,却有一队官兵围在一条小河边,正在打捞什么东西。
有百姓想围上来凑热闹却被拦在数步开外,不得已只好引颈往里探望,很快一名凫水的好手将一具尸体捞了上来,说:大人,找到了。
那为首的官员顿时欣喜:快,快去禀告太子殿下,燕公子的尸身找到了。
燕挽脑子登时嗡地一响,意识到什么,连忙走到了那尸首的跟前,红衣黑靴,腰坠貔貅玉饰正是自己!
接着,他的死讯犹如长了翅膀般飞了出去。
燕挽暗叫不好,已经隐约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他仓皇回燕府,意念一动,却是已经到了。
噩耗还没传到燕府,府中上下便已经不平静,燕母坐在正厅训斥画莺,问她究竟是怎么伺候他的,元春大郡主一边剧烈的咳嗽一边问下人:有消息了没有,公子他去了哪里?宋意,宋意那边问了没有,蓝府呢。
下人只道:太夫人,都问过了,没有,他们都说没见到公子。
元春大郡主忽然咳出一大滩血,将那雪白的帕子彻底染红。
近身的嬷嬷惊呼道:郡主!
这时,一名小厮匆匆的焦灼的狂奔进来,道:太夫人,公子找到了,公子他
他怎么了,他在哪儿,快说!
元春大郡主几乎是一瞬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燕母更是冲到了他跟前去。
小厮目光浮动,嘴唇颤抖,几经准备,才脱口而出:公子他死了!
夫人!
太夫人。
厅中一片慌乱,侍婢们惶恐的扶住燕母和元春大郡主。
燕母竟是直接晕了过去。
元春大郡主的面庞已完全失了血色,她紧闭着眼,嘴唇紧闭,样子眼见的有几分不对。
侍婢将她扶到椅子上坐下,嬷嬷壮着胆子伸指探了一下她的鼻息,登时吓得魂飞魄散,老脸惨白:郡主没气了,传太医,快传太医!
燕挽在一旁看得心如刀绞,眼睁睁看着太医张皇的从宫中赶来,给元春大郡主一番诊治,最终却无力的宣布道:大郡主已魂归九天。
霎时,全府上下爆发出一片哀嚎之声,包括得知消息连早朝也没接着上慌张赶回来的燕父。
燕府挂起了白幡,燕府正经受着前所未有的打击,燕父好似一瞬之间老了二十岁不止,一晚过去鬓边长出许多白发,燕母从昏迷中醒来,第一念头竟然是寻死。
这个家没了,一夕之间彻底崩塌,丧事办完,燕父燕母遣散了府里所有人,当夜放了一把大火,京都再无燕氏。
燕挽浑身巨震,眼底一派不可置信,怎怎么会这样
燕父燕母一贯坚强,他们竟然
画面一转,又来到了一处完全陌生的府邸。燕挽眼中的泪水尚未完全流下眼眶,只见一妇人在后花园扑蝶,那妇人他不认识,容貌勉强还算秀美,片刻,他知晓了她的身份。
太常寺卿嫡女李氏。
祁云生之妻。
听闻侍婢来报,祁云生从大理寺回来了,李氏一喜,匆忙扔下捕蝶网,往前庭走去。
祁云生很快出现在视野中,浑身散发着老成的气息,他远不及这辈子瞧着开朗,眼下更是垂眼魂游天外,不知道在想什么,看起来颇有几分失魂落魄的样子。
李氏同他说话,他不应,闷头进了书房,关上房门,一个人呆坐着什么,什么也没干。
但这份清净并没有维持多久,知晓了他死讯的李氏破门而入,完全没了刚才端庄贤淑的样子,指着祁云生破口大骂道:好哇你,又背着我想那个男狐狸精,祁云生我告诉你,那个男狐狸精死了都是报应,是你祁家阖家上下瞒着李家,骗我婚姻的报应!
向来温吞柔软的男人噌地一下站起来,握紧拳头,眼睛通红,仿佛要吃人,李氏见之更是不满,一双吊眼挑起,将自己送上去:你还想打我是不是?来,你朝这儿打,最好打得鼻青脸肿,叫我不能出去见人!
那口气却终究咽下,祁云生几乎将掌心掐出血来,却还是说:我说了,我与他只有同窗之谊,如今人已经没了,你嘴下留徳。
李氏却嗤笑一声:同窗之谊?试问普天之下,哪个同窗偷偷在书房里放他的画像,宁愿对着一张画像自渎也不愿同发妻共赴云雨!祁云生,你就是个窝囊废,喜欢不敢说,你就该被天下人戳脊梁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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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难嫁第八十七天
燕挽心疼得要命, 但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这样眼睁睁的看着。
半晌,祁云生无力的沙哑的说了一声:够了。
李氏不肯放过他, 又狠狠辱骂了他几句。
他就像一摊又臭又不堪的烂泥, 任由施为, 整个人进入麻木的状态。
直到李氏说累了,甩门砰地一声响愤然离去,他抱紧了自己,可怜到好像被全世界遗弃。
他如活在世上的行尸走肉,没有悲欢, 也再无喜怒,堕于黑夜, 待第二日鸡啼太阳升起,他又换上麻木的神色,支撑着自己沉重的躯体。
日复一日,往复循环,似无止境。
好在,这种情况并没有维持多久,晋河水患之事被朝廷重点提及, 听闻天子有意从年轻一辈中选拔贤能治除水患,他的眼里爆发出了从未有过的光彩,好像一夜之间涅槃重生, 立刻以漱颜公主伴读的身份求到了殿前去。
天子正愁无人远赴那艰苦之地,青年才俊虽然有才也都不是傻子, 一被召见个个推诿,如今祁云生主动请职正是合心意不过,顿时想也不想的答应, 封他为驭水都提。
祁云生几乎是迫不及待就出发了,一出宫立刻回府收拾行李,李氏如闻噩耗满面惊恐哭得梨花带雨,拽着他的袖子哀求道:夫君,不要去!
祁云生罕见温柔的对她笑了笑,摸了一下她的头:是我对你不住,我去晋河以后,想回李府还是和离随你,私印在床头,你可以拿着它,变卖房产过继田地。往后,盼你安好,永不再见。
李氏当场哭晕了过去。
祁云生头也不回的走了,背着简单的行囊,连随行的大夫都没带,孑然一身前往那艰难困苦之地。
天子对这唯一一腔孤勇之人充满了期许,时刻注意晋河那边的动静,却在祁云生出发后的第七日,收到了祁云生的死讯。
客死他乡,永无归期。
燕挽已经哭到肝颤,无法自抑,莫大的悲伤将他笼罩,他闭上了眼,一晃神,又回到了佛堂。
他止不住泪水肆意,捂着脸双肩都在颤抖,低声的喟叹再度在佛堂中响起:施主,命数即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求不得爱别离五阴炽盛,人生世间,皆难逃避,但因汝故,他们这一世所得圆满,还请施主开悟。
燕挽的哭声终于渐渐平息。
他懂的。
比起上辈子那样死去,这辈子的元春大郡主的确算得上圆满了。
而祁云生更是。
他的抱负远大,向来立誓要做个刚正纯直的人,上辈子却因家族所迫骗人婚姻,令自己活在愧疚与混沌中,逐渐丧失为人的灵气,远去晋河只是为了寻求一个解脱,这辈子他起码没有受过良心的谴责,去晋河也是怀着一腔热血和甜蜜憧憬。
便是将结局明明白白的摆在他们跟前让他们选,他们也必然选择后者。
但燕挽仍是难以接受,抬起头,还在哽咽,他看着灵文方丈,好半晌才道:那他们呢?他们如何?大师不必再予我看,只简单告诉我即可。
灵文方丈缓缓道:如施主梦到那般。
燕挽虽是梦到,也猜到,可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些梦太过模糊。
弟子愚钝,不知梦境真意,还请大师相告。
施主四位有缘之人,一位造下杀孽,自食其果;一位枉送性命,苦了百姓。一位终生郁郁,抱负未展;一位由忠从奸,魂归地府。
燕挽睁大了泪眼。
怎么会这样?!
前世自己燕怀枳的身份至死也没暴露,除了一直知晓的宁沉,其他三人该是波澜不惊顺遂过完一生才是。
施主一叶障目,是时候看清了。
雕花镂空的窗户里探进了一枝桃花,沾着晶莹的露水,时值三月,天气不见暖,倒是春寒回袭愈发的冷。
锦绣厢房中燃着暖香铺了地龙,药香袅袅徐徐发散,伴随着兽首铜炉里青色的烟雾一阵一阵的出了门。
绣花针般细雨打落的青石板上匆匆来了一行人,撑着伞,还没进去,就心急火燎的问:公子醒了没?
里头照顾的侍女蹙着眉弯说没。
床上的人脸色苍白,呼吸微弱,仿佛随时都会死去。
元春大郡主匆匆跨进门槛,人还没走到内室,先问了一声:挽儿醒了吗?
伺候在厢房里的画莺道:回太夫人,没。方才太医来看过,说公子并无大碍,还请太夫人宽心,奴婢已经吩咐了人去厨房煎药,等公子醒来便能喝了。
元春大郡主坐到床边,给床上的人量了量体温。
她哀愁叹道:挽儿从小一帆风顺,没有受过什么挫折,今朝因宋意退婚想不开投河寻死,醒来之后怕是还要为宋意消沉;画莺,你们伺候公子的,从今日起注意着些,以后不要再在挽儿跟前提起宋意的名字,他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们燕家
话未完,被画莺打断,连忙安抚:太夫人,奴婢都记住了,以后再不会在公子跟前提那负心汉的名字。
元春大郡主再三叮嘱画莺好生照顾着,方才离去。
以灵体状态目睹着这一切的燕挽,跟随元春大郡主走了出去,一路到了正厅,便见燕父坐在那儿,苦着一张脸。
两人因他争吵起来,元春大郡主道:我早说这桩婚事不行,你偏要瞧中宋意大有前程,我燕家的光荣何时要一个外人来给。
燕父羞愧得几乎低下头去:母亲,是儿子的错,您尽管训,千万保重身子。
元春大郡主快要被气死了,还要如何保重身子,只冷冷道:这些时日铺子的事你亲自看顾着,叫云慎分出神来贴身照顾挽儿,宋意退婚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两个孩子这些年疏于亲近,正好趁此机会培养感情。
燕父说了一声是,忙让人将纪风玄召来,同时派人去传信给燕母,告诉他燕挽已经救活事情。
没几日,燕母从含光寺赶回来,而他也已经醒转了。
第88章 难嫁第八十八天
醒来之后的燕挽毫无生气, 眼神空洞的盯着头顶的帐幔,滴水未进。
画莺怕他坏了身子,煮了药膳粥送到床边, 好一通温哄, 他却翻了个身, 蜷缩成一团,十分抵抗的样子。
正是为难之际,冷漠俊美的玄衣男子从厢房外踏入,身后跟着小厮,提着糕点, 画莺一见着便下意识抵触,但人已走到床边, 接过了她手里的粥,说:我来罢。
画莺顿时将话咽了回去,宛如救星般看着他,给他腾开了地儿:大公子,您请。
如果纪风玄能哄得燕挽愿意吃饭的话,她以后再也不对他恶言相向了,发自内心的尊称他一声大公子。
纪风玄在床边坐下, 只手端着碗,另一只手拨了一下床上那副瘦弱的身体。
床上的人登时坐起来,灰暗的眼神看了他一会儿, 然后撇过脸:不要管我,我没胃口。
纪风玄眼眸深邃, 淡淡出声道:跳到河里,将死之时,想起自己的祖母双亲, 难道没有半分后悔?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消沉堕落,难道没觉得愧对自己?
燕挽眼圈一红,极力忍着不让自己哭,忍到颤抖,却无比倔强的说道:如果兄长是来嘲笑我的,那现在就可以回去了,我已经感知到兄长的心意了。
纪风玄眉头蹙了一下,然后将手上的粥递给画莺。
他站起了身,画莺睁大了眼,不敢相信他就这么放弃,叫了一声:大公子?!
纪风玄只手负在身后,递了一个眼神给小厮,让他把糕点放下,接着对画莺道:跟我出来。
燕挽便眼睁睁看着自己房中所有人撤去。
门开了又关,厢房中一片宁静,除却袅袅燃烧的檀香,便只有昏暗的光线笼罩着所有家具。
他蓦然感觉到自己被再一次的遗弃。
这样也好,他本就不想见人。
然而,当肚子咕咕作响,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抗议时,他的目光不受控制的朝桌上的点心飘去。
身体就是这样无情无理的东西,再难过脑子里也只会想到吃,燕挽默念着绝不吃这个冷面养兄的东西,又躺了下去。
睡着了就不饿了。
睡着了就不饿了。
凌晨深夜,燕挽被饿醒,他的胃部剧烈的痉挛,灼烧的疼痛席卷,好像要把他整个人都吞下去,他强撑着身体,从床上爬起来,扑到桌边,将那放久了发硬的糕点狂塞入口,那痛苦的症状得以减轻,胃部也终于得到安宁。
他吃了半碟子糕点,脚步虚浮的回到床上,本以为这样就能好转,不想仅是好受了须臾,胃部又痛了起来,于是在床上翻来覆去。
这时,门咚地被推开。
裹挟着一阵冷风的男人从外面疾步走了进来,扶起他,探了一下他的脑袋,一手的冷汗,立刻招画莺端热水来。
纪风玄将热水喂给他,滚烫的热流倾注入腹,立刻将不适冲淡了不少,燕挽被他半抱在怀里,抬起眼看他,眼泪唰地一下落下来,眼睛红红,鼻尖也通红。
恋耽美
重生后我佛了但渣男们都开始慌了——半寸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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