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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反骨[快穿]——桑沃(20)

    最高等级的医疗舱被军事级的保密程序全面封锁,只有极少数人才能被允许进入。
    路莱正躺在半封闭的医疗舱内。
    他赤着上半身,无数深深浅浅的伤疤覆盖在大理石般苍白起伏的肌理上,受伤最重的胸口和腹部用仿生绷带进行了处理,在所能做到的最大程度上防止创口进行进一步的撕裂,无数监测体征的仪器通过导线连接在他的皮肤上,床边的数个湛蓝色光屏将他的身体状况如实地具现。
    光屏上的每个指数都徘徊在危险的状态。
    在接受了全面彻底的消毒之后,戈修走进隔离舱。而随他而来的舰长则礼貌地等候在舱外。
    即使在昏迷中,路莱仍旧眉头紧皱,一副思虑过重的模样。浅金色的睫毛垂在没有血色的面孔上,薄唇抿成一道冷厉的直线,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
    戈修移开视线,探身拿起放在床头记录着他身体状况的光屏。
    他刚刚伸出手,却猛然对上了一双冷冷注视着他的眼眸浅色的虹膜在灯光下呈现出冰冷的钢蓝色,如同暴风雪刚过后澄澈而寂静的天空。
    戈修一愣。
    下一秒,一股巨大的力道袭来。
    霎时间天旋地转。
    在戈修从愣怔中回神之前,男人炽热而极具攻击性的气息犹如岩浆般涌来,有种令人窒息的致命压迫感,包裹挤压着每一寸的空气,霸道地侵占了他所有的感官知觉。
    他的腰被一只钢铁浇筑般有力的手臂死死扣住,骨骼肌肉被碾压的剧烈痛楚如同山崩海啸般呼啸而来,男人滚烫而干燥的掌心紧紧地贴在他的喉咙上,然后缓缓地收紧,将他肺里残存的氧气一点点地逼出,令人有种即将窒息的错觉。
    每一寸皮肤,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危险。
    戈修迅速地冷静了下来。
    路莱紧贴着他的身体烫的惊人,脸上的神情看似清醒,但是瞳孔却处于涣散的状态。
    还在昏迷。完全凭借本能行事。
    在仔细地端详过后,戈修极快地得出了结论。
    他松懈了自己下意识的抵抗,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靠在对方的身上,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小成近乎于无。
    毕竟以他们之间力量的差距,恐怕挣扎带来的会是反作用。
    所以现在他需要做的,是尽可能地减少存在感,以降低自己的潜在威胁性。
    戈修在被扼制喉咙的状况下缓而深地吐息,小心地攫取着每一丝能够被吸纳的氧气,双眼紧紧地盯着近在咫尺的路莱,仔细地观察着他的每一个微小的反应和举动。
    所幸的是,在意识到戈修停止了挣扎,路莱的手指也不再收紧,虽然仍旧牢牢地扣在他脆弱而纤细的喉咙上,但是却很明显松了力道。
    戈修冲站在舱门口的舰长投去一瞥,幅度不大地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他收回视线,再次将全部注意力投注到路莱身上。
    戈修抬起唯一能够勉强活动的手,以缓慢的,不会惊动对方的速度,安抚地覆盖在路莱的手掌上,缓慢而轻柔地施加压力,冰冷的掌心紧贴着对方灼热而干燥的皮肤,无声地将自己柔和镇定的情绪传递过去。
    他的喉咙里发出温柔的咕哝声,仿佛某种小动物用柔软的皮毛蹭弄着对方的手心。
    路莱的面孔上显现出挣扎般的神色,似乎在全力从困住他神智的迷雾中挣脱出来,浑身上紧绷而坚硬的肌肉在戈修的安抚下缓缓地放松了下来。
    他放松了扣紧戈修喉咙的手掌,然而箍着戈修腰部的手臂却加大了几分力道,几乎要将戈修揉进自己的胸膛中,两个人的身体几乎没有丝毫缝隙地嵌合在一起。
    气氛粘稠而沉滞,空气中有种一触即发的寂静。
    戈修抬手拥抱住男人宽阔的脊背,顺着他脊椎的凹陷一遍遍地抚摸着,仿佛在给大型猫科动物耐心的顺毛。
    路莱埋首在戈修凹陷的颈窝处,轻轻地嗅着,高而窄的鼻骨在他脖颈和脊背连接处柔软细腻的皮肤处无意识地轻蹭,追寻着每一丝熟悉而安心的气味。
    少年身上的味道混合着浅淡的糖果甜香,被体温蒸暖。
    闻起来意外的令人神经放松。
    路莱的眼皮缓缓地沉了下来,浅金色的睫毛织在艳蓝的眼眸上方,有种近乎恬淡的静谧。
    戈修的双手终于解放了出来,但是身躯仍旧被男人充满占有欲地扣在怀抱中。
    他轻轻拍抚着路莱的后背,眼睑微垂,唇角勾起的弧度温柔甜美。
    路莱闭上了双眼。
    下一秒,没有任何预兆,一根冰冷的针剂突兀地从戈修的袖口滑出。钢铁的针头在隔离舱明亮的灯光下闪动着无情的冷光,然后戈修手腕猛地一拧,将那尖锐的针头扎入路莱脖颈后的皮肤,动作狠辣无情,没有丝毫迟疑和犹豫地按动注射器。
    透明无色的液体在瞬间被注入肌体。
    路莱猛地睁开双眼,俊美的脸上闪过被欺骗后暴怒而受伤的神色,他开始剧烈地挣扎了起来,
    戈修抱着他的头,眼帘微垂,表情温柔而漠然,他贴在对方的耳边低声轻哄着:
    嘘。
    路莱紧绷的身躯在强力的药效下缓缓地松懈了下来,终于无法与药力相抗衡,坠入了黑沉的昏迷中。
    戈修抚平他因挣扎而被弄乱的发尾,小心翼翼地将路莱放平在床上,极快地检查了一下他身上的创口是否有被撕裂,然后扭头看向站在舱门口。
    被如此惊人的逆转惊的目瞪口呆的舰长站在原地,震惊地注视着他。
    戈修轻盈地跳下床,整了整身上皱皱巴巴的衣服
    放心,药剂是根据他的体重和体质特意调配的,对身体不会有损伤。
    他的声音因声带受损而显得有些沙哑。
    戈修活动着自己僵硬的脖颈,一个艳红色的掌印鲜明地覆盖在他的咽喉处,颜色甚至开始逐渐地加深,向着青紫色转变,但他却神色不变,仿佛脖颈上的伤口只是个无足轻重的装饰而已。
    他扭头看了眼躺在身后的路莱,轻描淡写地补充道:最多睡个十几个小时罢了。
    这这可是
    还没有等舰长来得及整理好自己混乱的语言系统,他结结巴巴,毫无章法的问话就被戈修无情地打断:
    我说了,不用担心。所以你就不用费心拖延时间呼叫支援了,在进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切断了这里和外界的信号传输装置。
    舰长合上了嘴巴,脸上的惊慌神色犹如面具般褪去。
    他缓缓地深吸一口气,问道:
    所以你想怎么样?
    戈修耸耸肩,唇边带着丝微不可察的浅淡笑意:别担心,我没有投敌。
    他抬手在光屏上操作了一会儿,便携式的医疗隔离舱从一旁的墙壁上分离出来,呲地一声,打开了盖子。
    戈修冲着舰长招招手:过来帮忙。
    舰长站在原地没有动,仍旧警惕地注视着他。
    好吧。
    戈修叹了口气,扭头正视他:你还记得你刚才问我的问题吗?关于我是否截获到了信号图。
    舰长点点头,神情中的审视和戒备仍旧分毫没少:是的,当时你回答说,有你就足够了。
    戈修轻声笑了笑:没错,而且我也没有说谎。
    他抬手指了指房间里的七个位置:三个分析仪,三个监视器,一个扫描仪。
    舰长心底一惊。
    他指出的位置如此精准怎么可能?
    戈修面色平静:外面分布五道岗哨,三道激光哨,两道智脑探测墙。
    恐惧犹如棉花般塞在了舰长的气管里,他干涩地吞咽地一下,试图不让惊恐的神色在自己的脸上显现出来,强迫自己直视戈修的双眼,说道:我们的岗哨每天都会进行随机变动,你就这么确信自己的情报没有出错?
    他试图让自己听上去不像是在虚张声势,但是很显然失败了。
    戈修只是歪了歪头:想知道为什么吗?
    舰长吞下了喉咙里的每一丝声音,死死地凝视着他。
    戈修弯起唇角,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能看到。
    舰长悚然一惊,下意识地看进了戈修的眼底,那漆黑的眼眸深处闪动着诡谲的暗芒,给人一种浑身发寒的怵感。
    但是不知怎得,纵使对方说的内容是多么的超出常理,他却无法进行丝毫的辩驳
    如同是什么颠扑不破,天经地义的东西,无法被反驳或质疑,令人下意识地想要相信。
    戈修勾起一个天真无辜的微笑,但是口中说出的话却远比他的表情更加惊心动魄:
    无论是监控光脑构建的能量扫描网络,还是由检测仪器制造的无形光轨,再到激光驱动的雷区,我都能够看到。
    他顿了顿,若有所思地说道:
    可能我的感官要比你们敏锐一点?我用了一段时间才意识到,原来其他人是看不到空气中遍布的各色能量轨迹的。
    舰长缓缓地发问:
    所以这就是你能穿过激光雷区的原因?因为你能看到?
    戈修勾了勾唇:对。
    他注视着舰长的双眼,审慎地端详着他,缓缓地说道:激光雷区的排布会发生随机改变,我只能带着一艘船进来,也只能带着一艘船离开。
    所以你药倒了希维尔长官。
    戈修耸耸肩:我不确定他愿不愿意抛弃你们。他安分下来对你我都好。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希望在我们离开之后,你组织残余舰队发起对联盟的反击他们应该已经得知了我的行踪和企图,所以我希望你能为我们分散联盟的视线,制造逃离的机会。
    舰长慎重地思考了很久,终于缓缓地点了点头:好。
    你知道我在要求什么吗?
    而舰长的表情明朗而坚定了起来:是的,属下明白。
    是殉国。
    路莱的伤口急需治疗,外面的庞大舰队等待着他的指挥和领导,他是整个反叛行动的支柱和精神力量,这也就注定了联盟会不惜一切代价试图将他阻止在这个渺小的星系里,让他们至今为止奋斗的一切被扼杀在半途。
    所以,是的。
    他十分明白戈修要求的是什么。
    是他们倾其所有为他们的长官和领袖制造一次脱逃的契机,带着必死的决心发动一次必败的战役,用生命和鲜血换取一个崭新的国家。
    戈修的神情仍旧平静而难以捉摸,他移开视线,指了指身边的便携式医疗舱:
    来帮我一把。
    这次,对方毫不犹豫地遵从了他的命令。
    第23章 垃圾星【完】
    路莱清楚自己在做梦。
    无尽的寂静和黑暗拥抱着他,缓慢而温柔地将他向着深处拖去,无论他怎样挣扎都无法醒来。
    断裂的记忆碎片如同漂浮在身边的镜面,每一块中都封印着没有尽头的血与火。战争伴随着烈焰烧灼出刺眼的色彩,无声的哀嚎在其中辗转,每一片都是他曾经经历过的泥泞与痛苦残破的舰队,坍塌的恒星,痛苦的人类。
    那是联盟扩张战争。
    他曾身无挂碍,心如铁石,挥刀斩断任何妨碍他前行之路的障碍。
    他在战火和地狱中茕茕独行,将声恸苍穹的惨痛哭嚎甩在身后,他是战神,是势不可挡的利刃,是摧毁一切的破坏者,所到之处尽是废墟和狼烟。
    他披着荣光和赞誉回到故土,等待他的是举国的崇拜和赞誉,但是他目力所及之处,却是愚昧,谎言,腐败,贪婪,强权,专断星球被蛀空榨干,星系被侵吞占用,人类只是空洞的数字和可被利用的资源。
    罪魁祸首头上佩戴着的血腥和暴虐的冠冕,是他亲手送上。
    路莱现在还记得自己在发现真相时的愤怒。
    那暗沉沉的怒火至今没有褪色,被他压抑着藏在内心深处,在他平静的外表下时时刻刻地烧灼。
    他的叛逆没有任何理由。
    反倒是那些奴颜婢膝者,助纣为虐者才需要他们需要一个足够好的借口,才能让他在屠戮之前为他们施舍半个轻蔑的眼神。
    他在持久而冷静地愤怒着。
    极其强大而深沉的毁灭欲望被他克制在漠然的表面下,炽热的岩浆在地壳下沉默地奔涌,在他意志薄弱时试图挣脱他自制力的束缚,时刻寻找着肆虐的途径,搜寻着一个发泄的出口。
    在浮沉的混沌间,他突然感受到,一个柔软的,脆弱的身躯被他紧扣在掌心中。
    不加抵抗,毫不挣扎。
    路莱挣扎着睁开双眼,眼皮沉重的仿佛灌了铅,眼前的一切仿佛都在疯狂的旋转,被无数盏灯光映出千万个重影
    一张熟悉的脸就在近前,但是他不管怎样用力,视线都无法看透那蒙在眼前的白雾。
    反倒是崭新的幻觉出现在眼前。
    路莱隐约觉得,自己在拥抱着一只蝴蝶,一只永远在挣扎着的蝴蝶,它扑闪着柔软的翅膀,滑腻的粉末散落他的掌心和指尖,试图挣脱他的掌控飞离他的身边然而,只要他简单地施力,它就能轻而易举地被折断,被摧毁,被碾碎。
    被扯下翅膀,被永远留下。
    就像他一直期望的那样。
    掌控欲和独占欲在他的胸腔深处咆哮着,催促着他下手,犹如恶魔在他的耳边一遍遍地低语。
    你的手占满罪恶和鲜血,不要妄想自己还能握紧任何美好的存在除了这个。
    只要你用力。
    柔软的咽喉抵在他的手心里。
    在薄薄的皮肤下是脆弱的喉骨,他的指尖能够感受到鲜活而温热的血液在血管中奔涌穿行,辐射出难以忽视的热度。
    用力。
    路莱放开了手。
    他将自己滚烫的脸颊贴在对方柔软微凉的颈窝,深深地嗅着那温暖清甜的糖果香味,他抱着他,将对方的身躯揉入自己的骨血。就像疲惫的旅人拥抱着在泥泞战场中搜寻到的珍宝。
    珍宝温柔地回抱着他,用手指抚摸着他的脊背。
    然后是毫不犹豫的背叛。
    随着冰冷针剂的注入,他的意识不可抗地脱离身躯,四肢失去了掌控,从他愤怒而痛苦的神经末端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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