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拯救审神者——大叶子酒(105)

    大将,再逗下去就真的要哭了哦?
    靠在一旁翻书的少年冷静地提醒。
    和他坐在一起整理文件的青年面貌严肃,煤灰色短发修整得利落干净,眼神却总是不安定地往这边瞟一下瞟一下,见小孩儿嘴巴撅起来了,立刻不安地动了动身体,忍不住开口:主
    长谷部你不要说话啦,这个臭小子就是仗着你在这里所以装哭呢!女人制止了下属的话,青年为难地看看她,又看看满怀希望投来视线的小孩儿,顿时觉得内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煎熬。
    这、这实在是
    如果帮小主君说话,那就是违背了主君的意愿,如果听主君的话,那岂不是辜负了小主君的期待!
    啊!
    上天为什么要在信长之后为他安排这样两难的局面!
    老实人长谷部顿时陷入了自我折磨中。
    没等他折磨出个结果来,幛子门动了动,一朵浅粉的樱花从缝隙里掉落进来,然后是两朵、三朵越来越多的花争先恐后地挤进来,薄薄的门扇不堪重负地被挤开,大蓬大蓬的鲜嫩花朵紧跟着像是潮水般欢笑着涌进来,如同一个春天被倾倒入室内。
    五叠的小小和室瞬间被数量庞大的花海占领,没过成年人脚腕的花朵替换到孩子身上,就是盖过了半条小腿,小小的男孩惊讶的忘了哭泣,半张着嘴巴傻乎乎地看着忽然开始喷吐花朵的门,眼睛瞪得溜圆。
    啊呀包丁你踩到我的脚啦!
    小小声的抱怨在门外响起。
    是爱染在挤我啦!哎哟别过来别过来我要踩到篮子了呜哇啊啊啊啊啊!
    外面一阵兵荒马乱,叮叮哐哐一番响动后突然安静下来,一双戴着白手套的手扣住幛子门边缘,拉开门。
    装束华丽严谨的军装付丧神站在外面,拎着自己垂头丧气的弟弟,脸上的笑容带着尴尬:很抱歉弟弟们给您添麻烦了,我这就回去好好管教他们。
    他后面小少年们站成一排,挤眉弄眼地在长兄看不见的地方笑嘻嘻地冲着里面的小孩儿做鬼脸,胆子最大的乱藤四郎双手背在身后,俏生生地朝着家长撒娇:没有捣乱啦,是在给白酱做生日惊喜哦!
    一期一振嘴角抽了一下,面不改色地伸出一只手把弟弟凑过来的脑袋按住,转到后面去,压低声音:我回来的时候看到石切丸殿下正在找是谁拔光了花坛里的花,你要去交代一下吗?
    乱藤四郎立即噤声,爱娇地吐了下舌头,讨好地抱着自家哥哥的大腿:一期哥一期哥!
    一期一振还没说话,在房间里一直没做声的药研合上书,发出清脆的一声响,他推了下眼镜,清了清嗓子。
    外面还在做鬼脸的短刀们立刻挺胸抬头,目视前方,做出一副乖巧严肃的模样来。
    药研看了看自己的兄弟们,无奈地摇摇头,又垂下眼睛去看桌上堆砌的报告。
    哇!
    反应迟钝的简直可以绕本丸一圈的小孩儿这时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放出光来:花花!
    说话尚且有点口齿不清的小孩讲话也爱说叠字,笨拙地弯下腰,小胖手拢起一捧花,凝神看了几秒,又傻乎乎地惊叹了一声:哇!
    刚才被母亲逗的要哭的情绪一下子不见了踪影,他下意识地要把好东西和最爱的人分享,于是小心翼翼地举着一双小胖手,凑近自己的母亲:花花!
    小手里只捧住了寥寥四五片花瓣,他献宝似得靠近,圆圆的大眼睛离盛满了星子:花花!给妈妈!
    女人的感动还没持续三秒,小孩儿就讨好地说:换,糖糖!
    感动就成了哭笑不得。
    她弯下腰,额头和儿子贴着,笑起来:狡猾!
    她这么说着,还是将自己手里的糖果统统塞进了儿子腰侧悬挂的小小布包里,一同被放进去的,还有一块小小的金属铁片,被打磨成了老虎的形状。她在春日晨光和浮动的花香里,温柔地笑着:生日快乐,我的宝贝。
    你在漂泊流浪之前,也曾是她最心爱的宝贝。
    话的尾音仿佛微雪般消失在夏日的阳光下,身材高挑的付丧神抱着他,像是抱着个大号娃娃一样夹在胳膊下面,被夹着的小孩儿习以为常的模样,还能镇定地保持着平衡,在步伐规律的晃动里坚持不懈地将手上的坚果塞进嘴里。
    浅金色头发的付丧神察觉到他的动作,换了个姿势,抄着小孩儿的腋下把人举起来,仔细端详了一番。
    手指还塞在嘴里的小孩儿懵懵懂懂地任他看,他身上是一声喜庆华丽的金红色和服,大大的袖子垂到脚面,头发披散下来整整齐齐地扎在脑袋后面,头上顶着一大堆花簪,手腕上系了一条花绳,成年人巴掌宽的绸缎腰带在他肚子上缠了一圈,他现在就像是个大号的人偶娃娃,还被送礼的人恶趣味地打上了蝴蝶结。
    嗯嗯嗯,就保持这个样子!付丧神声音甜甜软软,是小孩子最喜欢的那种语调。
    躲在后面拐角处偷看的付丧神整个人都不好了,忐忑不安地在原地猫着身子偷看,睁着一双猫儿一样的眼睛惊慌失措:啊啊啊啊阿尼甲居然真的要这样去送礼物吗?!会被主君抄着刀打出来的吧!都怪我,我不应该听他的把小主君打扮成这样的可是,可是那是阿尼甲的请求啊!作为弟弟怎么可以拒绝!
    陷入自责中的太刀在墙角缩成一团,开始琢磨是要冲上去拦住很不靠谱的兄长,还是等主君追杀他出来的时候出去挡刀。
    这段路很快就走到了尽头,秋日衔接着夏季的余晖踏进本丸,茶室里的香气氤氲缭绕,单手扶着大袖的付丧神微笑着给对面莺色短发的同僚斟茶,一旁的榻榻米上,小孩儿沉沉地在沙沙雨声中睡着。
    你曾是他们宠爱的孩子,安睡在他们的目光里。
    冬雪落下的时候,晨雾从山间升起,长发委地的佛刀一只手牵着长高了不少的孩子,在林间静默地行走,用平和悠远的语调为他讲述隐没在历史尘埃里光辉的人们,他讲完一段,停下脚步,从身边一堆枯叶里准确无误地捧起一只瑟瑟发抖的雏鸟。
    薄薄的雪化在雏鸟的绒毛里,引得尚未学会飞翔的幼鸟哀哀鸣叫着。
    汝为持刀之人,怀兵戈而掌利刃,但是心中须得有莲花,救人,也救己。
    佛刀轻而缓慢地说着,弯下腰让孩子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雏鸟,轻声说:日后等你长大,它也是你要保护的对象。
    所以,你要好好长大,成为一个很优秀、很优秀的人啊。
    懵懂的孩子望着他,没有明白这些话的意思,但还是乖巧地点点头,看着他将小鸟放回巢穴里,再牵起这只温暖的手,朝着氤氲流淌的山岚雾气里走去。
    我们要一直往上走吗?上面有什么?
    小孩的声音清脆稚嫩,一旁静默地捻动佛珠的太刀回答:走到山顶有一个亭子,旁边种了一棵梅花,这两天开的最好,上次答应小夜要折一枝带回去给江雪殿插瓶。
    可是珠珠昨天和雪吵架了哦?
    是数珠丸和江雪。付丧神耐心地纠正小孩的错误,那不是吵架。佛有万千,我所见不过其一,我见我佛,而他见他佛,能见他人所见,我心怀感激,正如您未来会看到的,不过是世间所有之万一,若有人愿意与您说他所见,那是很好的事情。
    还是没有听懂的小孩拉长了声音哦了一声:那以后有人和我说的不一样,我应该听他的吗?
    付丧神淡淡地说:他若对,想听便听,若不对,想打他也行。
    小孩皱起一张小胖脸,珠珠说的话都好难懂哦不过他这句话听懂了!
    于是他踩进一个雪窝窝里,眼珠一转,一本正经地说:珠珠!那我今天不写大字了!
    青年继续不紧不慢地纠正:是数珠丸。
    然后平和地回复问题:不行。
    小孩像是受了骗一样把眼睛瞪大:为什么!你说不想听可以不听的!
    数珠丸镇静地回答:是的,但是你现在又打不过我。今天回去让贞次再给你多写一篇诗歌,晚饭前背掉。
    啊?!
    这是什么逻辑!对的不想听可以不听,但是不对的你可以打到对方听你的还要被加作业!
    清淡的语调随着山间的流云瞬间被卷得无影无踪。
    你曾是他们寄予厚望的珍宝,他们迫不及待地要将一切教给你,期待你变成一个优秀的人。
    日月轮转,春去秋来,在一个平淡无奇的傍晚,天边有火红瑰丽的晚霞,本丸的大门被敲响,模样羞涩的少年站在门口,对着开门的付丧神露出一个笑容:啊,是清光啊,我来找老师,她在吗?
    硝烟和战火如同刀锋捅进华美的绸缎,撕裂了生活平和的表象,在阴沉沉压下来的云翳中,横刀直立在天穹下的女人将手贴在儿子的额头上,短暂的沉默后,将千言万语凝聚在一起,化成淡淡的叹息和期盼:活下去,白。
    拒绝离开的主君率领她的臣属站在战场上,带着幼主劈开逃生之路的臣子们捂住他的眼睛,将最后属于那个女人的鲜艳色彩隔绝在外。
    无休止的奔跑中,有温热的液体溅到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抱着他的数珠丸始终无声无息,短暂的一秒也被拉成了无限久远的光年。
    他听见那个一向对他严格的付丧神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他没有再说那些永远写不完的大字和背不完的诗歌,在分离的最后,这振佛刀碰了碰他的额头,以一个庄严的姿势:吾以此身佑你,安康久长,不见人世八苦八难。
    他轻声说:好好活下去。
    而最后,他们都只期待你能好好地活下去。
    属于少年的手揽过孩子的腰,抄起他便跑,数珠丸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看着他远去,口中诵一声南无妙法莲华,第一次睁开眼睛,面目悲悯地看向眼前地狱般困厄的苦难:世人多苦,我辈僧人当救之。
    雪亮的刀光出鞘,冲向猩红血海。
    一去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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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大概是最后一次写妈妈本丸的生活啦,再有的话可能就是番外了,写的也挺多的了。
    今天的更新送给@夜卿大宝贝!感谢大宝贝帮我找回了我的QQ号呜呜呜呜,我终于可以上QQ跟你们吹我有多粗长□□了呜呜呜呜。
    看今天份的更新,有没有很感动!!!!
    审神者暗堕
    站在三日月对面的黑发青年忽然眼神失去了焦距, 他仿佛被牵扯着坠入了一个梦境里,脊背僵直, 瞳孔涣散,那句话像是一个咒语,打开了朽坏在记忆里的青铜大门, 走进了大门的灵魂茫然恐惧,而亲手开启了这扇大门的怪物望着他, 轻轻地、慢慢地, 裂开嘴, 笑了。
    姿态高远如明月的美人尤保持着被自己的兵刃钉死在墙壁上的姿势, 胸腹间巨大的豁口里可以看见残连的皮肉骨骼,他轻轻扭了扭脖子, 嘴角的弧度拉得更大了一些, 探身向前。
    血肉与金属利器摩擦的声音咯吱咯吱地响起来,令人牙酸的声响平和稳定,他像是不知道何为疼痛,将自己从刀刃上拔下来的姿势,粗犷又随意地仿佛在拔一只萝卜。
    黑红的血从干枯的肌肉里再次被粗暴的动作挤出来,在地上滴滴答答汇聚成粘稠的一小滩。
    神宫寺泉站立在那里, 浑身都在惊惧地颤栗。
    他现在就像个稚嫩的孩子, 被护佑在长辈的羽翼下面,忽然间从缝隙里窥见了狰狞的世界, 巨大的颠覆感和撕心裂肺的痛楚让他失去了理智, 他沉湎于过去的幻梦里, 在汹涌而至的浪潮中颠簸流离。
    太刀在墙上钉得很牢固,嵌在上面的怪物只能硬生生从刀柄处向外脱离,啵的一声轻响,如同橡胶皮塞被拔出,脱离了桎梏的怪物活动了一番手脚,从地上爬起来,视线在一边昏迷的髭切和前方神智混乱的神宫寺泉身上逡巡了几遍。
    在看到髭切的时候,他隐隐有些忌惮地迅速移开了目光。
    在垂落的绀蓝色大袖下,修长的右手笼上了一层雾气,光影在扭曲,从指尖到手腕,一只漆黑的骨爪挣脱皮肉生长出来,蓝黑的鬼火跳动在森森白骨上,腐烂的味道弥漫开来。
    他有些新奇地看着自己的手的变化,锋利的骨爪上,边缘闪着不详的暗紫色锐光。
    这样的腐朽还在继续,沿着手臂攀爬上去,在那张绮丽的脸上,生出狰狞的骨刺和覆面的骨甲。
    他将跃跃欲试的视线移向了面前站立不动的人类。
    神宫寺泉还在回忆的战场里狂奔,一只又一只滚烫灼热的手接过他,在硝烟和鲜血弥漫的天穹下奔跑。
    他感觉自己的腰间一片沸腾死的烫热,那块被抱着的皮肤如同有火焰在烧,沿着神经一路烧上他的大脑,疼得他全身颤栗。
    怎么会这么痛啊。
    怎么会这么烫啊。
    痛得他喊叫不出。
    烫得他喉咙干裂。
    有没有人来救救他们啊!
    孩子的心脏在发出悲恸的呼号,贴着他柔软黑发的呼吸悠长平稳,还在轻快地笑:哟,以后我不在的话,就不用喝药了,听起来真是一件好事情啊对不对?不过好好勇敢如果太忘记
    他后面的话就像是信号不良一样,被割裂成断断续续的片段,神宫寺泉焦灼地睁大了眼睛,努力想去捕捉流散在风里的只言片语。
    他说了什么?
    为什么听不见?
    怎么会听不见?
    怎么能听不见!
    药研殿!快点!传送阵要被切断了!
    他想问一问,嘴巴还没有张开,身体就不由自主地飞了起来,被抛进一片颜色单薄的银光里,一个漩涡裹挟了他,外面的人在飞快地远去,他努力伸手去够他们,只抓到一片冷寒的薄暮下的余温。
    他带着满手的血腥气味,降落在人来人往的平和广场上。
    咦,这里怎么有个小孩子?
    行色匆匆的审神者们很快就注意到了这个突兀出现在传送阵里的小孩。
    就他一个吗?没有监护人在边上诶
    好奇怪,年纪这么小应该不是审神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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