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笑完了？为何赴水？”等到她渐渐没了动静，崔珏平静无波的声音方才响起。
    楚顺心表情僵硬了一瞬，冷淡道。“肉体的死与精神的死，我选肉体。”
    “如果你不自杀，你的精神为什么会死。”崔珏问道。
    她目前的精神状态明显不怎么着，但该问的还得问，不然崔珏怕这妹子变厉鬼祸害人。
    “我被人控制了！”她忽然上前一步，揪住崔珏的领子歇斯里底的喊道。“他们都不信！他们说我是学习压力太大了！我求救了，没有人信我！她是恶魔！”
    呲啦一声，右衽被拽下来了一些。
    好吧，她的精神状态可能不只是不怎么着。
    “你先冷静一下，现在说话的是你吗？你现在没有被控制，那就请安静一下，安静下来我才能够帮助你。”崔珏平静如古井无波般的声音似乎带有神奇的魔力，让她不由自主的平静下来。
    见她情绪缓和，崔珏连忙后退了一步保护好自己的衣衽。
    “她在控制我啊！你知道吗！我控制不了自己做任何事情！我看着自己的手写作业，给自己夹菜，完成考卷——可这都不是我啊！！”
    楚顺心一开口情绪又在崩溃的临界点左右摇晃，恰逢警局的人捞出了她的尸体，这让她的情绪更加激动，更加说不清楚话来。
    崔珏听了，心中的怪异感越发浓烈，难道这个姑娘是被人控制着跳下去的？
    这么一个高中生，能得罪什么大能？这么年轻就没了，方才那个大姐扒着栏杆哭的是真惨。
    那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那大姐身上还有邪气呢？难道是大姐惹的人，别人报复到那个女孩身上了？这也说不通啊，要报复也不会控制那么长时间再报复。
    如果说，控制楚顺心的就是她的母亲……这一切似乎都说的通了。
    别怪崔珏阴谋论，生在大业三年她什么阴私没见过，没点谋略肚子里不是黑的她根本活不下去。
    楚母用什么邪术控制了她的一言一行，但因为楚母不是修者让她保留了意识清醒，所以楚顺心痛苦的疯掉了，在难得清醒时打开车门跳江。
    这些都说通了，那为什么楚母会停车呢？那为什么楚顺心跳江后楚母哭的那么伤心不像是装的呢？
    “控制你的人是你母亲对吗？”崔珏思索半晌问道。
    楚顺心点头，有了刚才河神的帮助，她情绪缓和了些。“是啊，可不可笑？你知道吗？我的一言一行，我考试写什么都是她来做，我只能透过眼睛去看东西，连眨眼都不是我控制的。我明明是那具身体的主人，却像寄居身体的游魂一样。”
    “如你所说，但你母亲毕竟是个凡人，根本不可能分魂出来占据你的身体替你做这么多事。”崔珏说道。
    “当然不是，她想让我做什么，我的身体自己就去做了，有时候我都清醒不过来，她只是发布命令，我的身体就必须得去做，我清醒过来时一旦违抗，头疼的我就要死要活。这个时候她就扑过来哭说是为了我好，我是她的一切，我懂事了就好。”
    崔珏不由得皱皱眉，她很难理解这对母女畸形的关系。毕竟，崔让夫妇老来得子有些溺爱，从来不管她做些什么，唯一的要求就是别作死。
    “那么，你又如何迫使如此厉害的母亲停下车，为你争取到自杀的机会呢？”崔珏的声音很温和，让她不由得放松了警惕。
    “车上有个系统类的东西，只要把车门上的锁往上拔，车会急停，我坐在后面，她没来得及说话时我就跳了下去。我等了两年才等到机会，她可以控制我不寻死以摆脱控制，但她不能让死了的我重生。”
    她的语调越发冷漠，仿佛提到的母亲不是她的亲人。
    崔珏沉默了半晌，忍不住有些心痛。
    “她怎么控制的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控制的你？”
    “我不知道！自两年前她从东南亚回来她就变的奇奇怪怪，一天早上醒来我就发现自己像一台设置好程序的机器一样，刷牙洗脸梳头，穿上她喜欢的，给我买的衣服，一边吃饭一边背单词，她说什么，就如同圣旨一样，我无法违抗这一切……”
    “你知道吗？我真的太累了，我以前的同学都说我变了，变得善解人意和人相处的很好，老师说我变了，说我学习积极性格阳光……可这都不是我啊！”
    “你知道我多绝望吗？我绝望的每时每刻都想结束自己的生命。她给我取名顺心，只是不知道顺的是谁的心！”
    她惨然笑笑，踉跄了几步，泪流满面，披头散发，像一个疯子一样。
    崔珏诚实的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我父母没这么干过。”
    她的母亲可能是为了楚顺心好，也肯定是爱她的，只不过这种爱过于变态，变态到可以用邪术控制女儿。
    不知道楚顺心的哪根神经被刺激了一下，她转头往楚母所在医院的方向飘过去。
    她自杀而死，胸中含有怨气，多少也是个厉鬼，如果是去报仇的，那楚母绝对活不下来。
    “别冲动！你这样害了的是自己！”崔珏连忙追上去。
    崔珏追过去时楚顺心已经掐住了楚母的脖子，她的脸色已经憋成了猪肝色。
    崔珏制住楚顺心，低头才发现楚母似乎看见了二鬼。
    “你个不孝女！我是为了你好啊！”楚母凄厉的声音比二鬼更像是恶鬼。“你怎么能这样做，你这不是辜负妈的一片苦心吗……”
    崔珏没搭理她，摊开手心，空中浮现出一卷泛开的泛黄册子，她念道。
    “王敏珍，操控邪术，逼死亲女，你可后悔？“
    闻言，她先是一愣，而后癫狂道。“我不后悔——我都是为了心心好啊！”
    “你为什么不领情…我都是为了你好…”
    “你怎么能离开妈妈啊……你不能听听话吗…你顺妈妈次心不行嘛…”
    癫狂之后便是凄厉扎心的哭声。
    “我只是希望能有一次顺从自己的机会，而不是时时刻刻做你的傀儡。我是一个人，我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选择，你凭什么拿那些封建迷信的东西迫害我！”
    崔珏不由得怀疑鬼生了。
    她颜值多高，她气质多好？为啥今天碰见的这俩人一个个都拿她当个柱子，和着她不存在啊
    人家正儿八经的大师出来捉鬼给鬼差打辅助都能赚的盆满钵溢，走哪被尊敬到哪，她堂堂阴律司判官，被一对精神不怎么正常的母女无视了个彻底。
    对了，那楚母是真精神不正常，楚顺心可能是被逼出来的。
    想想，任谁被亲妈用邪术控制了几年都得疯，何况她还未成年。
    “先别吵，再吵我叫道士了啊……驱鬼的那种”崔珏盯着情绪激动要上去打人的楚顺心说道。
    未尝想到，楚顺心立马蔫了下来，果真，是个鬼都怕道士。
    崔珏想着忽然发觉不对，她正儿八经的阴司混的还不如道士！
    “王敏珍，你祖上未有修士，控人之术，从何习得？”崔珏用了些法术，只见歇斯里底的她安静下来，目光呆滞的回答道。
    “一个东南亚法师给了我两包药，一包自己吃，一包掺在菜里，给她吃。还有一尊神像，每天要我用血供养。我知道这可能是什么邪术，但我真的是为了你好，只有这样你才能过的幸福啊……”楚母仅仅是呆滞了一会，强烈的执念又让她抱怨起来。
    听罢，楚顺心忍不住感到深深的恶寒。
    她印象里的妈妈，早早的离婚带着她打工，无微不至的爱着她，但她却因为自己不能单独出门，上学都要陪读，兴趣班上的是妈妈的兴趣，只能听从妈妈的话而让母女吵了很多架。
    但她情知母亲是为了她好，深夜三更常常愧疚的不可自拔，但醒来面对母亲，她才发现自己根本不想这么被控制。
    她从小都是这样，但随着长大，自我意识越发觉醒。她喜欢悄悄的一个人看书，听歌，讨厌别人来打扰，读书读多了，与同学也玩不到一块去，她不喜欢弹钢琴，她也不想看母亲让她看的那些书。
    二人关系越发紧张的时候，母亲从东南亚出差回来后跟她道了歉，允诺了以后考虑她的感受，尊重她的想法，还给她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那药就是掺在里面的。
    第二天早上再次醒来，她就发现自己根本控制不了任何言行，母亲说下的每一个字，都像是魔鬼的箴言，不得不去笃行。她只能躲在躯壳里每时每刻想要自由，直到今天，她解脱了。
    母亲把她当成人生的希望，所以她只能为母亲而活，楚母那一味的压制与控制，不过是自我感动罢了。在她的心里，自己是为了孩子好，她之所以求蛊控制孩子，就是想让孩子过的顺利点，害怕孩子走错路。
    这样的爱，也难怪能逼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