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待徐良得一个转身,正好撞上一个发已苍白的老妘。她脸上褶皱恍如深沟,背部的严重扭曲,身子略微发福,右手拄着根拐杖,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地,发出嗵嗵嗵地声响。
徐良得迅速地和周商卓对视一眼,随即,颔首道:初来黄泉,欲寻旧友。
话音刚落,那老妘登时大笑道:哈哈哈!
徐良得心下一沉,周商卓见着正欲妄动,他轻轻摇了摇头,而后看向那老妘道:前辈?
徐良得眯了眯眼,仔细打量了番这老妘。她笑起来,整张脸像是枯木重拧,一双浑浊混沌的眼里流露出几分玩味。徐良得不敢妄动,静静地立在一侧,只等那老妘重新开口道:
少年人,你们生得张巧嘴,怎地不说实话呢?
老妘的眼神蓦地显得锋利,直击向徐良得二人。徐良得闻言先是愣了一下,旋即莞尔道:前辈既已看出,何故多此一问?
一听这话,老妘顿时像是被激怒似的,手中挥舞着拐杖,冷笑连连:怎地?听你这话,倒像是老身的过错了!
周商卓趁着徐良得不注意,慌里慌张地以徐良得腰间的一道黄符解开封言咒。一解开,他先动了动嘴巴,而后挑眉,双手互相摩梭:
哎,我说。你这老人家说的话好生奇怪。最初躲人之后偷听的是你,现在反来治罪其他的也是你,你怎么就那
唔!
不待周商卓牢骚完,他就眉毛一拧,满脸狰狞地看向神情悠悠地徐良得。周商卓不禁弯下身,伸手揉了揉被徐良得一拳打的地方,颇有些迷茫。
徐良得不顾周商卓的惨样,反倒看向老妘的眼光依旧平淡,温声道:生人入黄泉,向来都是宾兴险事。前辈可否看在这点的份上,宽恕我等方才的冒犯?
他语气谦和,一双明亮的桃花眼像是一盏明镜。那老妘听言,原本肃穆的脸渐渐变得柔和,旋即一双眼睛眯成了道缝。下一瞬,变脸似的,急忙咧嘴笑道:
哎哟!这位小友好会说话!罢了罢了,既是如此,嘻嘻,都是一家人。我不追究则是。
徐良得脸上端着笑,点点头。洁白如雪的衣袍沾染着淡黄的尘沙,像是带着了几分人间的烟火。此时,周商卓方缓了缓元气,直起了身。大眼瞪小眼,没好气地直接略过那老妘,对着徐良得秘音道:
你在这磨蹭什么?!这老妘看着古怪,我说干脆敲晕了就
徐良得:呔!你个呆子!好好看仔细了!她可不是游魂。
周商卓切了声:啧,不是游魂?莫非是鬼差不成?
话是这般说,等周商卓脑子赶上嘴巴的速度时,才反应过来,一脸错愕地看向身前那憨笑的老妘。
不是游魂?!
周商卓顿时觉得脊背蔓上了一丝寒凉,像是被冰冷的毒蛇咬了一口。他颇有些惶惶地道:徐、徐徐大道长,话可不能乱说。你看、她现在怎么又不动了?
此时老妘就像是被施了定身术,活脱脱成了一个木桩。仿佛前阵子的喜怒无常只是他们的错觉。此刻她眼珠子时不时地眨一眨,手中的檀木拐杖依旧如初见时,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
像是刚刚第一次见她的模样。
周商卓的喉结几不可察地滑动了番,他艰涩地吞咽了口水,徐良得,她,她,她,是
徐良得颔首,却并未有周商卓那般凝重:她是泠人。
这两个字,徐良得说的不轻不重,而落在周商卓心上却犹如千斤鼎。
所谓泠人,算是水祟的一种。不过其习性却更为古怪。
一般而言,泠人术法不高,即便是维持成了人样,却依旧掩藏不住水祟原身的一些特征。它们生前死于水,却不似寻常水祟聚集了大量的怨气。在往生途中,停留于黄泉道上,失了大半部分生前的神智。
通常都是凭借着生前的执念,或化作少女模样,或化作小孩模样。黄泉里的泠人,称不得无害也称不得危险。它们行为准则皆是由那一份执念形成。有些情况,游魂会遇到生前窘迫的泠人,上来讨吃食,有时也会遇到生前少子的泠人,上来强行认子。
不过还有一种泠人,最为奇怪。它们似乎拥有的神智要比寻常泠人超强的多。可与游魂交谈,也可自己控制行为。
遇上这种泠人,算是倒了天大的霉。周商卓仍记当初在不归宗时,就有名长老专程揪着这泠人上了整整三堂课。可谓令他记忆深刻!
那长老道:此泠人,神智甚强,性情更为古怪。若是缠上了一个游魂,便会纠缠到底。曾有些气运不加的人,入了黄泉,被这等泠人缠上,白白错过了转世投胎的机会。
周商卓想及此,见着眼前这笑眯眯的老妘,愈发觉得头皮发麻。他有些颤颤道:徐良得,这泠人,是不是跟我们很久了?
窸窣窸窣,周商卓话音刚落,就见那老妘耳里竟是缓缓地流出了些许的细沙!他再仔细一看,不止耳朵,头发、袖间、全都是缓缓掉落的沙子!而那老妘,此时仍是端着张笑,静静地看着他们。
周商卓只觉自己要被那瘆人的目光给看出毛病来,当即就道:眼下她不动了,我们是不是可以走?快!快走!这玩意儿究竟是怎么缠上我们的!
泠人本是鬼,可其怨气不高,寻常术法伤其不得。更因如此,周商卓心里愈发毛。
徐良得却缓缓摇头,眯眼仔细看着那老妘:不急。留着她有用。
周商卓一听,就想乱跳:有用?有个屁的用!徐良得,你他娘的给小爷我清醒一下!现在是在黄泉!我们来此是来除那水祟的!不是和这什么泠人相处的!
徐良得道: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入黄泉专程敛去了人息?
周商卓嗤了声:你这说什么废话?!如果不敛,且不说那结界你闯的进来,单是进来后那些游魂和鬼差不来寻你才怪!
徐良得赞成,继续道:既然如此,那为何这个泠人认出我们?
周商卓僵在原地,瞳孔猛地一缩。
是啊,既然这样,那这个泠人为什么认出他们是活人?周商卓嗓音有些嘶哑,他失声道:莫不是
徐良得眸光沾染了丝凌厉:就是你所想。这个泠人的执念,八成和我们所要找的水祟有干系。
徐良得皱眉,他还记得那老妘所说嘻嘻,都是一家人。
泠人隶属水祟,神智缺失,并不知它自己其实生前为人。而刚刚这老妘却一直尾随他们身后,却好像是出于本能。
最关键的一点,是她能看出他们不是游魂。
如此这般,那只能说明,这泠人所说的一家人实则是指同为水祟一类。而能让泠人感到同类气息的,徐良得垂眸看向右手腕上的心柳
正是此时!周商卓在一旁突然扯住徐良得的衣袖,秘音里叫道:快看!
徐良得抬眸,正撞见那老妘笑眯眯的转了转眼珠子,而后扯着嘴巴比出一个大笑,对着他们戚戚问道:
小友,今日怎么不见娃娃眼啊?新鲜的有没有,这番我要女娃的。女娃的眼珠,好吃!
作者有话要说: 捂脸jpg.我发四,下一章后,回归现实!!
哼!我就知道今天又是小天使们沉默的一天[噘嘴抬头吐泡泡叉腰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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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煮鱼:[今天又是躺尸的一天,大家以后可以叫我老坛酸菜鱼了]
小九九:[xxxxxxxx]
[没错,是我,我就皮一下]
系统:[唔,小天使们,我柔弱地问一下:如果我适当性的断更个两三天咳咳,你们介不介意啊。(不要问我为什么,捂脸,没错,把存稿浪完的那个人就是我。)]
实在不介意,那就从啦吧如果介意,不会的!我相信大家都是小天使对不对!!
第65章
呼呼
黄泉风沙席卷而来, 徐良得立在原地, 一旁的周商卓像是突然没了生气般, 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那老妘突然又眨眨眼睛, 嘴边的笑咧得更大, 嘴边不停地念叨:女娃呢?女娃呢?
古怪尖锐的声音被风沙撕得破裂,徐良得眼神一黯,旋即迅速板起脸来, 冷声道:前辈,您可知道这小孩向来珍贵, 我凭何就要给你?
周商卓被徐良得一语给惊得醒了神。他余光瞥见徐良得的森寒的侧脸,竟不觉一个哆嗦。他急忙递了一道秘音过去:这个泠人知道那些水祟所在之地?
徐良得微微咬牙:不知。试探在先。
徐良得看向老妘的眼神像是一月冰凌,而那老妘恍如松树之皮的脸听着这话顷刻拧成一团, 像是真在思虑何等要等之事。
默了半晌,才抬头讪讪一笑:嘿嘿,小友,今日怎地还生分起来了?方才我不过玩笑几句,还真把二位给惹恼了?哈哈, 这黄泉向来生人少,起初看到二位, 我还以为又进来了什么呢
嘿嘿, 哪里料到是二位大人!原是我忘了,二位大人许久不至黄泉,定是不知该去往何处。今日我本是在黄泉口闲逛,哪知有幸还真遇着两位大人哎哟, 瞧瞧我这记性!老啦,不中用啦!
老妘神情蓦地变得谄媚,边说边不住地点头哈腰,露出一口残缺不全的黄牙。周商卓见着差些当面啐了声,然话到嘴边,他嘴唇蓦地一个哆嗦,下意识就朝徐良得看去,正巧同徐良得来了个两眼相对。
徐良得挑眉:你想跟去?
周商卓暗地指了指依旧在点头哈腰的老妘:肯定啊。你没听着?只要我们将这泠人诓骗一番,定是能混到那水祟所在之处!大捷在望啊!
徐良得皱眉:不妥。
周商卓出符的手顿在了半途中,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徐良得,当即叫道:不妥?
这一声他喊得过于激动,老妘的动作顿时一滞。下一瞬,徐良得一个冷眼打过来,不及解释,却先对着老妘漠声道:你说什么?
一语出得突然,老妘眼睛眨巴了两下,才又傻呵呵地笑道:二位大人唷!莫在拿我取笑咯!小的可知错了!
周商卓不明徐良得所想,但眼下也得跟着配合,当即冷哼一声。老妘听此,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急急忙忙就跪下身来,不住地叩拜道:大人!大人!我知错了!我知错了!知道不该跟随大人的行踪!可我真的只是想要女娃的眼珠大人,给我好不好!大人!大人!
老妘的反应激烈地异常,周商卓轻轻蹙眉,正想着说些什么,却见那老妘率先抬头,脸上神情像是半笑半哭道:大人!大人!以为赎罪,奴愿即刻带大人前往闻香坊?奴知道大人向来守时的!只求大人不要冷弃奴!
老妘登时将自称更替成奴,周商卓一时半会儿呆在原地反应不过来。他颇有些茫然地盯着那老妘半像是哭,半像是笑的神情,不自觉后脊蔓上一丝寒凉。
他正惶惶,耳边却听道一阵幽幽之声:
既然如此,那你就领路吧。
徐良得眸光淡淡,那老妘闻言,身形一个激灵。下一瞬就大喜过望地抬头,混沌的眼珠连连转了三下,才是喜极而泣道:大人!大人!
徐良得伸手揉了揉头,嗯?
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老妘即刻就察觉出来,急忙将手中拐杖对着地连击了三次,才道:大人,请随我来。
老妘话音刚落,徐良得就见着漫漫黄沙中,蓦然呈出了一个光圈。那老妘走至光圈内,对着徐良得又道了句:大人。伸手顺势恭敬地一揖。
徐良得嗯了声,伸手就拽起尚在呆愣的周商卓,举步步入那光圈。下一瞬,只觉天旋地转,待到好不易睁开眼,却已然安稳地坐在了一只小舟上。
徐良得打量了番周遭景况。身前有一只小桌,小阁沉香。因着舟中顿时多出了几人,这小舟蓦然变得晃动不稳起来了。
周商卓慌忙伸出手撑桌,半晌待稳定下来,才问道:这是何人的小舟?
老妘:回大人的话,此乃奴所制。
听着老妘又以奴自称,徐良得眼神一黯,道:你带我们来此,莫不是要渡过什么河?
老妘支吾了片刻,才抬头认真道:非也。大人有所不知,闻香坊是在忘川之上。
周商卓:你说什么?!
老妘再次眨眨眼,道:大人,闻香坊在忘川之上。欲去闻香坊,先得渡忘川。
徐良得眯着眼:你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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撩完徒弟后我跑路了(穿书)——秃顶的南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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