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知道自己方才做下的每一个决定都是正确的,但她却又忍不住的感到眩晕。
她的思绪有些茫然。
皇帝死了?皇帝死了!
他昨天还只是个在自己的怀里睡觉的孩子,怎么就一转眼间,死掉了。
她惊惶不定的呼吸着,用力地摇着头:“他怎么能死?怎么可以死!怎么就……死了……”
此刻,她无比的疲倦悲伤惶恐,她觉得自己当真是个垂老的妇人了。
然而真正让她惶恐与悲伤的,并不是皇帝的驾崩!
是——
太后闭上眼,浑浊的眼泪从满是皱纹的眼角缓缓流出。
“七郎,这里没有外人,你跟我说实话,你皇兄……是不是你……”
“皇兄已乘鹤而去,母后理应为活着的人多想一下。”
长沙王携王妃从阴影中走出,温和地说着。
“我若不是为你考虑,又怎么会褫夺皇后的权力!但我是你的母后,我有权知道真相!”
“真相是皇兄逐鹿时不慎跌落山崖,伤重不治而亡。”
“住口!你这逆子!你连自己的亲兄弟都下得了手,你是不是打算将母后也——”
“若是时事紧迫,儿子或许真的会请母后为了儿子的九五之位做出一点牺牲。”
长沙王轻柔地说着,单膝跪下,双手叠放在母亲的膝盖前,仿佛撒娇般。
老妇人露出苦笑:“你……当真是禽兽不如!”
“多谢母后夸奖。”
长沙王抬头,狰狞的说着:“母后,我确实禽兽不如,我一直都想要皇位,我一直想让皇兄去死……十三年……我整整忍了十三年……我已经忍得太久了,我已经忍不下去了!母后,我会变成禽兽,可有你的一份功劳啊。”
“混蛋!你给我跪下!跪在你皇兄面前!”
老妇人行将破旧的身躯发出尖锐高亢的嘶喊。
长沙王平静地接受着,抽回手,掀衣跪在龙椅前,低头顺眉,仿佛皇兄的幽灵正看着他。
皇太后挣扎着站起,举起龙头杖就要打,却扛不住内心的煎熬,扔下拐杖嚎啕大哭起来。
“为什么我会生下你这禽兽!我前世究竟造了什么孽!”
“母后,事已至此,你我都没有退路了。我知道我禽兽不如,我也知道我十恶不赦,理应凌迟。若母后明天召集群臣,当众宣布我的罪状,我会认罪伏诛。”
“你……你……你……冤孽啊!”
皇太后无助地哭泣着,抬头,看着黑夜中的太极殿,以及殿中央如黑洞般深不可测的棺椁。
“如果他还活着,必定会怨恨我这个是非不分的母后吧。”
她颤抖着嘴唇,用只有长沙王和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压抑地说着:“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活着的你才是最重要的。”
……
苏仁知道长沙王会谋反,但他没想到长沙王得到灵泉外挂后,这么快就把造反付诸实践。
天刚蒙蒙亮,倒戈长沙王的高贤就在大军的拱卫下穿入豫章王府,闯到烟波阁,请他去宫里“暂住”。
“苏大人!”
“能让我下完这盘棋吗?”
苏仁淡漠地说着,敲了下棋子。
离他不远处有一只铜鸾,香炉方加了香,袅袅青烟从细长的鸾嘴吐出。
高贤看了眼空荡荡的对面,道:“苏大人,王爷并不在王府,您这盘棋是——”
“他不在,我就不能自己和自己下棋吗?”
苏仁哀叹道:“我原以为皇上能活着看到孩子出生的那一天。”
“但皇上已经去了,还请大人不要让我为难。”
高贤毕恭毕敬地说着。
苏仁抬头,微笑地反问高贤:“你害怕吗?”
“我只是奴才,听主子号令的奴才,不敢害怕,也不会害怕。”
高贤温和地说着,显然以为长沙王稳操胜券。
“是啊,你是奴才,他们是臣子,大家都是人,而人总会有私心,不为利,必为名。”
苏仁哀叹一声,道:“可惜豫章王连夜离了王府,成为出乎长沙王预料的大变数。”
“奴才不懂这些军国大事,奴才只知道奴才要请苏大人去宫里与皇后作伴,好生养胎。”
高贤重申一遍立场。
苏仁微笑着,放下最后一枚棋子,道:“该发生的总会发生,我既无力改变命运,那就只能顺从命运。”
说完,他对高贤道:“这次去宫里,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我可以带上喜欢的衣裳吗?”
“宫里有……”
“我只穿他为我准备的衣裳!”
苏仁厉声道,打断高贤的声音。
高贤到底不敢惊扰苏仁,闻言退后一步,道:“还请苏大人尽快理好衣裳。”
“不用担心,我马上就会整理好。”
他冰冷地说着,将要走出烟波阁时,突然停下,道:“太后是不是准备扶长沙王登基?”
“苏大人既然已经猜到,又何必——”
“我想现在整个皇宫都已经在长沙王和太后控制下,皇后应该也被控制了,不然以那个女人的心性,怎么可能不请诸位大臣星夜入宫共商豫章王登位之事?她可是期待豫章王登基期待得快忍不住把枕边人杀死的地步了。”
叹完这一句,苏仁走出烟波阁,道:“高公公,想到即将发生的事情,我期待得心脏都快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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