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封邮件是几天前发进来的，内容大意是一个冬至节前的祝福，询问他近况如何。
    凌渡不由猜测，要是这人是凌焕做某事的同谋的话，这封邮件是询问凌焕得手后情况的。
    第二封邮件是今天傍晚发进来的，是一首诗，大意是即使这是寒冬，但树上依然绿叶葱郁，没有被雪霜所害。
    凌渡猜测，要是第二封邮件里的绿叶指叶清岚的话，那叶清岚被送到杨行屹那里去，就的确是被安排的。凌焕与杨行屹之死的关系也坐实了。
    只是，现在凌渡最不清楚的就是凌焕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既不回家，也不联系自己。
    当然，最让凌渡不能接受的原因，就是凌焕也许已经死了。凌渡因为无法接受这个原因，所以想也不愿意往那方面想。
    凌渡想解析凌焕到底是如何和这些同伙联系的，不过，凌焕很显然在这上面费了些功夫，凌渡忙了一阵没有得到结果，他只好先去睡了，第二天，他还需要上班。
    第23章
    凌渡是有极强自律性的生活规律的人, 他作为一个每天宅在家里做自己的研究的人，除了自己本身之外的、其他的影响因素很少，自然可以一直保持他的规律的生活。
    现在他出门代替凌焕工作了, 又是一个要不断加班的工作，他认为自己必须像其他同事一样，适应有时间的时候就赶紧进入深睡眠、没有时间的时候就要保持高效率工作的状态。
    凌渡有睡觉前回忆和复盘这一天的事情的习惯, 这有利于加强记忆，并由此有更好的设想。
    如果叶清岚真是刺杀杨行屹的一环，而刺杀杨行屹这件事真是凌焕所做，那么，帮助叶清岚的玉泽公主，极有可能也参与了这次的事情。
    我需要去找玉泽公主, 凌渡这么想，除此，如果可能, 要是可以确认给凌焕在用的那个邮箱发邮件的人是谁，那他也可以去找这人。
    通过邮件内容可知, 给凌焕发邮件的人极有可能参与了对杨行屹的刺杀, 但只是起了辅助作用，TA只知道刺杀成功了，但TA不知道凌焕的情况, 甚至, 也可能，TA不知道是凌焕去实施了刺杀，TA只是参与了TA需要做的那一环而已。
    从叶清岚那里得到的信息，凌渡无法推断出杨行屹到底是被怎么杀死的，而且为什么至今居然都没有查出什么线索。
    叶清岚说过, 杨行屹在玉池苑的那个温泉别墅里，杨行屹在那里对叶清岚行不轨，那里就肯定没有摄像头，因为杨行屹已经被自己给整怕了，绝对不敢在有摄像头的地方猥亵他人了。但是，那里没有摄像头，房子其他地方应该是有的，而且房子里肯定还有保镖和秘书等人，谁可以无声无息进去把一个Alpha杀死呢？
    所以这个刺客是用什么方法做到的，如今都是一个谜团。
    凌渡思考了这些问题后，又想到他在特调处八处里遇到的案子，凌渡没有什么办案的经验，不过，根据他仅有的推断能力，他认为是有人专门利用Omega学校里的精神检测仪影响那些Omega们，以发展自己的势力，正如晋遂川所讲，那最终可能变成邪/教或者恐怖组织。
    而那些被煽动和影响的Omega，不过是牺牲品而已。
    凌渡的父母为凌焕留了庞大的财产，完全可供凌焕一生衣食无忧，他们住在富人区里，累世家世清白，不是做研究人员就是做为国家效忠的军警，而凌焕作为警察，之前又多次立功，升迁迅速，凌焕完全不属于被怀疑的嫌疑人。
    凌渡在床上裹着柔软的鹅绒被，在黑暗中望着天花板发呆，他发现自己不太睡得着，而且只要闭上眼，就容易回想到受检测仪里附加程序影响的场景，如此辗转反侧地浪费了一个小时后，凌渡起了床，看了一眼时间，才凌晨两点半。
    凌渡想，不如去特调处。
    他的脑子里出现了晋遂川的休息间的场景，里面的家具并不让凌渡印象深刻，但里面晋遂川残留的信息素的感觉，很能让凌渡调节自己的精神状态。
    凌渡甚至不由想，晋遂川的权威的建立，说不得都与他的信息素有关，他的信息素让人很容易产生相信沉溺不想反抗之类的感想。
    **
    凌晨三点半，凌渡带着一箱子凌焕的衣物和自己的生活用品，开着凌焕的车停进了最高调查局的地下停车场。
    这时候，最高调查局的几栋大楼里，大多数楼层依然灯火通明。
    凌渡乘坐电梯上了十八层，刷脸进入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依然有人在工作，凌渡看了一眼，见是柳御舟和他的行动队里的几个人。
    凌渡想和他打声招呼，但凌渡一向不是热情的人，当然，他知道凌焕也和自己一样，或者说，凌焕只比自己稍稍会社交一点，却也不算擅长。
    天才往往容易变成社交废，最初可能是觉得社交浪费时间，之后就会习惯性不社交或者不会社交了。
    凌渡没有回自己的办公桌，而是径直往晋遂川的办公室走去。
    柳御舟抬起头来看到他，咦了一声，叫他：小凌，你不是回家休息了吗？
    凌渡这才回头看向他，张了张嘴，在家睡不着。
    柳御舟笑道：所以自觉过来加班吗？
    凌渡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不。充足的休息对提高工作效率很重要。我是来处长的办公室睡。
    柳御舟：
    柳御舟实在不知道在自家睡不着来睡晋遂川的办公室，就能睡得着吗？
    为什么？不是自己家里的床更舒服吗？
    凌渡：我昨晚精神受到那催眠和精神操控程序的影响，导致了一定后遗症，处长的信息素对这种后遗症有一定的缓解。
    柳御舟：哦，那你去敲门吧，头儿刚回办公室。
    凌渡对他点点头表示感谢，走到晋遂川的办公室门口，这是一道磨砂玻璃门，凌渡敲了门，随即听到了里面的声音：谁？请进。
    凌渡这才推开门，站在门口说道：处长，不好意思打扰你，我有个不情之请。
    晋遂川的办公室另一边是落地单面可视玻璃，此时，这玻璃墙前的百叶窗帘全都收了起来，凌晨三点多的云城灯火，从玻璃映了进来。
    晋遂川站在那玻璃墙前，本来在看外面的夜景并思考，这时候，他转过身来，看向了在门口的凌渡。
    凌渡没有再穿凌焕的警察制服了，他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衬衫和灰色毛衣，半长的西服款风衣，配着西裤。
    衣服都由家里的家务机器人处理得板板正正，穿在凌渡的身上，让他看上去像是可以去参加晚会，和八处大办公室里大多数同事不太修边幅的衣着完全不一样。
    晋遂川见到这样的凌渡，当即愣了一下，因为这样穿着的凌渡和他前天在Omega管理局见到的那个Omega更加重合了。
    晋遂川虽然有如此强烈的感觉，但他依然控制住了自己，没有冒昧地问凌渡：你的弟弟和你气质也一样吗？
    晋遂川翡翠绿的眼眸里反射着楼外灯火的光芒，他之前显得冷硬的面孔带上了一丝柔和，问：你不是回家休息了吗？怎么又来了。这才三点多，不到六点。
    凌渡于是把刚才对柳御舟解释的理由又讲了一遍，又说：当然，我知道你也需要休息，我睡你的沙发就行了。
    晋遂川在听到自己的信息素对凌渡的精神创伤有安抚作用的时候，他一面觉得诧异，一面又觉得欢喜。
    因为，他以前得到的别人对他的信息素的反馈大同小异都是太重了，让人喘不上气，所以，其实晋遂川一向是会带一下信息素屏蔽仪的，不然，那就显得太没礼貌了。
    凌渡说他的信息素有安抚作用，怎么会不让晋遂川觉得诧异。而被自己潜意识里喜欢的对象说接近于我喜欢你的信息素这样的话，晋遂川又怎么可能不觉得欢喜呢。
    晋遂川道：你受之前那个程序的影响头疼，这算是工伤了。要是我的信息素真的对你有用的话，你继续去睡我的床就好了。我一会儿在沙发上补一点觉就行，我不需要太多睡眠。
    凌渡有些犹豫，这样真的好吗？
    晋遂川过去为他打开了休息室的门：你不嫌弃就行。我现在还要用办公室处理事情，你在沙发上睡觉，反而打扰我。
    凌渡于是接受了他的好意。
    凌渡去脱掉风衣挂在落地衣架上时，见晋遂川还在看自己，他不由用疑惑的目光去询问他是否要讲什么话，晋遂川这才一惊，他那完全是潜意识地，总是不自主就要盯着凌渡，晋遂川有些尴尬，说了一句你快休息吧，休息完了还有事情需要你做这才赶紧退出休息室，并为凌渡关上了门。
    **
    凌渡没有分化成Omega之前，身边60%以上是Alpha，他倒是很习惯和Alpha相处了，而且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劲。
    以他所知，自从杨家借助为Omega建立一系列社会福利和规则，Omega就被排除在了正常公民之外，他们人为为Omega们设立的一系列规则，让Omega们被驯化产生了很多心理，例如，不该和除了自己血亲和丈夫之外的Alpha接触。
    都是人，凭什么不能和另外的人接触？
    凌渡对那些驯化Omega的规则，都特别厌恶。
    凌渡才刚躺上晋遂川的床一会儿，他就陷入了深睡眠，在入睡前，他感觉自己像一头鲸鱼，在深海里缓慢地游弋，海水温柔地抚摸着他身体的每一寸肌肤，让他觉得安全又温情。
    凌渡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他明确知道自己没有醒过来，而是陷入了梦境。这不是受之前精神检测仪里那附加程序影响而产生的梦境，而是对他来说，完全的噩梦。
    鲜红的月亮挂在木制房屋的外面，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站在月亮之下的窗户边上。
    嘭！
    很轻的一声。
    那男人的额头上出现了一个很小的弹孔，血和脑浆从那弹孔处流了出来。
    那男人满脸鲜红的血和白色的脑浆，转头看向了凌渡：凌渡，你以前说，我是另一个你，所以，你的一切都是我的；在我心里，你也是另一个我，我守护你，就如同你守护我。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凌渡瞬间被吓醒了，他从床上一弹，就坐直了身体。
    突然，休息间的房门被打开了，晋遂川站在门口，问他：小凌，你怎么了？
    凌渡刚才做了噩梦，但他其实没有发出任何一点声音，但晋遂川却总觉得自己听到了凌渡突然的大哭，所以，他才这样没有敲门地开了门。
    凌渡心跳加速，冷汗淋漓，抬起脸来，双眼绯红，望向晋遂川。
    第24章
    那一刻的凌渡是脆弱的, 但这种脆弱也只展现了很短的几秒，他知道，任何脆弱都是无用的, 不仅无用，而且在某些时候甚至是致命的。
    晋遂川走到床边去，问道：是之前那个程序依然在对你产生持续性影响, 是吗？
    根据对那程序产生的影响的分析，那程序主要产生三个方面的影响，第一，建立自己是不同的是救世主的心理暗示；第二，建立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危险很多罪恶、甚至有魔鬼一直在寻找自己的心理暗示；第三，必须去找到组织, 一起对抗这些罪恶和魔鬼的心理暗示。
    晋遂川认为，直面这个程序的影响，的确会对人的精神产生很大的伤害。
    凌渡早就是心智成熟又心理特别强大的人, 其实，他的心理状态根本没有受那程序的影响, 只是精神透支, 导致头疼。
    再者，他对凌焕的担忧已经要超过他承受的极限了，这为他带来了更大的精神压力。
    凌渡将脸埋进手掌里, 闭眼思索了一阵, 道：处长，我没有事。
    晋遂川看了看时间，道：才五点半。你可以再睡一会儿。
    凌渡道：不用了，我还是起床工作吧。
    凌渡不是不知道关怀他人的人，他看了看晋遂川, 问：你还没有休息吗？
    凌渡这样的关心让晋遂川惊讶又受用。
    在整个特调处，基本上每个行动处都有一位精神分析师，大概这些人一直和精神分析仪器和智脑打交道，基本上每个人性格都有些不合群，总会让人觉得他们既容易看透人心，又容易将他们自己排除在他人之外，他们总像有一个自己建立起来的精神世界，用于保护自己，又可以冷静地分析他人。
    凌渡的性格也显得颇为冷淡，一个性格冷淡的人，关心自己的休息情况，晋遂川觉得这和大办公室里那一群人关心自己，感觉非常不一样。
    要是让凡芃知道他这种心理，肯定会嘲他就是犯贱。
    晋遂川笑了一声，我刚才也在外面睡觉。但我已经休息够了，你没休息好，你就再睡一会儿吧。
    凌渡道：我也不用睡了。
    晋遂川不再强求，说：你可以使用我的卫生间，现在大休息室里的卫生间肯定人满为患。
    这一点凌渡有点介意，不过，想到和其他同事挤在一起更糟糕，他就只得点头应了。
    晋遂川特别绅士风度地先把卫生间让给了凌渡，等凌渡用完卫生间并洗漱收拾完毕出来，晋遂川已经把他休息室的窗户打开了，凌晨五点多六点的云城，窗外漂浮着一层薄雾，冬季的冷空气涌进来，凌渡感受到了一点寒冷，拿了外套穿上了。
    晋遂川却像是感受不到冷一样，只穿了一件衣服，站在窗边吹风。
    凌渡道：处长，我用完了。谢谢你，我先去工作了。
    晋遂川回头看他，见凌渡已经把自己拾掇得妥妥当当，让人总不自觉想多看他一阵，晋遂川控制住了自己对他特别关注的思想，颔首说：行。你去找曹简言，他会给你安排工作。昨晚，我们又从凌霄学院的精神检测仪里找出了另一个附加程序，曹简言只知道那附加程序依然涉及心理暗示，但他不知道具体是哪方面的心理暗示，估计依然只能靠你来验证了。但是，昨天那附加程序就对你造成了很大的精神影响，我想，这个新的，要不请其他部门的精神分析师来验证。
    凌渡愣了愣，道：处长，不需要。昨天那附加程序没有对我产生精神影响，只是让我精神透支，导致了头疼。我的心理状态和精神状态都没有问题，经过一晚休息，我已经好了。
    晋遂川意识到自己那么讲，像是在否定凌渡的能力，而凌渡又对此极力反驳，说明凌渡不喜欢听那种话，晋遂川只好说道：行，你先去找曹简言。
    是。
    凌渡要去把自己的行李箱带去大休息室，晋遂川又说道：你可以把东西都放我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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