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启明和张总监一边窃窃私语，一边防范李虎，几分钟后，张总监领命离去。
    雷启明去抽屉拿了根雪茄点上，一边抽一边思考，同时也很注意自己的表情。他可不想自己在李虎跟前，露出什么马脚。
    李虎叉手叉脚，大大方方坐在沙发里，冷冷看着雷启明。
    “李虎，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在这里是个不受欢迎的人？”雷启明道。
    “你要不要考虑，直接做了他？”李虎道。
    雷启明的手哆嗦一下，雪茄没拿稳，掉到了昂贵的羊毛地毯上，一股毛发烧焦的味道飘出。他的脸唰得变了，恶狠狠盯着李虎：“你说什么？”
    “用得着这么敏感？”李虎笑了笑，“我说什么，你心里应该有数。”
    “李虎！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雷启明彻底被激怒，脸色赤红，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敬酒还是罚酒，不是你说了算。”李虎不卑不亢，面对云海县城，乃至整个地区，人人谈虎色变的雷启明，他一点惧怕都没有。
    “…… ”雷启明气的不轻，可他很快发现，自己对这小子，居然有点无可奈何。
    要怎么做，难道在这里把他干掉？那显然不现实。而且这小子命大，三次车祸，居然都被他逃掉。雷启明现在要重新掂量掂量，这个曾经被他们两父子低估的对手的分量了。
    “你刚才问我，我一天三千斤的牛奶，流向都去了哪里。我可以满足你的好奇心，我的牛奶，绝大部分去了奶粉厂。一部分供应自己村庄，另一部分供应县城。所以你煞费苦心，在县城堵我的路，其实只不过是我的一条小路而已。”李虎道。
    “什么？奶粉厂？”雷启明大吃一惊，他原本梳理的非常整齐的头发现在也开始凌乱了，混合额头的汗水，看起来有点狼狈。
    他失魂落魄，皱眉思索了一下，马上道：“不，你在骗我。云海市根本就没有奶粉厂！”
    “雷启明，人家都说你是老狐狸，依我看，你不过是个没牙的狐狸。怎么，坏事做多了，脑子不够使了？”李虎冷笑，“我什么时候跟你说，我是在云海市找的合作厂家？”
    这的确是李虎的营销策略，暂时鲜奶销路还不够宽阔的情况下，他把三分之二的牛奶，送去喷粉。虽然有点可惜，但这足够让他产生利润，在和雷启明斗的情况下，维持牧场不倒了。
    这一点，雷启明的确没想到。他以为，李虎只不过是个小农民，哪里有什么战略眼光？这小子，最多是走运一点而已。
    雷启明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这让两个保镖感到诧异，老板可从没这样过啊。其中一个保镖察觉出他状态不对，赶紧冲过去，从他挂着的外套口袋里拿出一瓶药递给他。
    雷启明哆嗦着，倒出两颗药丸塞进嘴里。此时，他已经汗流浃背。原本是乘风破浪，势如破竹的态势，现在他才看清楚，原来这场战斗，鹿死谁手还远不可知。
    “我今天来，就是要劝你停止恶性竞争，有本事，大家市场上见真章。另外，你要对你制造的车祸负责。我可以给你一天时间考虑考虑…… ”
    说完，李虎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看着李虎的背影，雷启明在心里不断地说：“不要喊他，不能喊他，喊了就输了。”
    可是，在那身影即将消失的时候，他还是叫了一声：“等一等！”
    李虎背对着他，停下脚步。
    “你有什么话要说吗？”李虎道。
    雷启明喘着粗气，扶着办公桌：“李虎，愿不愿意跟我做一笔交易？”
    他当然不愿意就这么放过李虎，可是这一次，似乎不这么做不行了，至少眼下，他不得不妥协。
    阴谋酿造车祸致人死伤、恶意竞争，所有的这一切，不，他这辈子，今年以前做的所有坏事，加起来的罪过，都抵不过走私黄金佛头。
    黄金佛头是他从境外卖家手里购入的，这是国家丢失的非常有价值的历史文物，是国宝级的。因为流落在外很久，似乎已经不被关注，所以雷启明才敢动这个心思。
    雷启明并不是什么文化人，对古玩没有爱好，他之所以高价买回黄金佛头，是因为东南亚一位买家出了更高的价格。在这个过程中，他不过是个二道贩子而已。
    只可惜的是，过程中，雷君不知怎么，获知父亲的密事，非嚷嚷着要参一脚，说是山人自有妙计。结果，搞成现在这个样子。
    雷启明额头冒出密集的汗珠，心慌意乱。只要这件事不捅出去，别的都好说。至于李虎，以后有的是机会搞他。
    所以，现在雷启明打算妥协，至少表面是如此。
    “交易？什么交易？”李虎头也不回地问。
    “你们出去。”雷启明给两个保镖使个眼色，他俩点头退出去，顺手带上门。
    雷启明走到酒柜前，拿了两只杯子，倒了白兰地，递给李虎一杯。
    “谢谢，我不太喝酒。”李虎拒绝。
    “呵呵，你怕我下毒？”短暂的几分钟，雷启明已经恢复本色，尽管他心里很忐忑慌张，但是从外表，已看不出任何异样了。
    李虎看着他泰然自若的样子，心里想：“老狐狸就是老狐狸，果然老奸巨猾。”
    雷启明又摆出大老板的架势，坐在沙发里：“你所说的，我答应一半，牛奶销路上，我们各凭本事，不要再打价格战了。不过车祸的事，我不能出头，你明白的。”
    李虎抿嘴不语。
    “不过你放心，虽然我不会走出去承认，但是我会赔偿你的所有损失，一场车祸一百万，如何？”雷启明道。
    他认为，对于现在的李虎来说，三百万也算是一笔不菲的资金了。
    李虎还是不说话。
    “当然了，交易不止这些。我还会给你一笔钱，价格你随意开，只要不是太离谱，我都可以接受。我的条件就是，你忘掉刚才张总监说的那些话。”
    是的，这就是雷启明的目的，无论如何保住自己。李虎这边堵住嘴，监狱里，他会另外想别的办法。
    没有什么事情，是钱解决不了的，这是雷启明打拼多年，积累的一条最宝贵的人生经验。现在，他把这条经验用在李虎身上了。
    李虎看着他，终于开口了，这让雷启明大大的松了口气。他不怕李虎狮子大开口，就怕这小子不说话，那意味着事情麻烦大了。
    “无论多少钱都行？”李虎问。
    “无论多少钱都行……额……上限一千万。”雷启明道。
    笑话，一个黄金佛头转手出去，就能卖到五千万美金，这可比他辛辛苦苦做生意强多了。
    虽说佛头现在还在海关扣押，甚至已经成了罪证，但是雷启明并不怕，他还留有后手。既然当初敢踏出这一步，他可是做了万全的准备的。
    “好啊。”李虎似乎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我就要一千万。”他伸出一根手指头。
    雷启明假装心痛，暗道：“肚子里的弯弯绕再多，还是抵不过一个钱字。小子，你拿吧，就怕你有命拿钱没命花。”
    他脸上堆着笑容：“好，成交！”
    “什么时候打钱给我？什么时候赔偿车祸？什么时候调整你的牛奶价格？”李虎道。
    “好说，好说，牛奶的事，我现在就打电话。车祸的钱，我现在就可以赔付给你五十万。至于剩下的，还有那一千万，可能你得给我几天时间。”雷启明道，“那可不是小数目。”
    “明白。”李虎道。
    雷启明马上找来秘书，跟她嘀咕了几句，不多时，财务抱来一麻袋钞票。
    李虎拎起钞票，掂了掂，数目差不多。他道：“雷总，你最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钱，一分都不能少。”
    “放心，放心。”雷启明重新点了一根雪茄，似笑非笑的看着李虎。
    李虎拎着麻袋走了，他走之后，雷启明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只录音笔。回放，是李虎刚才和他交易的录音，稍微剪接一下，就是敲诈勒索的罪证。
    “李虎，你以为，就你一个人会玩录音？”雷启明冷笑。
    他从不打没把握的仗，刚才的缓兵之计，也还有另一套方案兜底。无论是走黑道还是白道，雷启明都有百分百把握，弄死李虎。
    不过他并不知道，李虎走出他的办公楼大门，伸手进口袋，拿出手机。
    此时的手机已经发烫，在此之前，他一直秘密录音。回到车上，李虎马上把录音发给洛福斯，对方很快返回信息。
    “这个录音很有价值，有可能挖掘出一桩跨国大案，我会进一步跟进，你要小心。”洛福斯这样说。
    李虎回复：“放心吧，我是土生土长的村里娃，有的是对付他的点子。”
    坐在车里，李虎感觉整个人都要虚脱了。说实话，雷启明气场非常强大，他这个人有从军的背景，退伍之后，又在社会上混得风生水起，据说跟一些黑道老大都非常要好。
    如此复杂的背景，令雷启明散发一种无形的令人感觉逼仄的气息。
    跟雷启明谈了不足一个小时，李虎却觉得自己像是跋山涉水一个月没好好休息一样，脑仁都有点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