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没有完全掩上,走廊里的于捕头清楚地听到了巴掌声和云儿极力发出的惨叫。
老鸨赔笑道:“青鲤知书达礼,只是有点起床气,平时听话的很,您见见她就知道了。”
于捕头扫了老鸨一眼,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过了片刻,云儿捂着脸跌跌撞撞地打开门,她眼圈发红,小声道:“青鲤姐姐起来了,您请进屋。”
她指缝间露出一些红晕,微微抬起头又垂下眼,要看又不待看人,风致楚楚,是个男人都读得懂这番媚态,于捕头打量下云儿,也没好口出恶语,直接跨进房间。跟在于捕头身后的老鸨对云儿满意地点点头。
“娘,我怕妨碍到于捕头,就在外面等着好不好?一会我再过去和青鲤姐姐赔罪。”云儿声音稍大了些,但配上噘嘴撒娇的表情,好像只是因为受了委屈心里不满而已。
云儿的请求合情合理,老鸨没有多加思虑,慈爱道:“你等在外面也好,别怕,我会教青鲤莫要罚你。”云儿是她看好的下一代花魁,青鲤是正当红的姑娘,都是燕春楼的红人,老鸨明知道这会俩姑娘已经斗上了,但不希望她俩把争斗抬到宾客面前,损伤任何一人的名气。
屋里的青鲤将头发松松盘起,衣领松开,露出雪白的一截锁骨,脸蛋却是一点脂粉也无,神情端庄。
“于捕头,娘。”青鲤规矩行礼,她知道自己被云儿暗算了,刚刚云儿叫得如此大声,于捕头必然听清楚了,于是故意端起贤淑架子,试图挽回印象。
“你快煮好茶款待于捕头。”青鲤是燕春楼少有的会写字绘画的姑娘,也是最有气质的,手指白皙纤长,斟茶时手势极美,老鸨就特意提醒青鲤摆出最美的姿态来讨好,省得于捕头对她心怀偏见。
“不必,我来此只为公事。”于捕头对青鲤、老鸨和门外云儿的暗地里的风波琢磨得清清楚楚,心里冷冷想道:“到底只是妓子,捕快找上门,也只顾得争欢邀宠,再无其他能力,小辟将心思全用在她们身上,逃不出此劫,却是他活该。”
他已下意识地忽略了门外的云儿,并将青鲤与小辟一起看扁。
无人看到等于捕头老鸨进屋后,云儿悄悄后退几步,移动到隔壁房间,用手指轻轻扣动房门。
等在里面的沐扶苍和小辟听见先听到走廊里云儿和老鸨隐隐约约的交谈,然后就是叩门声响起。
“来的是于捕头,云儿等在门外。”小辟听清了云儿着重强调的字眼。
“她在向我们传递消息呢。”沐扶苍轻轻道:“于捕头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云儿没有开张接客,我平时都是以约青鲤的名义来此见她,想不到于小狗能一路查到青鲤这,还刚刚好让我们撞见了。”
刚刚好?沐扶苍摇摇头,对于于捕头和目前的他们而言,只怕没有“碰巧”的事情,沐扶苍宁愿相信是他发现了人员失踪,根据手下失踪的地点找上燕春楼来,幸好云儿机灵,轻松脱身出来,甚至有余力给自己提示。
青鲤的客人多,小辟是里面最不起眼的一档,加上兴致缺缺的小辟没和她讲过半句透漏信息的话,青鲤基本回答不上于捕头的问题,真正无辜地拿眼睛瞟着于捕头。
于捕头在她房间里转了转,虽然察觉有几处异常,但想到这里是燕春楼,青鲤不知道每天接待多少客人,各式各样的男人进进出出,他发现什么痕迹也不稀奇。
于捕头自信自己的经验和洞察力,青鲤一看就是完全不知情的,他懒得在燕春楼耽误时间,排除了青鲤嫌疑后立刻要抬腿离去。
云儿又假装无意地用脚踢了下门,向于捕头老鸨迎上去。
沐扶苍无声道:“云儿的意思是于捕头离开了?”
“应该是。”小辟道:“我们可以多待会,这回换我来审问他。”
沐扶苍却指指地上犹不省人事的俘虏:“不,你先去打昏那个房间里的青鲤,然后把我和他一起带过去,走窗户,动作快点!”
小辟瞪着眼睛看沐扶苍,给沐扶苍毫不客气地踹了一脚,他只好撇着嘴照章办事。
三个人才落回青鲤房间,就听到没关上的窗户外传来老鸨的声音:“于捕头啊,我都说过了这是空房间,我是老实生意人,哪敢窝藏人犯?”
原来于捕头下楼走到一半后突然折回。他虽然排除了青鲤的嫌疑,又搜查了她的房间,但总觉得自己疏漏了哪里,有一种与嫌犯擦身而过的预感。他想起青鲤隔壁有间屋子没有检查过,立即返身,闯了进去。
小辟听见于捕头的声音,身上一抖,差点要像云儿一样捂起嘴。
云儿惊慌过后忽然反应过来,轻手轻脚将房间门栓落下。
小辟集中精神,侧耳倾听隔壁房发出的声音,对沐扶苍比划道:“走了。”
“咱们再折回去!”沐扶苍主动靠向小辟,小辟这回不敢再犹豫,抱起俘虏与沐扶苍,从窗户飞出去。他还没落到隔壁,就在空中听见了青鲤房门被踹动的声音,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于捕头闯进的自然是一间巨大的空房,他抽动鼻子:“有人味,这里刚才有人在!”
“怎么可能!”老鸨不认这顶黑锅,叫屈道:“我楼里没人气才是怪事!这绝对是奴婢没好好收拾,晚上欢好的痕迹尚在。”
于捕头挑开柜门,掀起床单,踢开桌子,结果房间角角落落并没有一个人藏身。
他皱起眉,转身快步折回青鲤房间,一脚踹向紧闭的房门。结果门是卡死的,他一脚没能踹开,又补了一脚。
云儿关上窗户,立即转身跪在重新晕倒的青鲤的床前,一脸惊恐望着气势汹汹闯进屋的于捕头。
显然,青鲤的房间只有她和叫云儿的丫头在。于捕头的眉头越皱越紧,老鸨扶着门,一手捂住高耸的胸膛:“哎呦喂,于大爷,您可吓死我了!好好的,怎么突然发火了?我向您保证,燕春楼绝对没藏什么嫌犯!要是查出半个多余的人影,您尽管拿我当同党办了!”
云儿抹着眼泪,弱弱地补充道:“娘,青鲤姐姐罚我了!我不敢再叫她起床了!”
于捕头长长吐出一口气,丢给老鸨一锭银子:“于某鲁莽了,这银子算做房门的赔偿。告辞!”
他总是觉得自己放跑了嫌犯!可是燕春楼不是他能随便造次的地方,于捕头终究顾忌有关燕春楼的传言,不敢大动干戈进行搜捕。
“会不会是她们藏起了小辟和沐扶苍?我须叫人将燕春楼看紧了,除非他们能一辈子不出楼!”
“于捕头真的走了!”云儿趴在窗户上看着于捕头远去,连忙到隔壁提醒沐扶苍和小辟。
“真的好险!”小辟一下坐在地上,感慨道。
沐扶苍苦笑道:“看来我们不能在燕春楼停留了,小辟,你带着我去万宝银楼周围吧。”
“还走?于小狗既然搜查过了几回,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吧?”
“不,于捕头明显是已经起疑了,燕春楼不再安全,我们要趁这会他刚刚离开,什么也没来得及做时,迅速离开,免得被他困在燕春楼。”
经过方才一轮方寸间无声的较量,小辟对沐扶苍的判断力已经服气,依依不舍地谢过云儿后,领着沐扶苍即刻偷偷溜出燕春楼。
大街上已经是人声沸腾,换过易容的小辟拿银针刺麻了俘虏的半边身子,和沐扶苍拖着俘虏躲在万宝银楼旁边的茶馆观察情况。
“现在我也分不清有没有监视者了,你打算怎么和你家掌柜联系上?”
“碧珠姐姐!”翠榴被碧珠留在了沐扶苍的房间里,陪她过夜。翠榴心知这既是碧珠看重自己,也是为了防止她对其他人泄露情况,倒也不说什么违反礼节的推辞之语,拿过自己的被子住下了。第二天起床后却忽然有些紧张地摇醒了碧珠。
“怎么了?”碧珠正做着噩梦,给翠榴摇醒过来,吓得不行,差点以为噩梦成真了。
翠榴指着梳妆台:“我们的房间给人来过了!我每晚临睡前会把掉落的头发拾起来打结放在盒子里,可是今早,我打开盒子,里面的头发被人转了个个儿。”
碧珠“啊”了一声:“你确定?”
“我确定。”翠榴在房间里走了一圈,指出若干细小疑点:“我的荷包被人动过了,衣柜被人打开过,还有这里……”
碧珠翻过房间的贵重首饰与银票等物,发现财物一样不少,面色随之难看起来,她知道,搜查房间的人是为小姐而来,小姐的失踪已经被人发现了!
不对,碧珠后知后觉地想到,或许他们早就发现小姐不见了,今晚只是来确认自己有没有与小姐联系上,所以才会翻动荷包梳妆盒等物,幸好自己早将小姐丢来的纸条撕碎,黏在米糕上丢弃了。
碧珠想到晚上,一伙人就在熟睡的自己身边走动翻弄,瞬时不寒而栗:“他们,是贼吗?”
她需要尽快告知沐扶苍,可是,周围不知道有几双眼睛在盯着沐家,盯着自己。碧珠沉吟道:“我该怎么向小姐通报家里的情况而不被人发觉呢?”
六十六两处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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