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唐清妍脚步微顿，回身，杀意若隐若现。
    她声音微冷道：你又在威胁我？
    你可以不接受威胁。练云瑾不卑不亢。
    顾玖歌暗自给练云瑾递了个感激的眼神。
    她多此一举的威胁，实则是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这样，就算在水牢里遇到危险，唐清妍为了她安全回去，也必须保护她。
    唐清妍冷哼一声，不再与练云瑾多言，拉着顾玖歌便脚蹬着窗户，腾身疾行离开。
    笼罩着朦胧月色的一处空地，坑坑洼洼的地面错落夹杂着大小不一的水凼，整片空地透着股幽幽的冷意。
    顾玖歌透过微弱的光线，悄悄打量着紧闭着的地牢大门，觉察到一股幽冷的灵气冲击而来。
    身侧的唐清妍见状，立刻腾身掐诀，朝着地牢大门，祭出一枚钥匙形状的物品。
    紧跟着，幽冷的灵气攻击消失，大门也缓缓而开。
    这里的确没人守，可你也不要嚣张到用灵气窥探。唐清妍解释道，这里有守护阵法，一旦有觉察到陌生的气息，就会自动进行攻击。
    这些攻击，足有元婴期修真者全力一击的威力。就算是我，也不敢保证能救下你。
    顾玖歌后怕不已点了点头，跟着唐清妍的脚步进入地牢。
    这枚钥匙是我特意去了一趟唐家，从我父亲那儿偷来的。唐清妍淡淡地道，之后，我还要找机会归还钥匙，我们最好速战速决。
    随着两人逐渐深入，地面逐渐湿滑，潮湿的墙面透出阵阵寒意，冷的顾玖歌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
    渐渐地，顾玖歌听到了水花翻涌的声音，她的脚步不由加快了一些。
    就是这里了，你自己进去吧。唐清妍停下脚步，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道：最多半小时，你就要出来。否则，天亮之前赶不回去。
    你不跟我一起去救师尊吗？
    依照我的能力，最多只能帮你见她一面。唐清妍顿了顿，救人，我是真的做不到。
    顾玖歌咬着唇，不信邪问道：有钥匙也不能救吗？
    困住她的铁链是认过主的天阶灵器，只能灵器主人亲自施法，她才能出来。
    听到这里，顾玖歌咬了咬牙，再控制不住想见霍昭宁的想法。
    有练云瑾最后的一番威胁，她也不怕唐清妍会暗自动什么手脚。故而，她三步并作两步，以更快的速度朝着地牢深处走去。
    日复一日的水流声，早已让失去修为的霍昭宁耳力渐退。
    因此，半梦半醒间的她并未听到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顾玖歌匆匆而来，看到远处霍昭宁被困在水底的狼狈模样，眼眶顿时流出了眼泪。
    此刻的霍昭宁再无曾经的意气风发之色，浸泡在水底的她浑身透出一种颓败且死寂的气息。
    她的四肢被铁链紧紧锁住，原本鲜艳的红裙早已湿透，只要她微微一动，淹没过腰间的血水，立刻就会反复冲刷她溃烂的伤口。
    不仅如此，顾玖歌还从她散落在额间的碎发边缘，看到了一道血淋淋的疤痕。
    顾玖歌牙关微颤，强压着哭腔，淌入水间，一步步靠近。
    若非亲眼看到霍昭宁的惨状，那顾玖歌实在难以想象霍昭宁那样爱享受、爱美、爱干净的人，会变成眼前的模样。
    师尊她轻声呼唤。
    随后，她颤抖着双手，拿出储物灵器中随身携带的灵丹，放置在霍昭宁的唇边。
    修为被废后，霍昭宁是动过自杀的念头。可碍于霍、林两位家主拼了许多家族资源才救下她一条命，她无法再选择心安理得的一死了之。
    于是，她只能强撑着这一条命，呆在暗无天日的水牢里静静等待洗清冤屈的一天。
    两个多月的囚禁生活，她全靠着往日的回忆度日。
    近些日子，她回忆的最多的人是顾玖歌。回想起小徒弟的笑容、饭菜和那个浅尝辄止的吻，她就会觉得很开心。
    可开心之余，她不免又想到了自己曾骄傲的一切。
    她最骄傲的修为和容貌，全都没了
    修为被废的她，不配再做顾玖歌的师尊。
    毁掉容颜的她，更不配与顾玖歌那样漂亮的小姑娘站在一起。
    每每想到这里，她不免又萌生死意。
    她稍稍能宽慰的是，顾玖歌并未看见她的狼狈模样。这样下来，顾玖歌脑海里的她，依旧是最美最恣意的模样。
    这会儿，霍昭宁又在睡梦里听到了那一声糯糯的师尊，她情不自禁勾起了唇。她想要这个梦能长一些，这样她就能多听到顾玖歌的呼喊了。
    师尊
    师尊，你醒醒
    霍昭宁猛然惊醒，冰凉的冷意瞬间漫上心扉，她紧张握紧拴住她的铁链。
    顾玖歌听到铁链的响声，惊喜地喊道：师尊，你终于醒了。我给你带了灵丹，快吃
    确认耳边并非是梦境，也不是幻听。
    霍昭宁像是惊弓之鸟般连连后退，抬手推开身前人，利用散乱的湿发和湿透的袖摆遮挡着面容。
    顾玖歌没想到霍昭宁会推她，一时不慎手中的灵药掉落入了水中。
    她压下满腹疑惑，重新拿出一枚灵丹，小心靠近。
    师尊，我是顾玖歌，你的小徒弟，你别怕。她用轻柔的声音，小声安抚。
    站住！她气息不稳，用喑哑的声音喝住顾玖歌的脚步。
    霍昭宁踉跄的脚步引来铁链阵阵作响。
    师尊，我废了好大功夫，才能有机会见你一面。顾玖歌轻柔地说道，我这里有能治疗外伤的灵丹
    还不等顾玖歌说完话，霍昭宁就语气急促地问道：你不在霍家好好修炼，来这里做什么？你看到了吗？你是不是看到了？
    越说，霍昭宁的情绪越激动，她的声音不断在密闭的水牢之中回响。
    师尊，我想救你
    就你那点实力水平，来送死吗？霍昭宁气恼地道，顾玖歌！你，是不是看到了？是不是！
    顾玖歌疑惑道：看到什么？
    霍昭宁微微松了口气，将身子缩在水牢角落的阴暗处，暗暗借助水牢窗户这仅有的光源偷偷瞧着顾玖歌的眉眼。
    你怎么进来的？她整理着心情，询问道。
    顾玖歌长话短说，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一讲述了一遍。
    当然，为何知道唐清妍身份这事儿，她依旧甩锅给了死无对证的假男主顾成泽。
    霍昭宁闻言，沉吟许久，才说道，据本座所知，唐家唯一的嫡系长女，出生不到三个月便早夭了。
    根据你所说，她能短短两天从唐绝峰手里偷到水牢钥匙，那她是唐家长女无疑。
    师尊，那唐家为何要苦苦隐瞒这件事呢？她又为什么怕我泄露身份信息呢？顾玖歌想要知道真相，用以下次找唐清妍救出霍昭宁。
    霍昭宁讶然道：你知道威胁她却不知道她隐瞒的原因？
    顾玖歌只好道：可能，只是运气好
    系统告诉她原书的时间线，进行到顾成泽发现父亲的死亡有异，开启了查找他们兄妹俩身世之谜的副本。
    根据评论区内容，顾玖歌有点印象。约莫就是顾成泽开始身世之谜的副本时，顺便撩了唐清妍，然后根据蛛丝马迹查到了唐清妍隐瞒的真实身份。
    若是霍昭宁都不知晓唐清妍隐瞒身份的原因，那她可能真就得等到原书时间线后，根据系统提示才能知晓了。
    对了，本座突然想起当年唐大小姐早夭的一些传言。霍昭宁道，她与你一样，同为顶级炉鼎体质。
    顾玖歌心底骇然，又听到霍昭宁继续说道：孩童时期，她贪玩偷跑离开唐家，导致情动期发作无人帮她疏导灵气。等唐家人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被欲|火灼烧而死。
    顾玖歌难以置信地后退两步，惊得微微长大嘴巴。
    可是，她不是没死吗？唐家为什么要对外说她早夭了？顾玖歌皱眉。
    小徒弟霍昭宁顿了顿，似在回味这个称呼，反正，你尽量避免与她有所接触就好。
    是。
    顾玖歌发现霍昭宁情绪逐渐稳定，又拿起灵丹，企图一步步靠近。
    师尊，你现在修为全失，没有灵丹帮助，伤势很难痊愈。
    霍昭宁身子微微一僵，藏在水下的手悄悄攥紧，指甲死死地嵌入掌心。
    停下！她再次大喝出声。
    长久的相处，让顾玖歌对她的了解很深。因此，她再次的呼喊阻止，使得顾玖歌一下就明白了她在担心些什么。
    顾玖歌放缓声音，劝慰道：师尊，你是怕我看见你额头的疤痕吗？
    现代疤痕修复技术很厉害的，将来不会留下任何痕迹。等我找到机会救你出去，我们就立刻去做疤痕修复手术，好不好？
    顾玖歌没打算停下，她却发现无法控制自己的脚。
    精神识海里出现的熟悉气息，使得顾玖歌激动不已，第一次没有半分全心接纳霍昭宁的精神力　 师尊，她失去了修为。
    可是，她专属于元婴期的强大精神力还在，真好！
    霍昭宁感受着她脑海里喜悦的情绪，心底却是泛起一阵悲凉之意。
    疤痕修复手术
    呵呵，她这一生估计都无法脱逃这个暗无天日的水牢。
    顾玖歌一个筑基期，妄图救她的想法，也简直是异想天开！
    没想到，她苦苦想要掩盖的毁容狼狈模样，依旧被顾玖歌看到了
    顾玖歌记忆里的她，不完美了。
    与其这样，倒不如让小徒弟的记忆不再有她的痕迹！这样，筑基期的小徒弟也不会为了她来冒险！
    霍昭宁逐渐靠近顾玖歌，想要最后拥抱顾玖歌一下，可她看见了自己血肉模糊的胳膊。
    她血色全无的唇勾出一抹自嘲的笑意。
    于是，霍昭宁微颤的双臂落了下来。
    小徒弟，本座这副鬼样子，你还是忘了好。
    顾玖歌不解，紧跟着她感觉到霍昭宁残存于精神识海的气息缓缓而动，化作细小的一团，猛地朝她的大脑冲去。
    渐渐地，顾玖歌眼前一团模糊，脑中清晰记忆的一切慢慢变得混沌。
    霍昭宁眼中含着热泪，留恋的目光深深地注视着她，似乎想要把她永远印在心里。
    随即，霍昭宁深呼吸一口气，闭眼，汇集精神力将顾玖歌拜师后近半年的记忆抹除。
    原以为过程会很顺利。
    可惜，霍昭宁却没想到顾玖歌脑海里盘踞着一股奇怪的力量。并且，那股奇怪的力量，还在不断抗拒她的精神力。
    霍昭宁的精神力足足拥有元婴期后期的实力，算起来比她的修为还要高一些。然而，无论她如何试探，她都无法探究到盘踞在顾玖歌脑海里的力量是个什么东西。
    这股来历不明的力量，就像是个□□，将来说不定会给顾玖歌带来伤害。
    想及这里，霍昭宁决定用自己全部的精神力，将其摧毁。
    利用精神力你来我往缠斗了一番，霍昭宁发现她就算拼命一试，也至多能将这股力量镇压下来。
    霍昭宁没有犹豫，聚精会神地汇集精神力进行全力镇压。
    【警告！警告！本系统即将进入休眠。宿主想要唤醒本系统，请尽快将精神力提升至金丹期。】
    顾玖歌迷迷糊糊中被这道声音惊醒，她后知后觉发现了霍昭宁的精神力正在镇压系统。
    哭笑不得之际，顾玖歌却发现自己被霍昭宁控制着，她根本无法出言阻止。
    她只好像偷袭霍昭宁那日一样，一遍一遍在精神识海里传达自己的不满和抗拒。
    这时，霍昭宁突然吐出一口鲜血。
    顾玖歌见到这副情形，生怕霍昭宁伤势加重，根本不敢再与霍昭宁的精神力作对。
    就算口吐鲜血，霍昭宁依旧没放弃自己的想法。
    她闭目凝神，继续用精神力抹除掉顾玖歌拜师后的记忆。
    这回，没了那股神秘力量作对，霍昭宁轻而易举抹除掉顾玖歌的记忆。
    此刻的顾玖歌陷入了昏迷之中。
    为避免顾玖歌倒入这片血水之中，霍昭宁利用残余的最后一丝精神力控制着她回到无水的沿岸。
    紧跟着，她重新缩回角落里，静静地等待着。
    约莫又过了几分钟，唐清妍走进来。她本想催促顾玖歌离开，然而却发现顾玖歌人事不知倒在地面的模样。
    顿时，唐清妍淡然的神色出现了一丝慌忙之意。
    她急忙蹲下身子，探查顾玖歌的情况。确定顾玖歌只是昏迷后，她稍稍松了一口气。
    她费尽心思想救你，你却打晕她。你们这师徒关系，倒是有趣。
    关于本座的记忆，她都不记得了。霍昭宁没有理会唐清妍，反而道，你帮我把她带回霍家，送到霍歆玥身边。
    唐清妍稍稍一顿，心底划过一丝惊异。
    你竟懂得利用精神力抹除记忆的方法？唐清妍咂舌惊叹道，不愧是得过试炼大赛冠军的天才！
    旋即，唐清妍想起了什么，她皱眉道：你抹除了她的记忆，回去一问三不知，我怎么跟练云瑾交代？
    简单。你现在给她打电话，我跟她说。霍昭宁道。
    我没有她的联系方式。
    顾玖歌有。
    唐清妍蹲下身子，摸出顾玖歌的手机，无奈发现有密码锁。
    她一筹莫展之际，霍昭宁淡淡地道：496520。
    觉察到她们在京都被包围前，她便把手机归还给了顾玖歌。然而，在这之前，她就把顾玖歌的手机密码设置成了这六位数字。
    全世界，可能只有她一个人明白这串数字的深意。
    496，这是九键拼音里霍昭宁HZN的拼音的第一个字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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