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对视,都是一愣。
黄支书神情骤然变得狰狞起来: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薛蒙被他扭曲的表情吓到了,一时竟然没接上话,此时的黄支书跟刚才仿佛不是一个人。
姜婪上前一步,神色自然道:在屋里待得太无聊了,手机信号又不太好,就到树林来透透气。
他似乎不解:我们是不能来这边吗?
黄支书转动眼珠打量两人,良久才语气古怪地说了一句:林子那边是村里的坟地,外人是不能进去的,怕冲撞了祖先。
姜婪哦了一声,推了薛蒙一把,说:抱歉,我们不知道。那我们就回去吧,葬礼是已经结束了吗?
黄支书阴沉沉地嗯了一声:二位再等一会儿,再过个把小时,他们就都回来了。到时候我再把人叫过来。
姜婪笑着说好,三人便一同折回了村里。
作者有话要说: #某群聊记录#
龙龙:我家又多了两个崽/得意。
龙龙:一家四口,不要太羡慕。
其他人:已退出群聊。
第51章
重新回到黄支书家里, 姜婪和薛蒙在堂屋的凳子上坐下,一直待在后屋的黄支书妻子又端了两碗茶水过来。黄支书就坐在对面,手里拿着一杆水烟,吧嗒吧嗒抽着, 吐出的烟雾将他笼罩起来, 让人看不清神情。
大概是姜婪从头到尾都神色不改,薛蒙也跟着镇定下来,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平安符, 没有去喝那碗茶水, 而是笑着跟黄支书搭话:您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黄支书吧嗒吧嗒的动作停了一下, 说:你们是远道而来的客人, 怎么好把你们晾着, 自然就赶紧回来了。
我们怎么能算是客人?给村里解决困难,是我们的本职工作, 应该的。薛蒙此时已经没了对他的亲近感, 说的都是客套话。黄支书年纪不小, 又是一副憨厚长相, 很容易让人心生亲近。薛蒙也不例外。
但在在树林里看到他一瞬狰狞的表情之后, 薛蒙对他就多了忌惮和戒备、
这个村子乍看起来正常, 但就像姜婪说的一样,仔细一想,哪哪都不对劲。他想起昨天张天行和肖晓榆都说村子很正常, 不知道是两人被村民骗过去了,还是他们运气不好, 今天正好撞上了。
黄支书又深深抽了一口烟,然后放下烟杆站起身,说:都回来了。
外头传来隐约的人声, 薛蒙跟着姜婪起身去看,就见村民们三三两两的回来了。他们脸上不再有悲色,反而都带着丝丝喜意。但他们大约是平日里苦相做多了,即使笑着,脸上也残留着愁苦,这么一看,就十分怪异违和。
薛蒙悄悄往姜婪身后挪了挪,努力维持着自然的神态跟黄支书搭话:大家怎么都这么高兴?村里是有什么好事么?
黄支书眯起浑浊的眼睛,笑呵呵地说:这是我们这里的习俗,老人过了六十整寿去世,那就是喜丧。对一个家来说,也少了个沉重的负担。所以送葬之后,村里都会庆祝一番。
他转头看向两人,说:等会有酒席,两位中午还没吃饭吧,正好跟我们一起吃席,村里难得这么热闹。
他话里话外仿佛都在说过了六十岁的老人是负担,死了是值得庆祝的喜事。
薛蒙越听越觉得怪异,嘴角勉强勾出个笑:我们今天的工作任务还没完成,就怕回去没办法跟领导交差。
黄支书摆摆手:这还不简单,我把男人们都叫来,女人们去准备酒席。你们先忙完正事。
说完他吆喝了几声,零零散散的村民们果然就聚拢了过来,个个都喜上眉梢地看着他们。
薛蒙见状,下意识看向姜婪。
就见姜婪对他点了点头,说:先把工作做完。
薛蒙与他对视一眼,整理了一下思绪,按照之前就定好的计划开始做动员讲话,姜婪则将外出务工意向调查表发下去,让村里人填写。
村民不是各个都识字,有不认识字的村民,姜婪得拿着表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问,等对方回答了再代填上去。
人虽然不多,但填表是个繁琐的工作。
这个问一嘴,那个叫一声,两人折腾了快一个小时,才将所有表格收起来。
村里的女人们已经做起了饭,浓郁的饭菜香弥漫开来。
薛蒙和姜婪大致看了一遍调查表,发现是否愿意外出务工这一栏,所有人都填了否。
按正常情况来说,他们这趟来就是做动员工作的,村里没一个人愿意外出务工,他们肯定得想办法做思想工作。但眼下村子情况显然不对,薛蒙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小声问:还要继续么?
姜婪摇摇头,又点了点调查表表头的基础信息,示意他看:村里这些人,没一个年纪超过六十的,大部分人在三十到五十五之间。
他们一直以为五十来岁的黄支书,甚至只有四十八岁。里面年纪最轻的一个村民是二十六岁,但人却有点痴傻。
薛蒙联想到黄支书说的那句老人过了六十整寿就去世,那是喜丧,脸色微微白了白。不敢想村里那些过了六十岁的老人都去了哪儿。
姜婪拍拍他的肩膀,小声道:别怕,不会有事。
薛蒙咽了咽口水,点了点头,像模像样地将表格整理好,装进了包里。
等他们整理完,村里的酒席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黄支书家门前的空地上摆开了四张桌子,做饭的女人们已经开始上菜了。
看村里的贫困程度,他们本来以为酒席也不会风声到哪儿去。
但出乎意料的是,四桌酒席都是大鱼大肉,鸡鸭猪牛肉一个不缺,甚至还有甲鱼和海虾。黄支书还从家里拿出了两瓶茅台来。
姜婪和薛蒙都不懂酒,分辨不出这是不是真茅台。但就三水村展现出来的贫困程度,眼前的四桌酒席也绝不符合村里的经济状况。
他们被安排在了黄支书这一桌,薛蒙挨着姜婪坐下,像个小鹌鹑,连筷子都没敢动。
他们坐的这一桌,除了黄支书,剩下的都是中年汉子。似乎并不像其他村里那样,酒席座次是按照辈分和年纪安排的。
有人来给姜婪劝酒,姜婪以不能酒驾拒绝了。
他们倒是没有再劝,自顾自地喝酒吃菜聊天,甚至还两个男人说今天要去哪个婆娘屋里过夜的。
姜婪听他们一番话,似乎村里的男人,平时是想去找哪个女人就找哪个女人。他们言谈里没有夫妻的概念,更像是把村里的女人当做公共财产,谁都可以支配使用。
而且他们谈论这些时并没有回避姜婪二人,仿佛一点没把他们当外人。和早上的热情却疏离完全不一样。
姜婪不动声色,薛蒙就也只当没听见。他假装看时间,拿出手机快速看了一眼发到群里的消息,文字消息后面是鲜红感叹号。
再看信号格,也是空的。
通讯信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彻底断了。
薛蒙把手机调成震动,放回了口袋里。
坐在他旁边的男人回头看了他一眼,嘴角笑容咧的很大。
酒席吃了将近一个小时,薛蒙如坐针毡,他在姜婪示意下硬塞了一点食物下肚。
等酒席散了,姜婪就提出时候不早了,他们该回去了。
黄支书喝了不少酒,闻言笑容满面地送他们出村。
神经紧绷的薛蒙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提了起来,他总觉得这些村民不该这么简单就放他们走。
此时不过下午五点半左右,明明还不算晚,但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们走到村口停车的地方,就见树林里已经浮起了浅淡的雾气。
薛蒙坐上驾驶位,启动车子。却发现打不着火。
他心里一凉,却不觉得意外,正想检查一下哪里出了问题,就听后上车的姜婪说:后车胎也瘪了一个。
两人对视一眼,心知肚明车子是被谁动了手脚。
薛蒙看了一眼还没走远的村民,低低骂了一句,又问:手机还是没信号,怎么办?那些村民肯定不会送我们出去的。
三水村地方太偏,路又绕,没有导航,别说是天色晦暗的傍晚了,就是大白天他们也不一定能走出去。
薛蒙咬咬牙,将口袋里两个平安符摸出来,塞给姜婪一个,又在车里找了找,翻出一把小水果刀和扳手来,发狠道:大不了跟他们拼了,我看这地方阴气重,说不定死了还能变成鬼回来报仇!
姜婪被他逗的笑起来,把平安符塞给他,又让他把水果刀和扳手贴身藏好,示意他背上包跟自己走:放心,我们能进来,就能出去。
薛蒙看着他瘦弱的小身板,虽然个儿挺高吧,但都没几两肉。刚才坐他们那一桌的,可都是壮实的庄稼汉。
村里那么多人呢,你别逞强,实在打不过我们就往树林跑。等肖晓榆和张天行发现我们失联,肯定会报警找我们的。
他越说越觉得有戏,腰杆也挺直了一些。
姜婪回头看他一眼:村里人不会把我们怎么样,我们要小心的是别的东西。
他嘱咐薛蒙:我有把握对付,但你务必听我的话。
薛蒙听到别的东西时嘴唇抖了抖,还是老实地点了点头。大概是太紧张了,他的话不知不觉多了起来:你知道那些是什么东西吗?
姜婪摇头:不清楚。
他看了一眼四周渐渐漫上来的雾气,说:等晚上肯定就知道了。
村子里确实没有问题,他猜的没错的话,那些东西晚上才出没。而且多半是有规律的。至于规律是什么,信息太少暂时猜不到,但他觉得,多半跟村里死了人有关。
否则昨天张天行他们第一天来,应该就出问题了。
薛蒙:
这么莽真的没关系吗?
大概是他的表情太惊恐,姜婪似乎想起了什么,又不放心地加了一句:今天晚上,我是说如果啊不管你看见我变成什么,都别叫,也别怕,知道吗?
薛蒙表情顿时更惊恐了一些:
他很想问问不管变成什么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不是一个物种吗?
话到嘴边,他又咽了下去,蔫蔫地哦了一声。
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着自己抱着的这根大腿,他到底是个什么腿?
还没想出答案来,两人已经又回到了黄支书家。
黄支书看着去而复返的两人满脸诧异:怎么又回来了,是落了什么东西了吗?
薛蒙心里骂了一句老东西还挺会演,面上却挤出笑容来:叔,我们的车坏了,手机没信号也联系不上同事
黄支书装模作样地询问了一番情况,然后说:哎呀,村里倒是有辆三轮车能送你们出去。就是现在天色晚了,三轮车开的慢,这土路上又没个路灯的不安全,要不你们今晚就在村里将就一下?明天一早你们同事不是还要来吗?到时候叫他们把你们捎带回去。
薛蒙心说等我援军来了你就凉了,却不得不装作高兴的样子应了下来。
黄支书给他们安排了一间临时的住房,在西屋。里面被褥铺盖齐全,显然是早就准备好的。
两人看破不说破,道过谢便在西屋歇息。
此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薛蒙看看手机时间,才六点多钟。眼下是六月份,昼长夜短。正常来说怎么也得七点多才黑。但他透过西屋的窗户往外看,村里已是黑沉沉一片。连一盏亮着的灯都没有。
他打了个寒颤,抱着被子往姜婪身边凑了湊。
却意外见姜婪眼里隐约露出些许兴奋,他呆了呆,狐疑道:我怎么觉得你有点高兴啊?
有这么明显吗?姜婪眼神无辜地看着他,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有。
薛蒙小声嘀嘀咕咕:虽然你是大佬,遇见这种事不怕,也不至于兴奋吧?
你这样真的让我很没安全感!
姜婪轻咳了一声,整理了一下表情,又去窗边往外看了看,然后趿拉着拖鞋哒哒哒回到床边合衣躺下,说:睡吧。
薛蒙枕头下放着扳手,裤袋里藏着水果刀,哪能睡得着。
而且外面还挂着那么大一盏灯笼呢。
那个灯笼不用取吗?薛蒙心里不太踏实,外面黑漆漆一片,就他们这屋外头挂着一盏灯笼,就跟指示灯似的。像是专程把什么东西往他们这里引。
姜婪合着眼睛:我看过了,灯笼里装的茶梗,就我们白天喝得茶水里泡的东西。
叫着茶梗,其实并不清楚是什么东西。
但有一点姜婪能肯定,那就是这东西可能能引来什么东西。他们白天喝了茶水,肯定留下了气味,有没有灯笼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大约只是黄支书不放心,才又上了一重保险。
薛蒙顿时不说话了,他翻了几下身,便安静下来。
姜婪躺在床的外侧,双手交叠放在腹部,一副入睡的模样。心里则在想着,不管等会来的是什么东西,可千万要味道好一点。
四周渐渐安静下来,外面的黑暗似乎从窗口漫了进来。漆黑之中,只有窗檐下一盏灯笼散发着微弱的光。
外头忽然传来凄厉的狗叫声,一声接着一声,划破寂静黑暗。
薛蒙压着嗓子,用气音问:村里没有养狗吧?
白天时他们转遍了村里,并没有见哪户人家养了狗。
嗯。来了
姜婪睁开眼睛,坐起身捂住了薛蒙的嘴:等下你别说话,也别乱跑。就在屋里待着,我叫你出来,你再出来。记住了吗?
薛蒙点点头,怕他看不见,又极低地嗯了一声。
这时凄厉的狗叫声已经渐渐弱了下来,似乎还夹杂着示弱的呜咽声。
狗叫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尖锐的婴儿啼哭声。
一声又一声,尖锐刺耳,像是要扎破人的耳膜。
借着昏暗的灯光,隐约能看到有什么东西从窗前掠过。外头忽然起了一阵风,吹得窗户闷闷地响,也刮落了唯一照明的灯笼。
屋子彻底陷入黑暗。
尖锐刺耳婴儿啼哭声却越来越近。
薛蒙浑身僵硬地躺在床上,眼睛直勾勾盯着窗户的方向,那里明明只有一片黑暗,他却觉得隐约闪过了一丝暗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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