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川龙之介闭了闭眼,声音被压得低低的:不必如此的,中原先生。
因他自身的痛苦而影响自己,何能担当得起啊
他的罪,又要再加一笔了吧。
埋首于文件中的男人手中的钢笔骤然一停,即便是一副沉浸于文件报告中的模样,但中原中也其实一直都有分出一部分注意力时刻注意着芥川龙之介的动向。中原中也抬起头,紧皱着眉看着站在窗前的青年。
他想起了上次从侦探社回来时责问对方的情景,无论如何他都不相信芥川龙之介会主动自杀,倒不如他更相信是受到和太宰治相关记忆的影响,但是芥川龙之介很明确地回答了他。
你出去就是为了投湖?
嗯。
你为什么想死?橘发的黑手党干部微眯着眼,目光严厉。
没有想死青年平静地看着他。
只是活腻味了。
想到那段简短的对话,中原中也又想扶额叹气了,原本芥川对太宰治的过于执着有时候让他很头疼,但现在失忆状态下虽然不再有那种执着,但带来的问题似乎更严重。
别开玩笑了,你现在可是我的新部下。中原中也将手中的钢笔用力地敲了敲桌子,湛蓝色的眼瞳宛若天空般庄严,不要学那个太宰治,死亡并不能给你带来什么,一切拥有的东西在你死时就会烟消云散。
芥川龙之介低下头,鸦色的发丝顺着他的脸轻巧地滑落。胸口那隐秘的痛楚又出现了,他抬手轻轻按住心口,沉重而清澈的悲伤从心脏处向上延伸,自那双墨黑色的眼瞳中闪出微淡的光,似乎下一秒就会化为轻盈的泪珠流出。
那已经一无所有了呢?
他很想这样问回去,却只是垂下眼睫掩住瞳中的悲伤,保持缄默。
他所拥有的一切,所在意的一切羁绊都已经完全消散,现在只是作为一个早已离世的亡灵浑浑噩噩游荡于世。芥川想,死亡的确不能带给他什么,却是他逃离这份痛苦的唯一途径。
但他现在并不是芥川,芥川龙之介看着中原中也,眼前这个人所关心的根本不是他,他深刻地知晓这一区别,即便两个人都名为芥川龙之介,但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更加痛苦。
他依旧无法把自己融于此世,没有任何余地的空间。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理解他了,绝对没有人。他被完完全全地否决了,被他自身否决了。
那些组成他所有人格的记忆,现在依旧鲜明地留存于脑海中无法忘却。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越来越思念那些时光。
他思念以前的芥川龙之介。
如今他重生于这份躯体中,那些美好的事物与他再无任何关系,只剩下名为芥川龙之介的幽灵。芥川龙之介注视着中原中也,他能从眼前这个人身上感知到真切的关心,那些环绕在中原中也身上的鲜活的生命气息,无时无刻都在提醒他已死亡这件事实。
芥川轻轻地叹息,他已经没有任何权利去任性了。之前尝试的自杀未尝没有那些被他厌弃的利己主义作祟,而他却一意妄行地顺从了那可怕的自私性。归根结底,他并没有任何资格,让关心芥川龙之介的人因为他而失去重视之人。
算了吧,已经足够了。
他已经彻底失去了解脱的资格。
中原中也蹙了蹙眉,芥川龙之介长时间的沉默让他感觉很不对劲。以前芥川龙之介虽然对他足够尊敬但在除太宰治有关的事件总是有着明显反差的冷漠,而现在芥川龙之介即便不再执着太宰治了,但眉宇间的疏离与冷漠却反而更加鲜明地昭显出来,就像是自己建立了一座堡垒把所有人都拒绝于外。
已经不是简单的疏离了,而更像是天然形成的距离,就像是天与海的距离,飞鸟与游鱼的距离,星星与黑洞的距离,平行线之间的永远距离。
芥川龙之介一直是一个拥有着深刻决心的人,中原中也突然想到,无论发生了什么,那种似乎什么也无法改变的固执的决心深深地扎根于他的骨髓之中。纵然有时被那份安静的冷漠所覆盖,但不得不说这份决心带给他的,还有那在某些领域里连旁人无法比拟的理性。
那份足以毁灭他自己的残酷理性。
你要想一想你的妹妹,银。中原中也又坐回椅子上,他努力把自己的声音变得柔和一些,却依旧免不了显露出几分指责的意味,如果你死了,她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芥川,你还有重视你的人,无论是我还是红叶大姐还是银,还有那个一直追随你的属下樋口,我们都不希望你这样轻而易举的死亡。
芥川龙之介望着他,念了一首诗,语调慢悠悠的,像是沐浴在月光下柔软的花瓣。
他生下来,他画画,他死去。麦田里一片金黄,一群乌鸦惊叫着飞过天空。
哈?中原中也皱眉,这是什么?
梵高。
谁?
一个天才画家。芥川掩在和服袖子下的手指缓缓攥紧,指节有些发白,他的嘴角却扬出一个难得轻松了几分的笑意,像是自言自语般说。
一个纯粹的艺术家,曾经很喜欢他的画。
只不过,是很早就开枪自杀的人了。
中原中也额上冒出一个十字路口,眉皱得更紧了。而芥川却立刻转移了话题,如黑曜石般纯粹的黑色中静静地映出中原中也的模样,脸上恢复了他惯有的冷漠。
中原先生,因为在下的自杀,给你们添了很严重的麻烦,对吗?青年微微抿了抿唇角,双眼直视着中原中也的眼瞳。
比起太宰治的还不算太严重中原中也心里想到,但是那个青花鱼管他去死!而现在他相当于芥川的监护人,他明白首领的意思,要借芥川龙之介失忆的时候取代太宰治在芥川心里的位置,或者至少要消除太宰对芥川的影响。中原中也一点都不希望自己的新属下兼被监护人哪天不声不响地自杀死亡,他揉了揉太阳穴,尽量心平气和地说道。
芥川,无论如何,活着总比死了强。
但他却是只要活着就会伤害别人的恶魔,以前是,现在依旧是。
芥川龙之介闭了闭眼,他听见屋外天线杆上的乌鸦正在啼叫,格外吵闹。
中原先生,请您放心。芥川龙之介缓缓地睁开眼,唇边泛起一个略有些失真的微小弧度,指甲深深地嵌入手心,以一个极其细小又不容忽视的频率颤抖着。
那双如同墨黑色水晶的眼瞳在丝丝缕缕的光芒下呈现一种像是被燃烧的剔透感,从青年口中溢出的话语在空气中轻微震荡。
芥川龙之介,不会自杀死亡的。
中原中也注视着青年那毫无一丝光芒的黑瞳,心底没有来感到一阵难以驱赶的烦躁。
窗外乌鸦毫无征兆地坠下屋檐,溅落一地鲜红。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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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chapter8民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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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民众的愚蠢,并不值得夸耀。但是,发现我们自己也是民众,倒的确值得夸耀
晨曦洒落光辉,细碎的鸟鸣敲击着玻璃发出清脆的响声,东方的地平线上一抹橘红色跃跃欲动。芥川龙之介自第一缕光线射入窗内就醒来了,他转头看向窗外天光明媚,慢慢地从床上撑起身子。
只披了一件薄外衣就踩着鞋子下了床,芥川的视线漫无目的地扫过了室内,最后停在靠窗的书桌上,他慢慢地走过去,伸手抚过桌面上的纹理,拉开抽屉拿出一沓稿纸。
这是芥川龙之介昨日买来的,在中原中也的目视下。芥川龙之介再一次提出要出门散步时中原中也要求他必须跟上去,原本芥川龙之介只是打算在街上随意走走顺便观察一下这个世界的风土人情,但不知怎的就习惯性地走进了文具店,出来时手上就多了一沓稿纸。
芥川垂下头,手指翻动着稿纸页,一种莫名的冲动在他的胸腔里燃烧。他非常熟悉这种冲动,曾经每一次走入书房时他都怀有这种冲动,那种支配他所拥有的一切的文学意志。他之前以为这种冲动早已随着他的死亡而燃烧殆尽,但这一次似乎又复生了。
就像是已经失却生机的赫拉克勒斯星座一般,在恰当的时机,在三万六千光年的宇宙中再度重生光辉。
青年坐在椅子上,沉默地注视着空无一物的洁白的稿纸,像是受到某种神秘力量的指引一般,他不知不觉地拿出了钢笔和墨水,笔尖垂在纸张的上方,似踟蹰了一会后,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了桌旁书架上一本淡黄色封皮的书。
芥川龙之介想起他原本是最为擅长从各种典籍寻找灵感加以创作的,而他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否还算是一个作家,但是,芥川抬手放在胸口处。
那里有一团火在燃烧。
也许,创作一直是证明他存在的方式,而自转生以来一直窝居在他心口的痛苦与悲伤此刻也被这团火驱散了些许。
芥川低下头,银白色的笔尖在洁白如雪的纸张上轻轻落下。
【在久远的迦南,如今大抵是被称作巴勒斯坦的地方,已经百岁的亚伯拉罕正在帐篷外焦急的等待。
他的妻子撒拉正在里面痛苦的生产。
莫怪亚伯拉罕如此紧张,即便白色的胡子已经长到拖于地面,他八十多岁时有了以实玛利时主曾向他显现,明言只有他的妻子撒拉生下的孩子才能称作他的后裔,并且再次承诺他的后裔会像天上繁星般多。
一声稚嫩的笑声在帐篷内响起,亚伯拉罕转而开怀大笑,他看着他的妻子撒拉怀抱婴儿从帐篷里出来,笑着对亚伯拉罕言此儿名为以撒,因为神使其喜笑。
以撒渐渐地长大,他非常听从亚伯拉罕的话,也与亚伯拉罕一样全心全意信仰听从神的指示,亚伯拉罕极为宠溺此儿,将自己的产业慢慢地交付于他。
一日清晨,以撒被他的父亲亚伯拉罕叫醒,以撒见亚伯拉罕牵着驴,仆人扛着已经劈好的柴,疑惑父亲所为何事。亚伯拉罕对以撒说神指示他需往摩利亚地去,为神燔祭。
以撒不疑有他,他完完全全地相信他的父亲,亚伯拉罕带着以撒和两个仆人出发,一路爬山攀林,穿越刺目丛生的荆棘,足足走了三日,亚伯拉罕眺望不远处,言那地已可视见。
亚伯拉罕对他儿以撒和两个仆人说:你们且在此处牵着驴等待,我和以撒且去上面燔祭,再回到你们这来。
亚伯拉罕将柴放在以撒的背上,手上握着刀与火石带着以撒继续出发,以撒的背被柴压得弯成如虾背一般,脸上冒出的汗珠滴溜溜地顺着他的背滑下掉落泥土中。以撒全然信任着亚伯拉罕,他望着父亲在前方的背影,疲惫与汗水似乎全都已被忘记,这是稚儿对父亲的不带一丝杂念的信任与爱。
渐渐以撒追不上亚伯拉罕的脚步,他背着柴喊:父亲,你在哪?
亚伯拉罕在前头回答:我儿,我在这里。
以撒背着柴问道:父亲,我们有了柴与火,但是燔祭的羔羊为何我们并未备好?
亚伯拉罕答道:神必自己预备羔羊。
以撒完全相信亚伯拉罕的话,他并不知道自己便是那可怜的即将被燔祭的羔羊,到了神所指示的地方亚伯拉罕动手筑坛,把柴放在坛上,再亲手捆绑他的爱子以撒,以撒被麻绳捆住手脚倒在祭坛上,向着手握利刀的亚伯拉罕哭问道自己犯了什么过错。
亚伯拉罕答道:你并未犯什么过错,神指示我需将你献为燔祭。
这个父亲握着利刀将寒光闪闪的刀锋对准所疼爱的儿子的心口之时,神情中并未出现一丝悲痛,而是与过去千百次宰杀羊羔无异。幸而从天急急飞下的天使阻止了亚伯拉罕,带来了神的旨意。
神说:你不可伤害他,一点都不可,我现在知道你是敬畏我的了,因为你并未把你爱的儿子,就是你的独生的儿子留下不给我。
我在第一次翻阅《圣经》时,惊异于作为父亲的亚伯拉罕对以撒所做的行径,这个故事使得我后背冷汗瑟瑟,恨不得躲在被子里捂着眼与耳朵。后与朋友闲聊之时再提到这个故事时,那时的我也有胆量再度翻开《圣经》,我与朋友讨论亚伯拉罕杀子的行为究竟归属于善还是恶。
我对朋友说,这亚伯拉罕虽被阻止,但已经在心中犯下杀子的罪行。按照道德或者耶稣的说法,心中想了就等于做了。若天使并未阻止亚伯拉罕,那么以撒必然会被他的父亲杀死。
朋友则反问道,亚伯拉罕受到神的旨意才杀子的,而神的命令基督徒是必须完全听从的,即便违背常理与道义。如果杀子是恶的,那么要求亚伯拉罕杀子的神也是恶的,但神是不会为恶的。若说神是善的,那亚伯拉罕的行为必然也是善的,那么如果有人现在杀死自己的孩子也要称作善,亚伯拉罕杀子并非出于恶念,这是毋容置疑的。
我说,由此可知神所希望的人并非善的,虔诚的基督徒并非是善恶分明的,而是要把作为人的一切都抛弃掉,只有连善恶之分都抛弃掉的人才能完全遵从神的旨意去做任何事。假使亚伯拉罕认为杀子是恶的,那么他必然无法完成神的要求。
政客们希望民众全然听从他们的话,必然是想要使得民众抛却一切善恶,当所希望驯服的民众抛却一切为人的意识,在他们犯下类似杀子的行为时,这行为便会被民众称作善的。
朋友笑道:如此这般,神是善的,杀子也会变为善的了。】
银白的笔尖停在最后的句号上,芥川龙之介轻轻松了一口气,他站来转过身,不知何时已经安静地站在他身后的中原中也和青年对上了视线。
中原先生?您芥川龙之介抬头看了一眼时钟,指针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九,算算时间,短短一篇算是随笔又带点评论性质的短文居然也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按照过去几天的习惯,对方至少看着他已经有半个小时之久。
中原中也看着穿着单薄外衣的青年,对方那双墨黑色眼瞳中是一如既往的毫无波澜,偏偏他却能感觉对方身上有某种无法用语言言明的事物已经苏醒,他刚刚抱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情看着对方坐在书桌前写作的呢,中原中也不知道,但是不妨碍他从那时的芥川身上感觉到一种难以形容的决心。
他走到书桌旁,垂目看向那份墨迹还未干的纸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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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文豪]孤独地狱——君来半杯摩卡(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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