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眨动了一下眼睛,自顾自笑道:无所谓啊,你喊我什么都好,听到我耳朵里,都会自动转化成师师,反正以后我就喊你希孟,谁能奈我何。
这话真的很不要脸。
说完之后,苏芷忍不住暗暗给了自己一句评价。
王希孟懒得理她,直接无视。
苏芷渐渐习惯他的漠然,她趴在桌子上,偏头凝视着王希孟一举一动,在芬芳四溢的午后,享受着难得的美好时光。而王希孟则认认真真在画纸上画着西府海棠花,勾勾画画,填填补补,十分用心。
这个时候,苏芷脑海里忽然蹦出了一个词,那就是岁月静好。
和他这么静静相处着,好像也不赖。
太阳稍有西斜时,王希孟这幅西府海棠花已经完成了大半,他略有疲倦地揉了揉眉心,将画笔放置盛有清水的玉筒内,起身离开桌案,悠悠出了园子。
苏芷见他的画具还留在这里,便也不着急追上去,反正跑了和尚跑不了庙。
【苏芷:萌你一脸,用你的定位功能,看看他去做什么了。】
【萌你一脸:回宿主大大,王希孟在此画了小半日的时间,正常人都会有排泄物堆积,此刻应该是去如厕了(*/omega;\\*)】
原来是去厕所了
苏芷忽然有些后悔问这个尴尬的问题。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眼睛扫过桌案上那副未完成的海棠图,觉得当真画得很好,笔法细致,浓淡相宜,没有深厚的功底,还真画不出如此栩栩如生的一副花景来。
正当苏芷伏在画上细细观摩赞赏时,王希孟已经徐徐回来了。
他看着对方没经过允许,就擅自触碰自己的作品,一时有些烦躁,声音更是冷冽了几分:你在做什么。
那声音陡然响起,带着万分冷冽,有些骇人。
苏芷猝不及防,愣是吓得手一抖,笔筒内的青色污水便飞溅到了临近的那副海棠图上,染出了几点青色。
苏芷心道坏了坏了,她慌慌张张想用手帕去擦,却被王希孟一把拉开,远离了那幅画。
王希孟连忙拿出一支干燥的毛笔出来,将画纸上的污水轻轻吸干,处理好之后,他才抬起头看向她,皱着眉头,脸色极为难看,非常明显的不悦。
苏芷深知他是个爱画如命的艺术家,吓得身体一僵,赶忙开口解释道:你别生气,这、这不能全怪我啊,谁教你忽然出声吓到我了
王希孟冷眼瞧着她,面上掠过些许厌恶,仿佛瞬间又恢复成了一个冰块:念在你是郭熙兄的学生,又是新来的,我有必要好心提醒你一次,我讨厌别人碰我的东西,尤其是在未经我允许的时候。
浓浓的排斥充满这个海棠花开的园子里。
接下来,便是诡异的沉默。
苏芷心里有些憋屈。
但她觉得这样僵持着实不太好,便深吸一口气,整理好自己的情绪。
她抿了抿唇,软语认错道:好,是我的错,我只是觉得你画得很好,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手指也忍不住摸了几下最多,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碰你的东西了。
此刻,她只需要换位思考,就完全可以理解这个画师天才。他就是个怪咖,所以才会条件优越,还没婚配;才华横溢,朋友却不多。
那边的王希孟冷若冰霜,心里不屑与她再多话,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头也不抬地继续作画。
第二日,晨光照进窗户时,苏芷便起了身,特意一早来到翰林图画院。她原以为自己是最先到达的,没料到,王希孟比她还早,此刻已经在那里专注作画了。
想起他昨日那冷冰冰的态度,苏芷不免有些惆怅。说实话,苏芷并不讨厌王希孟,甚至觉得他还挺独特的,也许年少功成的艺术家们都会有方方面面的毛病吧,她倒是可以理解。
反正她现在的任务就是接近他,就算对方是一座冰山,她也不能放弃。再者说,昨日的事,也算是她先犯了错,今日她得小心一些的好。
苏芷挺了挺胸脯,颇有英勇献身的气场,径自走了过去。
王希孟仍然专心致志于作画,无暇抬头给她一个眼神。
苏芷瞧了一眼他的画,只见上面被水渍浸染的部分,已经描绘出了花枝,应该是他故意遮盖的。只不过是草草几笔,却添的很完美,连痕迹都看不出来果真是个绘画天才。
画完之后,王希孟欣赏着自己的作品,薄唇一勾,冷峻的脸上这才微微浮现满意的笑容,人也显得温和了许多。
这也许就是作画的魅力所在,不仅能彰显实力,更能取悦自己。
就在她出神间,王希孟已经收拾好了画具,单手夹着画板,起身前去下一个取景处。
苏芷赶忙三下五除二地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也默默同步,紧随其后。
就这样,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另一个芬芳四溢的球兰园。
苏芷才一进去,就被眼前的景色惊艳到,差点看直了眼,真是太漂亮。这个地方,简直太适合谈情说爱了。
球兰属于攀援灌木,附生于树上或石壁上,叶片厚实,且浓绿发亮。再看那花长得也特别,每一朵小花都是五角形的,白里透着粉。它不像梅花和海棠簇在枝头,而是一团一团呈现球形,顺着藤蔓错落开放,犹如一片片碧色花藤屏障,分割着园内的空间。
王希孟神色淡淡,似是已经司空见惯,他环顾四周,最终选了一处僻静的繁花后做为取景点。
苏芷跟在他身旁,觉得他很有眼光,这里光线不错,花朵盛开得绚烂,令人感觉很是舒服。
王希孟坐下后,瞥了一眼苏芷,越发觉得她真是一个特别的姑娘。
以往他冷言冷语几句,主动靠近他的姑娘都会敬而远之,不再前来自找无趣,从没有一个女子像她一样这么厚脸皮,倒也罕见。
时间在花藤的宁静间悠悠而过。
王希孟一直垂首作画,十分认真,而苏芷也惦念起郭熙安排的七日一副作品,便也专心致志地用画笔描画起球兰来。
她虽然师承画师郭熙,却只是个半路出家的半吊子,甚至连王希孟的十分之一水准都达不到。
改改画画,涂涂抹抹,撕掉了一张又一张,她不免心生烦躁,打算起来逛逛,放松一下。结果,却听见由花藤另一侧传来的两道人声。
那声音低沉,显然是两个男子,此刻走入球兰园内,应该是同为画师之人。
甲说:那个王希孟,整日冷冰冰的,也不知道摆张臭脸给谁看。脸臭,人缘也不好,画的画嘛我看也就一般般,真不知道他是如何进来翰林图画院的。
乙回答:凭关系啊,你没发现他跟艺学官郭熙关系很好么。指不定是用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讨好艺学官呢。
甲又低低一笑: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没错
声音不大,隔着一层花叶,却一字不漏地传了过来,十分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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