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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寒——烟猫与酒(36)

    怀孕是吧?陶臻又把刀一拍,过来就要拉陶且唯,走,现在就怀。
    陶灼:
    疯了吧你?陶且唯都被气笑了,避开陶臻抓她的手,过去搂着他晃晃,我肯定怎么去怎么回来,咱们不是说了么,秋天还得结婚呢。
    你也知道要结婚了,那为什么就得是你?陶臻点点头,他被安抚了一下,暴躁压下去不少,拉开陶且唯的胳膊转身看着她,又试着劝她:陶且唯,你就算不考虑我,能不能想想你爸妈?你自己想想你的名字,你爸给你取这名字是什么意思。你万一有点儿什么,让老两口怎么办?你自己伟大你光荣你去奉献了,哦,留下你爸妈等着我给你养?
    哥!陶灼头皮炸了,差点要去堵陶臻的嘴。
    陶臻透过门缝朝客厅扫一眼,皱着眉闭上嘴,拧开水龙头冲菜。
    小陶姐,我哥不是那个意思,他就是担心你。陶灼又忙向陶且唯解释。
    嗯,知道。陶且唯笑笑,沉默两秒,她挽起袖子去帮着陶臻洗菜,但既然让我去了,我就必须去。没有为什么,我就是做我该做的。
    你必须个屁!该个屁!陶臻彻底起火了,用力甩开陶且唯的手,全中国那么多医生护士就差一个你?你是钟南山还是李兰娟?你不会死是不是?少了你就不行了?!
    少了我就是不行!陶且唯终于也爆发了,她直接把半盆莴苣扥出来砸在了地上,哐的一声,炸得陶灼耳朵一嗡,一瞬间竟然不敢乱动。
    哎,怎么还摔上了!老妈忍不住跑了过来,好好说,别吵别吵,陶臻你喊什么喊!
    没人理她,陶且唯跟陶臻对瞪着,说:当年非典咱们死了多少人?349个。知不知道有多少医生护士?一百多个!
    那一百多个人!没有一个该为了谁去死!可当初但凡有一个人做出相反的选择,最后的结果都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陶且唯的眼圈红了,声调高了,语气仍然很冷静。
    几个家长还想挤进来劝,隔着窄窄一道门板,却都使不上力道。
    所以少了我就是不行。陶且唯使劲吸吸鼻子,你在新闻上看到的任何一个人,盖医院的还是送口罩的,少了谁都不行。
    第48章
    陶且唯到底还是去了。
    她说完那些话, 家里再没人劝她,陶臻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会儿,弯腰去捡盆的时候手有些抖。
    陶且唯蹲下来, 跟他一块儿捡散落的莴苣,捏了捏陶臻的小拇指。
    从宣布到出发, 陶且唯的眼泪只实实在在掉下来一次,在她上车出发的时候。
    当时陶灼一家和她的爸爸妈妈都去送行, 陶且唯一直在笑, 直到她蹬车前回头看一眼, 见到陶灼家一家四口,和和美美的站在一起;而自己家里, 只有老爸老妈两人相互挨着, 伸着脖子,定定地凝视她。
    陶且唯努力淡然的表情在那一瞬间崩了个稀碎, 看得陶灼都控制不住眼窝发烫。
    然后她没有多做停留, 一抹脸就转身了。
    这孩子, 怎么也不知道多回个头呢?老妈轻声嘀咕,还带着浓浓的鼻音。
    陶臻从陶且唯走了以后也不发火了,整个人好像又云淡风轻起来, 该吃饭吃饭该说话说话, 每天打电话跟店里其他负责人研究重新开业的事儿, 只是嘴角挂着两颗燎泡。
    陶灼回家住了几天, 本来是想陪陪陶臻, 看他没事儿人一样,也不敢主动多提他小陶姐。
    他在家里晃来晃去,没事儿跟他爸他哥三个老爷们儿陪老妈打麻将,要么就是看电视, 心里跟猫挠似的,想回去找厉岁寒。
    但是他隔离期已经过了,没了跑去别人家住的借口。
    宝宝,你想我没有?陶灼蹲在房间阳台上小声打电话。
    你喊我什么?厉岁寒笑了。
    这不是太想你了,没法排解。陶灼甜蜜地叹了口气,让我喊一声又不会掉块肉。
    知道了,厉岁寒正在画画,看着画纸笑着转了转笔,他现在是拿陶灼一点办法也没有,我也想你。
    那你也喊我。陶灼提出要求。
    喊什么,宝宝么?还是宝贝?厉岁寒说。
    哎我的妈行了行了!陶灼笑得打了个摆子,一屁股坐在地上疯狂搓胳膊,太肉麻了,还是让我来喊吧!
    隔着电话腻歪一会儿,陶灼把这两天的情况说了,厉岁寒听着,偶尔嗯一声,说出来的话都很温暖,让陶灼很想立刻抱抱他。
    我感觉现在这时候出柜,是不是有点儿不合适啊?他抠着花盆的边沿,征询厉岁寒的意见,你不知道我妈为我嫂子难受的,我都怕她接连受挫承受不了,再撅过去
    说得什么话。厉岁寒轻声打断他,现在确实不用专门去说,你也别老想着,顺其自然吧。
    好。陶灼点点头。
    电话是他下午打的,结果刚到傍晚,老爸和陶臻去超市买菜,他陪老妈坐在客厅看甄嬛传时,老妈突然主动说了句:哎,狗子,你不是说要带人回来么?
    陶灼手上正在剥一个橘子,老妈冷不丁一提,他的手指头直接噗地捣进橘子窝窝里。
    跟老妈对视一眼,他啊一声,把橘子放在茶几上,心虚地擦了擦手。
    是要带来着,陶灼观察着老妈的神色,慢吞吞地说,但是感觉,你现在应该不是太需要。
    什么叫我不太需要老妈一看他这反应,眼神儿都警戒了,谁啊,是你朋友还是什么?
    陶灼心跳加快,母子俩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一会儿,他咽咽嗓子刚想说话,老妈突然一扭头,撑着脑门儿往沙发扶手上一杵,说:算了,别说了。
    她果然心里有数!
    陶灼抠抠人中,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讨好地把橘子递过去。
    不吃。老妈把他手打开,又用眼角瞥着陶灼,你
    嘿嘿。陶灼冲她一乐。
    哎哟。老妈闭上眼,拆了骨头一样又瘫了瘫,眼皮哆嗦,一脸无力接受的表情。
    你跟我爸心里早就明白了,陶灼朝老妈身边挤,对吧,啊?妈?
    别喊我妈。老妈撵什么一样把他往外推,别跟我说,别跟我说,当我没问。
    你问都问了!陶灼见老妈这幅逃避现实的模样,反而来劲了,举着橘子要往她嘴里喂。
    边喂,他边机关枪一样突突突地说:我就跟你直说了吧,你就别跟我姑撺掇着给我找女朋友,我不会找的,我压根儿就不喜欢,我喜欢男的。
    为什么啊?老妈终于回头了,她第一反应甚至都不是恼火,真的就是茫然,为什么?你怎么想的?啊?儿子?
    没有为什么,陶灼把橘子掰掰,塞自己嘴里,早几年不就跟你们说过我不找女朋友么,不结婚,早就说了
    早几年你多大啊!不说你不说你,想着小孩儿都有那么一段,等你长大自己就有数了,这怎么还长不大了呢?老妈有点儿上火了,推了陶灼一下。
    再等十年还是一样。陶灼吃着橘子说。
    你们就是想让我早死。老妈瞪他一会儿,又歪了回去,跟你爸说去,别跟我说,烦。一个个的,你们现在的小孩到底都怎么了?
    吃橘子,妈。陶灼说。
    滚!不吃!老妈说。
    陶灼心想估计也没人出柜像他家一样了,按人头算,从陶臻到老妈,直接完成了三分之二的进度。
    他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等老爸一进门,就直接把最后三分之一也给填上。
    然而没等他开口,陶臻又在家里搅了团小旋风。
    在阻挡小老弟出柜这件事上,陶臻和陶且唯绝对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他和老爸买完菜一进家门,口罩还没摘,老爸就喊了老妈一声,让她去把以前陶臻的行李箱给找出来。
    干嘛啊?老妈从沙发上站起来,警惕地问。
    联系了两车东西,物流过不去,我开车去一趟。陶臻摘着手套说。
    你也去?老妈瞪着老爸。
    我不去,老爸笑笑,他们年轻人的事儿,自己折腾去吧。
    老妈看了他半天,又看陶臻,嘴角动动,像是想说点儿什么。
    老爸给她个眼神,老妈最后什么也没说,转身去给陶臻收拾东西。
    一段时间后,陶灼无意中在微博上刷到了有他哥镜头的视频。
    很短,几辆自发运送物资的私家车到达接驳点,正在从车里往下搬东西,陶臻是其中的一个。
    录像的小哥挨个问了几句,录到陶臻时,他诚挚地问:从槿市过来路途不近的,您是为什么做出这个决定的呢?
    陶臻一身风尘仆仆,甚至有点儿懒得说话,他忙着搬东西,镜头都没扫一眼,回答得一点儿都不凛然,只有四个字:为我老婆。
    陶灼当时在厉岁寒家里,他直接笑倒在沙发上,笑着笑着眼眶就糊了。他抹抹脸,把视频保存下来后分享到家族群里和朋友圈,大喊:这一手妇唱夫随玩儿的,够两口子吹一辈子了!
    厉岁寒刚跟闻野接了一个抗疫的宣传片,关掉邮件转过来问:什么?
    陶灼过去挤在厉岁寒怀里,把视频放给他看,冷不丁想起齐涯在跨年夜那晚说的非主流语录,突然觉得很动容。
    发现没有,我们老陶家人都特长情。他抬手捏了捏厉岁寒的耳朵。
    厉岁寒一手拿着陶灼的手机看视频,另一只手搂着陶灼的肚子揉揉,笑着嗯一声。
    比如我爸对我妈,我哥对我姐,我对你。陶灼得意又感慨。
    厉岁寒垂下眼帘看他,陶灼立刻把嘴噘得老长,说:来,宝宝,亲一口。
    厉岁寒:上瘾了?
    他俩都没法听这个词儿,陶灼被厉岁寒咬了口鼻子,两人笑着亲着,滚到了床上。
    第49章
    新冠没有像一开始推测的那样, 终止于五月,因为直到七月它还没有清除。
    中间颠簸起伏,几经波折, 2020的上半年像一个魔盒, 每个国家似乎排好了队,每个月轮流打开一次, 每天都在缔造和见证着新的历史。
    世界的变化与发展永远不会中止,陶灼的2020倒是逐渐安稳了下来, 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陶且唯在武汉待了足足六周,隔离结束后, 安全回来了。
    陶臻捧着满怀的玫瑰早早过去迎接, 没有提前跟任何人通气儿, 当场掏了戒指出来求婚。
    其实当众求婚不是我的菜,我以前还想过, 你如果在大庭广众底下搞求婚, 我估计会假装去卫生间偷偷逃走。陶且唯笑着接过戒指, 眼窝红彤彤湿漉漉, 抿了好几下嘴,还是没忍住掉了眼泪,但是现在感觉,好像很难逃得掉。
    厉岁寒的工作室和陶臻的三家店都在年后复工了, 一开始都只是半营业,工作室全员居家办公,陶臻的店只接外卖。
    情况逐渐稳定后,才重新走上流程。
    陶灼所在的画室必须严防死守,跟着教育局一个月一个月的观望,成了最慢的一批。
    老板要被两间画室的租金给逼疯, 无奈开发了新技能,让大家从三月份开始上网课。
    陶灼摸索熟练以后,好歹没有失业,不用去厉岁寒那儿当个米虫。
    除了老妈总是不许他提出柜的事儿,还私底下撺掇了老爸跟她一个鼻孔出气,他的生活已经完全没有任何不如意的事情了。
    所有人里最惨的是齐涯,国外的形势一会儿一个变,他在英国的同学回不来,他在国内不想也过不去,只能远程上网课。
    陶灼去找他玩儿,两人上回见面还是年前,终于再次面对面,已经快要初夏了。
    齐涯搬出来一大堆东西招呼陶灼,他这几个月无聊时就疯狂买买买,游戏衣服鞋子零食,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
    你跟厉岁寒就这么确定了?他问陶灼。
    啊。陶灼弄出来一盆鼻涕色的史莱姆,玩得呲牙咧嘴,朝齐涯胳膊上抹。
    滚滚,脏死了!齐涯也不想碰,使劲侧着身子往旁边躲,能搞出这颜色你也是无敌。
    现在就等个合适的机会跟家里说,我妈不能听我提这个,她就跟鸵鸟一样,觉得只要我不说,就还能继续自我麻痹。陶灼甩了半天,把盆子一推去洗手。
    齐涯跟在他屁股后头念叨:那还不好?你家那个氛围,出不出也没什么所谓,关键厉岁寒他家能不能接受?
    不能,陶灼果决地摇头,他爸连他外甥女儿都不让他带,怕传染。
    至不至于齐涯听乐了,同性恋带孩子,方方面面都多合适啊。
    陶灼骂了句靠,没忍住跟着笑起来。
    那他家连他都不能接受,能接受你么?齐涯接着问。
    反正已经不能接受他了,也不差多一个我。陶灼轻松地说,甩甩手上的水,还是往齐涯衣服上抹。
    擦水可以接受。
    齐涯站着没动,思考了半天,又问:所以你之前跟我说的,他那些问题,现在都能接受了?
    其实他也没什么问题,很多都是误会。陶灼朝齐涯后背心上拍了一巴掌,你怎么了?之前不是撺掇我别老瞎胡想在一块儿得了,现在在一块儿了你又这么多问题。
    齐涯反手挠了挠背,转头认真看了陶灼一会儿,最后嘴角一扬,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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