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渡在了解到这里的Omega，都有被进行精神控制和记忆修改，以至于有的人因为被超控次数太多而变成痴呆的时候，他是非常愤怒的，那种愤怒的火焰燃烧在他的灵魂上，让他恨不得去把那些作恶的人进行精神抹杀，但他知道，即使真的做到了，那些受到伤害的人也难以变好，所以他之后发现可以去帮助那些Omega恢复一部分记忆的时候，他就不眠不休想做到这件事。
    晋遂川之前想讲的话一时也忘记了，他和荣飞扬同时出声：真的吗？
    凌渡点头：是的。我觉得完全可以尝试。
    晋遂川露出了一丝笑意：小凌，你真是个天才。
    凌渡眼睛微微睁大，但却没有流露出一点欢喜之色，他说：我曾经以为，我可以依靠我的能力做到技术上的进步，让Omega的生活状况得到一些改变，但我看到这个数据库里的数据，我就觉得我太天真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控制不住的颓丧，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有着盈盈的光，那是被他忍回去的眼泪。
    凌渡讲完，又觉得自己不必对这些人讲这一类的话，就把脸转过去继续对上了智脑的显示器，他继续开始了工作，不再理睬晋遂川和荣飞扬。
    晋遂川认真道：小凌，人类世界里的恶，就像是阳光之下必定也会有的阴影一样，我们不可能保证，一切都是光明的。但是，我们总能想办法，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
    凌渡侧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回应。
    晋遂川看了荣飞扬一眼，示意他先出去，他要再和小凌谈谈。
    荣飞扬叹了口气，叫上把数据传给了凌渡的曹恬菲，小曹，我们先出去下。
    曹恬菲也叹了口气，和荣飞扬一起出去了。
    两人把门拉上后，曹恬菲就说：这次这个案子，对小凌打击好像特别大，感觉他是觉得自己的世界观人生观都受到了冲击。我也劝过他两句，让他看开点，但好像一点用也没有。唉。
    荣飞扬道：做技术的人，总是比较单纯。
    曹恬菲道：我以前刚进特调处的时候，前几个月也不太习惯，现在都已经麻木了。但即使麻木
    她望着荣飞扬，眼眶里又含上了眼泪：我还是觉得特别难过，为什么有些人就会那么坏呢，完全不把人当人呢。这真是比我以前遇到的连环杀人案，还让人不能接受。
    荣飞扬只好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我们的工作就是把罪犯绳之以法，更甚者，让这种事，最好再也没有。我们都是凡人，又不是神灵，我们只能做到我们能做的一些事而已。
    房间里，凌渡一点也不想理晋遂川，因为他有很多工作需要做，并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听人安慰自己上。
    但晋遂川坐在他旁边，要找他谈心，他也无可奈何，不能让晋遂川出去。
    晋遂川在不知道凌渡的真实身份时，他总爱搂一下凌渡的肩膀，或者会凑近他讲话，但在知道凌渡的真实情况后，他就不太好意思再这样做了。
    他坐在椅子上，背挺得笔直，不像是面对下属，倒像是在大领导面前接受教训一样。
    晋遂川见凌渡不理自己，他想了想，只好说：技术是没有好坏的，有好坏的是使用它们的人。
    凌渡不理他。
    晋遂川无奈地继续说：这个案子，已经被定性为大案了，我们会再继续深查的。我想，以你的聪明程度，你应该已经发现了一些什么，这次的案子，是有人知道这里的情况，故意引导了我们到这里来调查。之前失踪的四名Omega，我们只在这里找到了两人，还有两人没有找到。那两人，我们还需要找下去，除此，我觉得凌霄学院那边，应该还有更多的问题，我们还应该继续查下去。
    凌渡如晋遂川所料，果真因为这种事才会理他。
    凌渡侧头看向晋遂川：调查凌霄学院？你之前在凌霄学院的时候，不是想和稀泥把调查就限制在Omega失踪案上吗？
    晋遂川道：那时候只是为了稳住凌霄学院而已。其实我已经找了人，在凌霄学院里找更多的证据。既然我们要做，就当然要把事情做大，为什么Omega要在专门的学校学习呢？为什么不能和其他Alpha或者Beta一起学习一起竞争呢，为什么不能有生育之外的其他生活方式的选择呢？你说，是吧？
    凌渡这下真正认认真真地看向了晋遂川。
    晋遂川从凌渡的眼神里看出了热切，这种热切甚至像是某种爱一样的情绪，让晋遂川感到心潮澎湃。
    晋遂川继续道：小凌，我希望你能够明白，我们做的任何工作，都不是无意义的。那些受害者所受到的伤害，都不能白受。
    第44章
    这一次的盘龙湖庄园案牵涉甚广。
    这是一起绑架Omega进行非法代孕的案子, 而且这种犯罪活动前前后后持续了十年时间。
    虽然涉案的两名主谋郭传丰和陆时友都在被定罪前被杀人灭口，已经无从从这两人嘴里得知他们一共谋害了多少Omega，但根据特调处八处从盘龙湖庄园的地下空间里找到的各种数据材料, 他们一共找到了103名受害者。
    而这103名受害者极大可能并不是全部的受害者，应该还有一些受害者，他们的数据资料早就被清理, 以至于无法再找到，就无法把他们统计进入受害者名单中。这些受害者，极大可能已经死亡，还有很小可能，他们有被带走。
    而被统计到的这103名受害者中，只有一部分还活着, 很多都已经过世了。
    从大数据来看，Omega的身体素质一向没有Alpha或者Beta好，生病的概率也更高, 而盘龙湖庄园的地下代孕机构里的医疗力量却并不强，且主要集中在生育方向, 因此, 很多Omega生了其他疾病的时候，很容易因为得不到很好的治疗而过世，除此, 他们长时间生活在地底, 又不断被使用精神控制和检测仪器对他们进行精神层面的控制，这很容易让他们出现精神问题，而精神层面的问题也会映射到身体层面，于是本来就容易生病的他们就更容易生病。
    受害者们的年龄大多是十几岁到二十多岁，本来是处在身体状态最好的年龄, Omega人群的大数据显示，这个年龄阶段的Omega的死亡率本来是很低的，但这在盘龙湖庄园的地下机构里，Omega们的死亡率非常高，能够统计出的数据便是接近50%的，而还有很多已经死亡无法被统计的。
    在盘龙湖庄园西南边，有一个大型高温炉，这个设备所在的建筑连接地下地面，有极其先进的空气循环净化体系，它产生的大量热量也为盘龙湖庄园区域提供了大量能量。而根据找到的证据显示，这个大型高温炉主要用于燃烧处理这个盘龙湖庄园产生的垃圾，那些死亡的Omega们，也都是在这里被焚烧处理，他们的骨灰被埋在了盘龙湖庄园湖边山上的红枫树下。
    曹简言带着人在汇总整理所有这方面的数据，他看着凡芃带着的队员从红枫树下挖出伴着骨灰的土壤时，曹简言心情沉重到对着凡芃也说不出话来。
    凡芃也没有说话，只是和她手下的队员一起把这些物证都用袋子装起来，然后送去特调处专门的物证处进行分析。
    现场非常沉默，过了好一会儿，凡芃才愤恨地说：要是我是Omega，有人要是这样对我，我一定要想办法杀他们全家，让他们都滚去地狱，只有那里才是他们的归属，让他们晚去一秒钟，都是对这个世界的伤害。
    曹简言觉得凡芃这话里存在很大的逻辑漏洞，要是以前，他一定会就此给凡芃指出来，一定要惹得凡芃跳脚后才作罢，但这次他实在无心说什么。
    倒是彭统一边用记录仪拍照留证据，一边说：芃芃，不管是不是Omega，都应该让罪犯去地狱。不过是不能让他们的家人一起去陪他们而已。
    凡芃：
    彭统又道：还有，你可能是不同Omega相处，所以不清楚你能办到的很多事，Omega其实是办不到的。例如，你可以轻易地举起100斤的重物，可以把我这种两百多斤的人两拳打倒在地，可以一个锁喉就杀死人，但Omega们，可能搬动20斤的物品都很费力，对着我这种两百多斤的人，连我的胳膊都拉不动，即使给他们刀枪，他们也会因为反应不及而没法真正使用。你不能假设自己是Omega，然后就不会受到什么伤害，因为你真到那一步的时候做不到，那些真正的Omega也做不到。
    凡芃看着彭统，那要怎么办？即使我们现在找到这里来了，但形成的罪恶根本无法挽回。
    彭统叹道：所以倒要庆幸我们是Alpha了，我们可以用自己的力量震慑那些有犯罪心思的人。
    突然，一个声音打破了他们的交谈，曹科，我在地下北区的工作做完了。
    几人回头去，只见纤细消瘦的凌渡站在一边的风景走廊的木制台阶上，他眼神冷漠地看着还在枫树下面挖土的人们，声音也很冷淡。
    曹简言、凡芃和彭统他们都因凌渡这冷冰冰的话而惊了一下。
    因为在他们心里，小凌即使是个较冷清的人，但也还是一个温柔的好相处的人，这样子突然和他们隔了一层的姿态让他们都非常不习惯。
    凡芃脱掉手上的手套，拍了拍自己身上和手上的土，几步越过走廊的栏杆，一下子跳到了台阶上来，她上下打量着凌渡，担忧地问：小凌，是不是做那些精神分析什么的工作，让你精神压力太大了，你的状态真的很不对哦。你要不要去阳光下吹吹风，再喝点热量高的可可。
    曹简言也看出了凌渡的精神问题，他也走了几步，靠近了走廊，但他没有越过栏杆，只是站在树下的枯叶里，说：小凌，是不是那些数据太黑暗和痛苦了，你的状态很不对。
    他们都知道，做精神分析方面的工作，经常遇到的精神上的冲击比这些行动队的要更多。他们最高调查局内部的认知是，精神分析师，没有一个不是存在精神问题的。那种只是神经兮兮和精神敏感的都算是好的，严重的都是让人看不出来他们有问题，但这些人却可能想去毁灭人类的。
    曹简言就正是怕小凌过分冷静，但又那么冷漠，会不会在之后发展到有反社会趋向。
    凌渡摇了摇头，说：我没事。只是之前一直没休息，导致精神不太好。
    凡芃道：等回局里了，我请你喝奶茶，喝可可，或者吃蛋糕，当然，吃烤肉也可以，我请你吃啊，小凌。
    她又伸爪子要拍拍凌渡的肩膀，但发现自己的手刚才拍土后有点脏，就只好把手收回去了。
    曹简言则说：你一直处理其他人的记忆数据，这对你的精神状态非常不利。我去请示头儿，问可不可以让你回去休息几天。
    凌渡道：谢谢你们。曹科，我来给你说一声，就是我现在要和处长一起回局里去了。
    哈？是吗？曹简言问：头儿来了吗？
    凌渡：是的。他现在正和四处的副处谈话。
    曹简言：你马上就回去吗？不行，我要去给头儿说一声，你不能再上班了，你应该回家去休息。
    凌渡：我不用。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做，要一直到把这个案子完成。
    曹简言皱眉说：你以为这是小案子吗？这个案子这么大，后续的各种调查，我看能在一两个月内做完算好的了，说不定持续半年一年也有可能。现在大家都处在涉密状态，不能随便离开，通话全都受监控，我之前没告诉过你，是不是？
    凌渡的褐瞳映着冬日的暖阳，里面也没什么温度，他没应声。
    曹简言心想，刚进特调处时的小凌是多么地温和又听话啊，没想到第一次查的案子就是这样的动摇人三观的，让他变得这么固执了。
    最高调查局有专门的心理卫生中心，以应对工作人员因遇到的各种案子产生的心理问题。
    曹简言道：小凌，要不，咱们先申请，你去心理卫生中心看看，那边的医生评估你精神没问题，你再回来工作。
    凌渡皱了眉，道：科长，我真的没问题。我就是告诉你一声，我回处里了。你有事就直接联系处里，我接下来会比较忙。
    曹简言：
    凌渡和其他同事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就转身走了。
    凡芃看了曹简言一眼，又去看凌渡高冷的背影，叹道：小凌可能是真的受太大精神打击了。我们以前说，来特调处工作，前三个月就是用来重塑和稳固自己的心理状态地基的，但是小凌这个第一下也就太狠了。
    曹简言想了想，翻过栏杆，跑去追凌渡了。
    晋遂川认为凌渡一个人处理那些牵涉Omega的精神检测数据和记忆重塑数据的工作量太大了，凌渡又不肯多休息，这样的话，凌渡肯定会生病，而精神上被感染的生病，很难被发现，又不容易治疗，晋遂川不只是出于私心，更多是对自己手下的人的关心和爱护，也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于是，他就要求将这里的研究室的设备全都搬回最高调查局去，然后给凌渡组一个团队来处理这些数据。
    凌渡也觉得这样不错，因为一个人能做的事总归是有限的，有一个团队就会快很多。
    于是晋遂川专门联系了人来搬所有的设备，又亲自去联系了兰处，让兰处给多安排几个精神分析师和信息处理工程师来他们处里帮忙，因为晋遂川这次这个案子特别大，受到了各届人士的关注，兰处都是晋遂川要什么给什么，所以当即就答应了。
    凌渡去守着设备装箱搬运了，曹简言想到对凌渡讲道理，凌渡可能不会听，他就跑去找了晋遂川。
    晋遂川正和四处的副处谈完工作，转头看到曹简言一脸焦急地走过来，他就问：曹简言，什么事？
    曹简言于是把对凌渡的担心讲了，并说：我认为必须让他休息，还要让他去心理卫生中心看病。
    晋遂川道：你的担心不无道理，但是你的提议根本行不通。
    曹简言：我对小凌讲，他的确不听我的，但是你去讲，他是会听的。
    晋遂川：小凌现在满脑子里只有这个案子，让他回去休息，他根本不会愿意。再则，像小凌这样的天才，他对自己的专业领域是十分自负的，他会达到如今这样的对精神分析方面的精通和擅长，你想，他以前到底要处理多少这些数据，他精神状态非常稳固，或者说是自负，即使心理医生为他做了分析，他自己也不会接受其他人的观点。所以，只有把这个案子解决了，他才会放下所有这些事，才会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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