耗子眼中的光芒闪了几下后慢慢熄灭，一言不发地愣在那里。这个时候是人心最凉的时候，我虽然于心不忍，却也插不上手。王蛇的呢喃之声又大了几分，隐隐有从石壁里钻出来的趋势，冬瓜这会儿有点难以抉择，小心地问道，“四哥，你说咱还走不走了？”
    “走吧！”老四迟疑了一下，黯然地道。
    其实走跟不走都不能改变我们的处境，唯一的差别是让我们的身体动起来，身体一动起来，才不会抱着原地等死的绝望，这种绝望是比死本身更痛苦的事情。一段下行的石梯，石梯很窄也很陡，我们即便是在石梯上健步如飞，又怎么比得上王蛇的速度？又怎么能防住随时可能从石壁孔洞里冒出来的王蛇？
    冬瓜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走的速度并不快，也没有人催他，我紧跟着他的步子朝下走。这里的王蛇，跟我们在朱厚熜陵墓里所见到的王蛇有点不同，或许是因为物种的进化，它不怕水了。下雨的石室，顺着瀑布从天而降的王蛇，足以说明这点，但是师爷配置的草药起作用了，那就说明这王蛇还有一个弱点。
    “我们得想办法找到七叶一枝花，它可以救我们。”想到这里，我忽然开口道，目光在峭壁和石梯上搜寻，这里终年暗无天日，怎么可能会有草药？
    师爷摇摇头，目光冷地可以沁出水来，“如果这里真有七叶一枝花，这群王蛇也不会这么猖狂了。这事情怪我，当时应该把草药留一点下来的。”
    队首引路的冬瓜忽然停住，我也紧跟着停下，没有人去问什么，石梯前后清晰的呢喃声已经告诉了我们答案，声音一如既往的难以抵抗，直接朝着耳朵里、心里、脑子里钻，化身成一道道极度渴望我们留下来的鬼声，让人浑身发冷。
    话结冰后落在肚子里，想说也说不出来。更让我感到浑身颤栗的，是五米开外的石壁上，一条条黄色的绸带相继从石壁上飘了出来，在石梯上方荡悠，铺满了面前的空间，绸带上绣着一整只诡异的眼睛，无论绸带怎么荡悠，这些眼睛始终盯着我们。
    这些全是王蛇，挤满了视野，四周的黑色变得黯淡无光，所能看到的几乎全是渗人的黄色，越来越近的黄色，王蛇从距离我们更近的地方冒了出来。
    “后路也被王蛇断了。”老四淡淡地道，来喜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狠狠地骂道，“他妈的，之前炸药怎么没把这些玩意全部崩死。看来这一次躲不过了。兔子急了还会咬人，我要让它们知道咱们可不是好惹的。”
    来喜手枪上膛的声音响起来，三爷带着一丝犹豫地道，“都先不要冲动，王蛇的数量太多，如果把它们激怒，就更没有活路了。”
    我和冬瓜没有说话，毕竟我们站在队伍的最前面，而且看王蛇移动的阵势，先遭殃的肯定是我们俩。被逼到这种境地，无论怎么选，都是绝路。王蛇已经逼了上来，它们行动的节奏就像是死亡的镰刀，等待着收割我们这些鲜活的生命。
    “三爷，四哥，我还不想死……”耗子唰地一下喊出声来，脸上毫无血色，嘴唇泛白，他虽然站在第三位，却是最先崩溃的那一个人。来喜飞快地骂了一句，“耗子，你他妈的快闭嘴，你还想惹祸不是？”
    尽管来喜反应地很快，还是晚了，耗子这声嘶吼宛如一个炸弹，直接投进了王蛇堆里。我忍不住在心里骂了耗子几声，他比冬瓜还是个闯祸精。面前的黄色绸带开始剧烈地晃动，与之相伴的是王蛇的呢喃声的变化，声调变高，节奏更快，我一下子就警醒起来，这种变化意味着王蛇终于要进攻了，连忙提醒道，“大家堵着耳朵，一定不要听呢喃声，这声音很怪，会影响神智。”
    我跟冬瓜吃过这个亏，飞快地把耳朵堵上，堵上之前，我听到来喜惨笑着道，“堵上又有什么用，充其量是掩耳盗铃……耗子说的……”
    来喜的后半句话湮没在漫天的呢喃声中，呢喃声对神智的影响很大，我死也要捂住耳朵，否则多半要死个不明不白。几条王蛇从石壁的孔洞里窜了出来，顺着石壁朝我们爬过来，这似乎是一个进攻的讯号，一瞬间，所有的王蛇都从孔洞里钻出来，石梯上，石壁上密密麻麻地爬满了王蛇，我这才意识到王蛇的数量之多，还要超过我的想象，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王蛇已经逼近我们三米之内，面对这么庞大的数量，我连避让的心思都升不起来，身子本能地想向后缩，才发现身后还有耗子在挡着，奇怪的是耗子竟然开始推攘我的后背，力道很大，似乎想把我推出去做挡箭牌。我心里不由得升起一团怒火，想把对王蛇的怨愤都发泄在他身上，转过身却瞧见耗子木然的表情，眼神涣然，我立刻就明白了，他们已经被王蛇的声音迷惑了。
    他不是想把我推出去，而是自己想要出去。
    我心里一急，用手肘撞了撞冬瓜，耗子的力气越来越大，我已经有点扛不住了，再这么下去，他自己没出去，我跟冬瓜反而被他推出去了。冬瓜瞧清楚眼前的一切，给我一个眼神示意，让我们避开。尽管有些于心不忍，但我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再加上心里本来就是一团乱麻，只好让开了身子。
    冬瓜跟我贴在石壁上，耗子没有了阻碍，就朝前迈出了一步，他身后的来喜紧跟着迈了一步，他们这么一动，那些看似要朝我们扑上来的王蛇竟然硬生生地停住了，一个个竖起了蛇头，头顶的眼睛略微有些眯在一块儿。
    仔细一看，这些人全跟着耗子往前走，看得我心里那叫一个着急，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冲着这一排人喊起来，希望能把他们唤醒，“山神爷，三爷，四哥……”
    全部都没有反应，只有山神爷朝着我望了过来，一瞧见他那冰冷的眼神我忽然有一种莫名的亲切，因为山神爷没有事。
    奇怪的是他既然没有被呢喃声迷惑，为什么也要跟着向前走？耗子已经越过了冬瓜，距离王蛇只不过一米的距离，眼瞅着王蛇就要朝他扑上去的时候，山神爷忽然从队伍里站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