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正好是十六,望月之时。银白的玉盘挂在中天,洒下一片月辉。
湖面上波光闪耀,却始终平静。
但三人谁也没着急,都耐心地等待着。
当手机上的时间跳到零点整时,平静的湖面忽然动起来。
姜婪看到大片大片的黑发飘荡在湖面上,紧接着,一个个披着轻纱姿态曼妙的身影从水中升起。它们围成一个圆形,恰好背对着茅草屋,因此只能看到背影。
从姜婪的角度看去,这些禁婆的背影像是粘贴复制的,一模一样的高度,一模一样的长发,在这样的寂静冷清的湖水中围成一圈,透着一股子诡谲。
他数了数,一共十八只。
数量还挺多,可惜并不能吃。
即使浓香浮动在空气中,他仍然闻到了其中夹杂的腐臭腥味。
这些禁婆似乎在小心翼翼地保护着什么,它们大睁着没有眼白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湖水,似乎在等待着。
在它们的注视下,一个巨大的白色的卵从水中浮了起来。
白卵漂浮在水面上,在月光照耀之下,宛若通透的白玉。姜婪甚至能看到里面蜷缩着的人体,那是一具比所有禁婆更加完美的人体,漆黑长发披散在赤裸的身体之上,半掩着的脸轮廓精致,在它的额头上,还生了一只黑色的角。
看这些禁婆恭敬虔诚的程度,显然这只长了角的禁婆,是更为独特和厉害的存在。
它们又开始发出嘶嘶的声音。
空气中的香味也更浓烈了一些。
陈画将一张符交给姜婪,道:我和应峤去对付这些禁婆,你趁它们不备,把这张火符贴在卵上,引天火烧了它。
这个还未孵化的白卵相比起凶猛的禁婆来说,并不算危险。应峤也认同了陈画的分配,嘱咐了姜婪几句,让他小心。两人便当先朝着湖中的禁婆攻去。
陈画平时惯用的是一把长剑,但他今天并没有用剑,而是珍惜地像脱衣服一样,将自己的人皮脱了下来叠放整齐,只剩下一具雪白中泛着暗红的骷髅。
姜婪第一次见到画皮妖的真身,不由多看了几眼。
应峤察觉到他的视线,迟疑了一瞬,还是幻化出了一条蛇尾。蛇尾灵活地在地面滑行,很快便滑入湖中,黑色蛇尾在水中激起阵阵水花。
仪式忽然被打断,那些禁婆齐齐回头看向两人。
十八张雪白的面孔,十八双没有眼白的漆黑眼睛,恶毒地落在两人身上。
陈画活动了一下骨头,笑着道:这样就不怕这些丑八怪咬坏我的皮了。
应峤瞥他一眼,蛇尾一摆,当先朝着最前面的禁婆抽去
两人加入战局,场面很快混乱起来,陈画作为在场最厉害的特勤组大妖,自然一马当先冲在前方,尖锐的爪撕扯下禁婆的皮肉。
后方的应峤摆动着蛇尾一心二用,既要在小妖怪面前展示自己的勇武,又要把控着一个度,不能超出一个普通蛇族该有的样子。
也十分费心费力。
姜婪趁着禁婆被吸引了注意力,从另一侧悄无声息地下了水,直奔中央的白卵而去。
他眼神隐隐兴奋,他直觉那个白色的卵,味道不会差。
他一定要尝一口。
作者有话要说: 陈画:应龙英俊威武霸气无人能敌,求求你粉他叭!
老实婪:emmmm可是我粉饕餮呢0.0
龙龙:?(饕餮不值得!!!)
第29章
逊阳湖位于郊区, 少人烟,多农田。夜幕时分,四周是一片茫茫的黑。唯一的光源只有天上一轮满月。
玉盘般的月亮投射在湖底,给湖面镀上一层细碎波光。
此时这宁静的波光被一条粗壮的蛇尾搅的支离破碎, 应峤游刃有余地操纵着蛇尾, 将一只从背后扑来的禁婆抽到陈画所在的方向。
陈画险险避开,五指并拢, 尖锐如刀刃的手掌瞬间穿过了这只禁婆的胸腔, 污血噗嗤溅开, 扑了他满头满脸。
白如雪的骨架染上了腥臭污血, 画皮妖心里骂了一声, 扭头又拧下了另一只禁婆的头颅。
水花激荡中, 寂静田野响起禁婆愤怒的嘶叫。这些怪物性情凶猛残暴,思维却很简单。当被激怒后, 便全部争先恐后地扑向了两人。
静静漂浮在湖面上的白卵已经无人问津。
银白月辉洒在白卵上, 照得白卵越发通透如玉, 越发的引人食欲。
此时, 姜婪已经悄无声息地潜到了白卵下方, 应峤和陈画稳稳拉着禁婆的仇恨值, 被愤怒点燃的禁婆们完全没有注意到他。
姜婪用手指戳了戳大白卵。
又绵,又软。
很像曾经吃过的糯米糍。
姜婪心脏蹦蹦跳,又是紧张又是期待。他悄悄回头看了一眼激战中的应峤和陈画, 小心地托着大白卵,准备走远一些再动手。
大白卵中还有一只未孵化的禁婆, 但它的重量却很轻。轻飘飘地浮在水上,姜婪托着它移动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他一边托着卵往反方向游。一边注意着激烈的战局, 没有注意到白卵中原本闭着双眸的禁婆,缓缓睁开了眼。
一双纯黑的眼静静注视着他。
随后,它缓缓动了。
纤细雪白的手臂轻易地穿过包裹着它的卵,搭在了姜婪的肩膀上。
先是手臂,然后是雪白姣好的面庞它的上半身紧贴着姜婪的后背,鸦黑的发随着动作垂落下来,浸入水中缓缓扭动。它的脖子拉得很长,以一种人类绝对不可能做到的姿势,扭过脸看姜婪:你要带我,去哪?
它的声音很好听,尾音拖长往上,仿佛带着细小的钩子。
姜婪微微侧脸,默默与它对视。
它看着姜婪细嫩的皮肉,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唇,语调越发婉转:我饿了
姜婪也看着它,喉结微微滚动,露出个笑来:我也饿了。
禁婆一愣,艳丽的脸上多出了一丝茫然。
事情发展好像跟它想的一点不一样。
这个食物不怕它。
姜婪又瞥了一眼远处的战局,见没人注意到这边,连忙反手将禁婆从背上撕下来,飞快塞回了大白卵里。
禁婆还想反抗,却发现自己竟然挣脱不了这枚供养它的卵,扭动的黑发只能徒劳无力地在绵软卵壁上攻击,利齿和尖爪试图撕破紧固,却连半丝痕迹都无法留下。
它漆黑的眼里流露出畏惧来。
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它选中的食物,似乎比它更厉害。
姜婪带着大白卵潜入湖底,趁着无人发觉,飞快将这大白卵团吧团吧揉圆了,然后一张嘴就整个吞进了肚子里。
果然跟他想象的口感差不多,像是牛奶味的糯米糍,绵软Q弹,口感一级棒。
只是情况紧急,实在不允许他细嚼慢咽,仔细品味。
姜婪愉快地打了个饱嗝儿,半眯着眼回味这难得的美味。
他正沉浸在美食的余味之中,忽然听见一声带着焦急的呼喊。
姜婪
那是应峤的声音,湖中水花阵阵,应该是应峤发现他不见了,正在四处寻他。
姜婪一惊,顿时顾不得回味了,手忙脚乱地翻出陈画给的火符引燃,蓝青色的火焰在水底瞬间爆开,映亮了整个湖面。
火光映照之下,应峤终于看到了从湖底浮上来的姜婪。
小妖怪整个湿淋淋的,脸色在蓝青色的火光映照下显得苍白无比。他心里一紧,几乎是瞬间便到了姜婪身侧,将他从水中拉起来,以尾巴圈住他,紧张道:没受伤吧?
姜婪被他圈着,整个人还有些懵。
应峤的速度太快了,他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摇头:没事。
这时应峤已经检查过他身上,确认没有受伤,提起的心这才落回去。
他看了一眼湖底渐渐微弱的火光,皱起眉头:怎么回事?
刚才局面混乱,他竟然没有注意到小妖怪跑到了这么远的地方来。
姜婪心里发虚,表面却很镇静,他甚至带着微微得意的神色道:我把那个奇怪的卵烧了!
说话间他一直小心观察应峤神色,见他并没有质疑,又继续道:那个卵里面的禁婆是活的,它想跑,我偷偷跟上去,趁它不备用陈老板给的符引了天火。
他说着还有些不满:陈老板没说这符威力这么大,我差点也被烧了!
应峤被他骄矜的模样逗笑了,蛇尾环着他的腰,轻轻将他往上举了举,表扬道:那可真厉害。
姜婪抿着唇笑起来,正想开口要应峤放开他,一张嘴却又打了个饱嗝儿。
他瞪大了眼,急急捂住嘴,清亮眸子透出心虚来。
应峤疑惑地地看着他:怎么了?
姜婪摇摇头,确定不会再打嗝儿了才松开手,支吾道:你刚才把我颠岔气了。
应峤不疑有他,蛇尾松开一些,虚虚环着他的腰,带着他往岸边去。
姜婪急于转移话题,指着陈画那边道:我们不去帮陈老板吗?
应峤道:老板说太久没活动了,想练练手,要我们不用管他。
姜婪:这样吗?
应峤:嗯。
于是两人上了岸,留下陈画一人对付最后两只禁婆。
他嫌弃地将手从禁婆的胸腔抽出来,又在湖水里涮了涮,结果这片湖水都被禁婆的污血给污染了,又腥又臭,整个都是黑的。雪白的骨头在里面涮一涮,拿起来都黑了。
陈画敢怒不敢言,只能把禁婆的尸体捞起来堆在岸上,然后跑得更远一些去把自己洗干净。
这些禁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血跟墨汁似的,又腥又臭不说,沾上了还不容易洗掉。
拾掇了半天才把自己弄干净,陈画爬上岸来,就见应峤正在给小妖怪烘头发。
我真的不酸。
陈画像个怨妇一样,将自己的皮抖得哗哗响。
但应老板根本没有心。
他的心全给了小妖怪!
见应峤半晌都没给他个眼神,陈画只能自暴自弃地将皮囊穿好。然后又打了局里的电话,叫派人来收拾战场。
应老板这回终于分给了可怜的员工一个眼神,但开口就不说人话:局里派了人来,那姜婪可以先回去吧?他明天还要上班。
陈画:
他努力挤出个虚假的笑容,说:那姜婪就先回去吧,小应你顺路送他一下,我在这里等局里来人。
顿了顿,又对姜婪道:奖金我会帮你申请。
又有宵夜吃,又有奖金拿。
姜婪可太高兴了,为表谢意,他十分不好意思地想留下来陪陈画一起守着。
陈画因此被应峤丢了几十个眼刀,最后是把这小祖宗给请走的。
*
应峤开车送姜婪回了小区。
姜婪吃饱了肚子,就有点昏昏欲睡,半眯着眼睛细细感受久违的饱腹感。
应峤开着车,眼睛却时不时往他身上瞥,他还惦记着在青阳湖边听到的对话。
他很想解释一下,事实跟他从朋友那儿听说的还是有些出入的。
虽然当初他确实挑了那些大妖的老巢没错,但那只是逼迫这些大妖从老巢出来的策略。他要是不动手,那些躲在深山老林的大妖估计几百年也不愿意出来。
要不是他挑了那些大妖的安乐窝,把他们引出来揍服了,妖管局哪来的特勤组?
虽然实施计划的过程出现了一点小意外,但整体还是可控的,最终目的也达到了。
这应该算他的光辉成就,怎么就传成了黑历史呢?
应峤想不明白,搁以前,他想不明白也懒得管,叫泰逢下令禁止传他的闲言碎语就是。
但现在小妖怪都知道了,他就有点抓心挠肺了。
他纠结着怎么跟小妖怪解释。
纠结了一路,等车在小区门口停下时,应峤才终于开了口。
他以一种我其实并不太在意只是随口说说的语气对姜婪道:先前在湖边,你和老板说的有关应龙的事,我听见了。
姜婪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这也太巧了叭。
怎么又让应峤听见了。
他忐忑地看着应峤,很怕他要为偶像讨回公道。
还好应峤并没有因为他黑自己偶像的行为一把掀翻友谊的小船,他只是竭力心平气和地将来龙去脉又重新解释了一番,然后期待地看着姜婪:你看,应龙其实并没有传言里那么坏脾气。
姜婪心里嘀咕,看不出来应峤还是个脑缠粉,应龙都打到人家老巢去了,还抢了人家珍藏的财宝,简直就是当代土匪,这还不叫坏脾气什么叫坏脾气?
但姜婪根本不敢说不是,只能不停点头。
嗯嗯嗯,你说的都对。
他真的非常努力地维持友谊的小船不翻了。
应峤觉得小妖怪在敷衍自己,但对上他恳切目光,又觉得大约是自己想多了。
最后只能遗憾地打住话题,目送他进了小区。想着下次再找机会跟他科普自己的光辉事迹。
*
姜婪回到家时,狻猊和椒图已经睡了一觉醒了。
两小只正在客厅抱着平板玩企鹅飞车,狻猊的小爪子不方便操作,就蹲在椒图肩膀上指挥他玩。
姜婪一进门就听见他在嚷嚷:转弯转弯转弯
哎呀,你怎么又撞死了!
椒图锲而不舍:重新再来。
兄弟两个完全没有注意到姜婪的到来。
姜婪走上前,点点这兄弟俩的头,又指指时间:都几点钟了,还不睡?
狻猊一看姜婪回来了,就不嚷嚷了,从椒图肩膀上跳到他的肩膀上,用脑袋蹭了蹭他,讨好道:五哥,我们在等你回家。
姜婪哪里不知道他那点小九九,在他脑袋上呼噜一把,告诫道:下次不许带着九九熬夜。
说完又关心地摸了摸椒图的额头:头还晕不晕?
椒图老实摇头:睡了一觉就不晕了。
见他没有什么酒后后遗症,姜婪不顾他可怜巴巴的眼神,心如铁石地将平板从他手中抽走,道:现在该睡觉了,明天再玩。
椒图一副我还想玩的表情,但听见姜婪的话,还是乖乖哦了一声,跟着他回房间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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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妖怪不许单身——绣生(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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