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杨行屹之前就做过这些计划，那么, 他自己是否也是天宫计划的参与者？
    他的意识数据, 有在天宫里保存一部分吗？
    凌渡在这个套房里待了大半个小时后，就有种眩晕和烦躁的感觉，而他相信, 他会产生这些感觉, 的确与这个套房里的某种装置有关，但他一直没有发现这个会影响他精神状态的装置。
    他抬头望了望天花板，也许那个装置在四楼。
    凌渡打开外间的大门，对守在门外的佣人道：可以请叶先生前来吗？
    佣人知道他是指叶向明，便应道：好。
    叶向明很快就到了, 虽然外间大门开着，但他依然敲了门，凌渡本来站在窗边看楼下花园里的风景，此时便回头叫他：侯秘书说，让你听我的派遣，帮我搬东西，不知道你接到这个任务没有？
    叶向明上前道：嗯，为你服务，是我的任务。
    对于叶向明的过分礼貌，凌渡多看了他两眼，而且还挑了挑眉，叶向明看出他眼神里的嘲讽，就有些不自在地瞥开了视线。
    两人之间似乎有某种暗潮在流动，这种暗潮在激荡着叶向明的心，让他有些无所适从，如果杨行屹没有死，他是绝对不敢多看这种暗潮哪怕一眼的，他甚至会恐惧这种暗潮。
    凌渡走到叶向明跟前两米，微微仰头看他，问道：这个房子里是不是有什么大型设备在运行，我一进来，就觉得心情烦闷难受。你有这种感觉吗？
    叶向明虽然也有着Omega没有能力的社会层面的潜意识，但他依然知道凌渡是个并不好把控的Omega，凌渡会问这句话，自然代表着什么。
    叶向明回头看了一眼房间大门，凌渡已经打开里间的门，进了里间，叶向明只得跟了过去。
    凌渡不再和他讲话，这种无视让叶向明不太好受，他小声回复了凌渡：这里四楼是某种设备的处理中枢。但我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杨少并不会让我知道所有事。
    在叶向明心里，凌渡只是一个Omega，他俊美、骄傲，又敏感、忧郁，他也许的确想知道某些事情，但即使他知道了，他作为一个Omega又能用这些事情做什么呢？他只是一个Omega，他产生不了什么危害。
    这才是叶向明没有管住嘴的原因。
    在他的眼里和心里，凌渡作为一个Omega，他存在的意义，依然只是讨得Alpha欢心，可以配婚给一个优秀的Alpha，然后生孩子。凌渡被杨行屹耽误了这么多年，是杨行屹的错，是凌渡的悲惨命运。
    即使凌渡对他表示过很多次，他拒绝杨行屹的原因是杨行屹不把他当成对等的人，但叶向明至今还是没有理解其中的真意，所以，他也意识不到凌渡并不比他心里的Alpha缺少什么能力。
    凌渡仰头看向楼上，一个必须放在顶楼的设备，而不是放在地下室的设备，那很显然，是一种需要发射信号或者接收信号的设备。
    凌渡调了调自己的通讯仪，没有检测出楼上设备产生的信号，但是，他精神上的感应却在持续。
    他目光迷离地看向里间墙上挂着的一幅画，那是一副抽象画，按照凌渡的理解，里面有着血月、枯萎的树、破碎的波光、人的眼球、带血的长剑、握着长剑剑刃的手，好像还有脐带，有外生/殖/器，有内脏
    画上没有落款。
    这幅画看起来实在让人觉得不舒服。
    凌渡对着画问叶向明，说：这幅画是杨行屹画的，对吗？
    叶向明也能意识到那画让人很不舒服的地方，他作为杨家的家臣，作为杨行屹的贴身保镖和保镖队长，有义务和责任保护杨行屹的名誉，所以，他不该回答凌渡这种问题，不过，对上凌渡悲伤又悲愤的眼神，他还是回答了，说：是的。
    凌渡笑了笑，道：你看吧，要不是杨行屹死了，他有一天，就是想要这样杀了我。
    叶向明想要反驳，但他又看了看那画，没说出什么来。
    凌渡继续笑，笑里带着嘲讽，你们Alpha，有一个好的吗？
    叶向明反驳道：杨少只在很少时候比较偏执而已。他其实是个不错的人。
    凌渡的目光在整间房里扫过，道：好到想控制我和想杀了我吗？说实在的，看了这些，我觉得我也不是那么了解杨行屹。他真的没有什么怪癖吗？对其他Omega的时候？
    叶向明皱眉不答。
    凌渡抬手指向房间里通往冷冻冰箱的那道门，道：你是不是知道那里面是什么？
    叶向明张了张嘴，无法回答。
    凌渡叹了口气，道：你以前就知道这些，但你都没有告诉我。你看，顾欢月以前还帮我在杨行屹跟前讲话，但你从没有过，是不是？
    叶向明道：不是。
    凌渡摇头道：现在讲这些又有什么意思。反正杨行屹已经死了。你说不是，你也不能证明，我也不知该如何相信。
    叶向明看着凌渡，变得非常犹豫。
    凌渡道：好了，再讲这些没有任何意义了，你安排人把这些东西打包，我都要带走。
    他用手指着一些东西，包括那台大的仪器，墙上的画，还有一些小物件。
    叶向明道：这些东西给你的感觉并不好，为什么还要带走？
    凌渡对着叶向明尖锐地道：我被杨行屹那个疯子害得精神失常了，不行吗？你知不知道，这台设备里都是我的数据，他居然让人监视我偷拍我，我难道还要把这些东西留在这里吗？
    叶向明无言以对，只得应道：好吧。我去找人来对这些东西进行打包搬运。
    凌渡道：你去吧，我要再看看这台仪器。
    叶向明看凌渡坐进了那台精神检测仪里，他没说什么，因为他以为凌渡是要去删掉里面有关他的数据。
    叶向明去找人去了，凌渡开始使用这台先进的仪器，用它做了探测设备，搜索周围的精神能量波。
    这种精神能量类的设备，都有强大的搜索功能。
    它们按照程序运行，可以只定位坐在设备里的人的精神能量波，而且也只有这个距离的定位会很准确，但凌渡通过手动设置把自己的精神能量波的数据都给去除，那么，就可以依靠它搜索到周围其他人的数据了，只是，这些数据会非常杂乱而且峰值非常弱，往往是必须作为无效数据给屏蔽掉，但要是有很强的计算功能，也是可以从这些数据里分析出一些什么来的。
    凌渡很快就发现了一些他想要发现的信息，那就是这栋楼里，精神能量波的数据在较低的设定阈值范围内都显得比较干净，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这栋楼里，有另外的强大的设备干扰了这栋楼里的人的精神能量波的微弱信号，让他这里在检测限内能够检测到的数据变少了很多。
    这还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台设备，是一种干扰和接收设备，并没有发射数据，所以凌渡也就接收不到来自这台设备的数据。
    也许楼上的设备就是他想要知道的天宫计划的某个设备节点呢？
    不然，他觉得以杨行屹的性格，他不会在这个房子里多住。而在杨行屹过世后，这栋楼里还留有不少人守卫，浪费人力资源，也很可疑。
    但是，凌渡如今没办法去楼上查看楼上的具体情况。
    很快，叶向明带着人回来了，这些人开始非常规范地打包房子里的东西，凌渡已经关闭了那台设备，开始指导搬运的工人如何拆解这台设备并打包。
    见叶向明站在一边沉默地看着自己，凌渡并没有流露出多的情绪，只是说道：我已经把这台设备里的数据都删掉了。不过，我不会做彻底删除，所以还是要带回家让我哥哥做些处理。
    叶向明颔首表示自己明白。
    凌渡又认真盯着他，问：你有看过我的数据吗？
    叶向明瞬间绷紧了背脊，道：没有。杨少不会让人看。
    凌渡冷笑道：我才不相信呢。我敢肯定，他有让别人看。你知道吗？我前阵子有遇到他的族兄，也可能是他的族弟，叫杨端的一个人，那个杨端就很了解我的事，还想侵/犯我。
    叶向明皱了眉，像是非常震惊，他可能真不知道这些事。
    凌渡摊手：你看，杨行屹就是这样对我的，你还觉得他对我很好吗？
    第90章
    凌渡走向里间配套的那间放胚胎的储藏室, 叶向明站在原地没有动静。
    叶向明以前对凌渡其实没有任何想法，他最初只是以为凌渡是杨行屹又看上的一个Omega，虽然觉得凌渡长得好看, 但他在杨行屹身边看到的美人多了，便也不会认为凌渡特别特殊，之后觉得凌渡特殊, 是因为杨行屹把凌渡摆在很特殊的位置上。而即使杨行屹那么特殊地看待凌渡了，但凌渡依然不领情，很多年来，都和杨行屹处在进进退退的状态，叶向明总是想不明白，凌渡为什么非要和杨行屹这样闹来闹去, 在他的思维里，要是凌渡愿意为杨行屹生个孩子，那么, 凌渡这一生不就圆满了吗？但凌渡偏偏不，他不仅不, 还总能让杨行屹暂时打消那些念头。
    大约是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 杨行屹越来越看重凌渡，而凌渡一直以来就那么骄傲又若即若离，叶向明虽然面上不敢有什么表示, 心中却也开始高看凌渡。
    直到有一天, 杨行屹对叶向明说，把凌渡配婚给叶向明，即使这只是一种流程，是假的，而且这事也因为凌渡的激烈反抗而没有成行, 但这种可能性依然在叶向明的心里扎了根。
    叶向明其实既不能也不敢低看凌渡，即使在叶向明心里，他有低看Omega的固有思维，但他其实还是觉得凌渡是一个特殊的Omega。
    在杨行屹过世后，叶向明最近和凌渡接触，让他总想起杨行屹曾经对他提出过的那个可能性，他以为杨行屹是特别看重自己的，所以会有把凌渡配婚给自己的想法，他这时候听了凌渡的话，凌渡说杨行屹把他的事告诉了其他人，而且杨端还想染指凌渡，这对叶向明的打击极大。
    他心中固有的很多思绪都混乱了，特别是在凌渡一再表示自己从没有为他讲过话，自己没有保护过他后，叶向明受到的打击就更大。
    虽然事实上，凌渡并不是叶向明的什么人，但叶向明的大Alpha主义，让他觉得在杨行屹过世后，自己从某种程度上就是凌渡的所有人，这种意识，潜藏在他的意识深处，但他作为需要保护凌渡的所有人，的确是什么都没做。
    凌渡在储藏室门口叫叶向明，叶向明身姿笔直，走了过去。
    凌渡指着那台被断电的超低温冰箱，你知道这个冰箱里是什么吗？
    叶向明道：里面是杨少亲自拿回来的东西，我并不清楚里面是什么。
    凌渡表情严肃地审视着他，问，里面是我的克隆胚胎，杨行屹是什么时候从哪里拿回来的，你知道吗？
    凌渡的问话让叶向明震惊，克隆胚胎？
    凌渡点头：对。刚刚侯秘书告诉我的，她让我自行处理里面的胚胎。
    叶向明面色僵硬。
    凌渡本来就白皙的脸变得更加惨白，他很惶然地道：杨行屹做了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我以为你会知道得更多一些。没想到你也不知道。
    叶向明本来想为杨行屹辩解两句，但最后又没讲出口，凌渡期待地看着叶向明，问道：你有什么可以告诉我的吗？我担心杨行屹还在别的地方有我的资料。特别是这种胚胎一类的东西。
    叶向明实在不想让凌渡失望，他想了想后，说道：我可能会知道更多信息，但是，在杨少过世之后，我被带去调查，我的某些记忆有被清除，所以，我现在知道的实在不多。
    凌渡瞪大了眼，他望着叶向明，像是很为他感到悲伤。
    凌渡微微摇了摇头，眼眶已经红了，居然这样。
    叶向明想说些什么安慰他的话，凌渡抬手对他摆了摆，我知道你的心思，不用讲了。我明白你的难处。
    叶向明深吸了口气，问：这里面的胚胎，你要怎么处理？也要带回家吗？
    凌渡苦笑了一下，我带回家做什么呢？当然不。或者，你也认为我很不让人满意，还不如重新培育一个克隆人？
    叶向明反驳说：我当然没有这样想。
    那就好。凌渡抬手打开了冰箱门，他说道：随着温度升高，里面的胚胎就会死掉。
    凌渡看着在散着冷气的冰箱，对叶向明道，也许，我们在其他人眼里，都不是一个特别的人，都是可以随时被替代的，不是其他相似的人，就是克隆人，甚至是虚拟的拟真人。这种事，我最有发言权。
    叶向明深吸了口气，轻声叫他：凌渡这可能是他第一次这样叫凌渡的名字。
    凌渡眼眶微红，眸子里泛着盈盈的波光，他又笑了，在你的面前，我是不是不能讲这种话，因为你以前从没有理解过我的这种痛苦和恐惧。
    叶向明道：当然不是。
    凌渡问：其实我也不是那么了解你，是不是？你发现自己被清除了一部分记忆的时候，你害怕过吗？
    叶向明看着凌渡，轻声出声，凌渡我无路可退，我的家人都依附于
    凌渡将手指轻轻放在唇边，叶向明住了嘴，凌渡道：我刚才太激动了，对不起。
    凌渡转身出了储藏室，他要的物品基本上都已经被打包好了，叶向明跟着他走出储藏室时，便已经恢复了严肃到冷漠、冷漠到没有情绪的状态，但他追随凌渡身影的目光却说明了很多问题，他这天去接了凌渡来这里，他的人生可能就要走上另一条路。
    **
    凌渡的东西装了小半辆货车，叶向明安排搬运的人带着这些东西，跟着他的车送凌渡回家去。
    叶向明让车停在了宅邸前院路边，凌渡从客厅里走出来，快步走出房子大门，只见叶向明正在车边和另一位中年Alpha讲话。
    凌渡的脚步因此一顿，站在了一旁等待。
    叶向明和那位Alpha都看到了凌渡，那位Alpha多看了凌渡一眼，并对他略颔首示意，态度并不差。
    凌渡侧身对他施礼后，才走上前去。
    那位Alpha又和叶向明说了两句什么，这才离开了。
    叶向明打开车门，请凌渡上车后，自己才上车。
    凌渡坐在车里，回看杨行屹的这处宅邸，他问叶向明：这里的人，都不是以前跟着杨行屹的那些人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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