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实践场地的生态林场在邻市，整个高二年级都一大早坐大巴过去。
    陆潜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闭着眼睛穿衣洗漱吃早饭，被何彭拎到车上送到校门口时已经聚满人了。
    个个都精神饱满看上去十分激动，除了陆潜一脸想把活动组织者揍一顿的不爽。
    何彭拍了拍他的手背：到了，陆潜。
    唔。陆潜睡眼惺忪地睁开眼，又重新缩回去打了个盹，才伸着懒腰强打起精神。
    何彭把后座的书包给他：走吧，马上就发车了。
    嗯。陆潜点点头，把书包抱在怀里，手臂穿过书包带直接背在胸前，他拍拍鼓起的书包，我走了。
    未睡饱的陆潜五官格外柔和，双眸缺了平日的力气，泛着傻气，让何彭忍不住心软了软。
    不管是上课还是去外面参加社会实践，陆潜照样是班上最后一个踩着规定时间线上大巴车的。
    你小子！快点，都等你了！包书愈坐在第一排，一见陆潜就要往他肩上拍。
    陆潜眯着眼，因为睡眠不足心情不爽，侧身躲开那只手，懒洋洋地应了声，朝大巴车最后一排走去。
    最后一排是五个连座，于辞给他留了个从左数第二的位置，童漾因为担心晕车坐在靠窗位置，而于辞则坐在一刹车就能从车尾滚到车首的中间座位。
    你这一大袋都是吃的啊。于辞问。
    陆潜闭着眼把书包卸下来丢过去：爸爸给儿子们带的小点心。
    于辞拉开书包拉链，勉强塞进的零食包装袋立马往外跑，他瞬间笑出声：我操陆爸爸，你这是小学生去春游吗？
    陆潜踢了他一脚：我哥买的，书包也是他装的，我他妈快困死了。
    说着，他还不知道想起什么来，笑了一下。
    大巴开过去得两个多小时，老包怕大家在车上无聊，索性拿过导游用的话筒指挥大家上台唱歌。
    老包先来！前排的女生笑着喊。
    嘿嘿，那我开个头！
    老包拿出手机，挑了一首怒放的生命，还因为高音唱不上去破了好几次音，底下依然十分捧场的拍了四五分钟手，从开始唱拍到结束后一分钟。
    陆潜这会儿已经清醒了，甚至还有点想笑。
    但估摸自己这一笑估计就会被叫上去唱歌，于是屁股往下挪了挪，挡住自己的脸。
    又眯了一会儿，他才睁开眼拿出手机。
    零食早被那些不孝子孙给瓜分了大半，陆潜拿了一包薯片放在腿上。
    大概真是吃人嘴短。
    陆潜又想起昨天何彭握住他的手时的怪异感觉，以及晚饭前他那句一会儿别发神经。
    都像一根指尖的倒刺，不注意时到察觉不到，而一去拨弄那触觉又很难去忽视。
    欸，宝贝儿。陆潜侧头拿手肘撞了撞童漾，有事请教。
    嗯？童漾挺吃惊地看他。
    陆潜反倒有几分别扭：你喜欢一个人时啥感觉？
    嗯？？童漾震惊地睁大眼，欸操，你有喜欢的人了？谁啊，哪个班的？叫什么？我认识吗？
    童漾连带着问了一串问题，好在之前问的时候陆潜压低了声音，所以童漾也习惯性地压低声音，不然被旁边那群八卦王者听去，大概全校女生都要被纳入审视的目光中了。
    而童漾吃惊成这样也不怪她，从她认识陆潜到现在，从来没见他对任何一个姑娘有过真正的好感。
    不对啊，我们学校有比我漂亮的吗？你喜欢谁啊？童漾非常自恋地问。
    陆潜笑了几声，同样插科打诨：是啊，宝贝儿，说不定我说的就是你呢？
    你这，嘴上叫着我宝贝，心里装着别人，可以啊陆潜，一号渣男。
    童漾显然没相信他的话，斜睨他一眼。
    陆潜笑了笑，手机放在手心把玩。
    顿了顿，童漾凑过来，把手机推到他面前：你试试这个测试，可以测出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可准了。
    陆潜嗤了一声，对这种小把戏非常不屑，但还是接过手机。
    第一题：下列几个地方，你更喜欢住在哪里？
    A.草原上的蒙古包
    B.丛林里的木屋
    C.沙漠上的帐篷
    D.热带海边的别墅
    陆潜无语：我就不能好好待家里吗
    童漾掐了他一把：好好做！心诚则灵！
    好吧。陆潜抽了下嘴角，D吧。
    后面的问题一个比一个离谱。
    【两条美人鱼，一条下半身是鱼上半身是美女脸，一条下半身是人形上半身是鱼头，你选哪一条？】
    陆潜心想，何彭他妈这两样都不沾边啊。
    最后还是选择上半身是美女脸，毕竟对一个鱼头，陆潜觉得能不能硬起来都是个问题。
    最后一题是最正常的一题。
    【你在做这些题时心里想的是谁？】
    陆潜在心里说，何彭。
    做完了，然后呢？陆潜把手机还给童漾。
    还记得一共有几题吗？童漾问。
    陆潜回想了一下：20吧。
    恭喜你！你真是有喜欢的人了！快告诉我第20题你想的是谁？童漾感慨地拍了拍他的肩。
    嗯？这就得出来了？陆潜吃惊地一挑眉。
    是啊，你都没发现这些题目里没有第14题，一共就19题啊，说明你心里满心满意的只有那一个人。
    陆潜真心实意道，傻逼。
    你不会以前就靠这个来测自己是不是喜欢某个男人吧？陆潜又问。
    这只能测一次啊，上回我确定自己喜欢那个人渣就是靠这套题的。童漾挺认真的说，潇洒自如的她也算已经放下了。
    陆潜彻底被她的智商服了。
    知道为什么会遇上人渣吗？陆潜翻了个白眼，就因为你拿这种不靠谱的测试题。
    童漾信奉为独辟蹊径的真理题被陆潜贬得一文不值，当即扬手狠狠在他手臂上大了两巴掌。
    那你也做了这题，你也要遇上人渣了！
    陆潜笑了声，何彭简直哪里都跟人渣挂不上边。
    他闭上眼，懒洋洋地：闭嘴吧。
    他侧头看向窗外，冬季的浓雾还没散尽，丝绸般涌动，车速把陆潜莫名的情愫抛在后头，绝尘而去。
    虽然那测试题是个有脑子的人都知道是假的，但总归还是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就像是一把利刃轻轻挑开他心脏表皮，种了一颗种子进去。
    心脏一寸寸下沉，降落到山呼海啸的谷底深处。
    ***
    社会实践活动一共有四天。
    第一天没什么活动，因为这里都是按照军训规格进行活动，所以中午时教官教他们把被子叠成豆腐块。
    下午就自己在宿舍睡完午觉，在三点检查前把豆腐块叠好就可以，吃过晚饭就是一个篝火晚会，促进学生与教官的关系，年年如此。
    中午教官找了一条被子给大家做示范，陆潜抢在第一个把自己的被子递过去，于是得到了一条最规正的豆腐块。
    到午休时也没舍得拆开，一旦拆开就叠不回去了。
    再加上睡得是连着八张床的大通铺，被子床单都是历年用下来的，陆潜有点洁癖，并不很想去碰那些东西。
    他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拿出手机给何彭发信息。
    你在干嘛？
    虽然平常这时候自己也在学校里见不到何彭，但毕竟现在相距几十公里以外。
    陆潜莫名涌上类似异地恋的难熬。
    不管那份测试准不准。
    但他知道，他现在有点想何彭了。
    第18章 翻墙
    晚上在吃过生态林庄的食堂后，陆潜终于是知道为什么何彭会让他带这么多零食了。
    他活了这17年，从来没吃过这么难吃的饭菜，陆潜有气无力地回到宿舍，拆开一包饼干。
    他是最先回来的，这会儿宿舍里一个人都没有，他拨通何彭的电话。
    响了几声就接起。
    喂，怎么了？何彭的声音飘出来。
    陆潜瞬间觉得那些因为饭菜和晚上的无聊活动的窝火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
    菜太难吃了。陆潜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我就知道你吃不惯，多少吃点，总吃零食也不好。何彭说。
    陆潜散漫地应了声，两人好一会儿都没说话，但双方都没挂断电话。
    顿了会儿，他才问：你干嘛呢？
    车上，要去见个人谈些事。何彭回答。
    哦，那你忙吧。陆潜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虽然只不过打了两分钟的电话，但陆潜原本的空荡却神奇的填满了。
    何彭温和又略微低沉的声线破开了他的胸腔骨骼，温柔的包裹起少年不曾宣之于口的爱意。
    我他妈就是喜欢何彭！
    陆潜心想。
    管他是男是女，管他比自己大还是小，反正他就是喜欢何彭。
    陆潜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上一个男人，但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喜欢一个女人，所以这事对他的冲击力并不非常大。
    反而，相对而言，喜欢的人是何彭这件事的冲击力要大得多。
    他和何彭认识太久了。
    陆潜点开屏幕看了眼，把手机充上电扔在桌子上，爬上床抖开于辞叠了一个小时的豆腐块睡觉。
    我操！陆潜你有病吗！我的豆腐块！于辞一进来，看到陆潜盖着他的被子睡得四仰八叉，差点直接背过气去。
    陆潜揪了个枕头砸过去，眼皮都没抬：爷爷给你这么多吃的睡个觉怎么了？
    你睡觉盖自己被子啊！于辞扑过去揪他的被子。
    陆潜灵活地把被角都压在身子，回答得十分冷漠：不。
    ***
    天色下沉，墨色陷落，天际被月亮烧出一个洞，底下篝火也一个接一个亮起来。
    高二一共有十二个班，三个班围着一个篝火表演节目，前三个班包括陆潜班都是文科班。
    给个位。陆潜走过去，朝于辞的鞋子踢了脚。
    哟，爷，你终于睡饱啦。于辞恨的牙痒，往旁边挪了个位。
    陆潜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头发有些长了，刚刚洗了个头，还挂着水的发丝有些挡眼，他向童漾要了一根皮筋，抓起头顶的头发绑了一个啾啾。
    火光把他的面孔照亮，瞳孔里也映出一团光亮，扬起的脖子拉扯出一条精致的线条。
    篝火边有一个一班的男生在才艺表演，二胡，弄得原本欢闹的氛围十分悲凉。
    操，我怎么觉得这要募捐了呢。陆潜吐槽了一句。
    一群人一起笑起来，突兀的笑声瞬间带动原本憋笑的同学们，顿时显得那二胡声也十分不伦不类。
    我找高三的人打听到这旁边有个好玩的地儿，一会儿溜出去玩吧？童漾放下手机。
    于辞皱了下眉：高三的？
    童漾一巴掌打在他的脑袋上：滚，别把本仙女当作没脑子的傻帽，找高三学姐打听的。
    陆潜抽出支烟咬在嘴里，声音有些含糊：行啊，什么时候。
    就现在吧，现在晚会没结束趁着人多可以翻墙出去。童漾朝后门指了指。
    我去拿手机，你们先走。陆潜站起来。
    手机还在充电，陆潜索性没带出来。
    兵分两路，童漾于辞等人猫着腰躲在树丛里绕到后门，陆潜原路返回到宿舍。
    ***
    一片黑暗中，只有一圈手机映射出来的白光，有几条何彭发来的未读短信。
    陆潜还没来得及看，一个电话就打进来，他飞快地接起来。
    喂？
    何彭似乎没料到接得这么快：啊，有空吗现在？
    陆潜捏了下指尖：有啊，怎么了？
    出来一趟吧，我在你们实践场所的门口。何彭说。
    啊？？陆潜愣住了，然后心尖上泛起的涟漪把他整个人都酥得发软，你在门口？
    你不是没吃饭吗，我正好有空，给你送点过来，你来车上吃一点？
    行！陆潜说完才觉得自己有点太激动了，他摸了摸鼻子，我，我现在出来，你等会儿啊。
    陆潜飞快地收拾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冲出宿舍又回来，在镜子前照了半天，然后拿了顶帽子，把头发往后一捋压在里面。
    帅！陆潜暗自夸了一句。
    跑下楼时还差点绊了一脚，一边在心里吐槽自己怎么像没见过世面，一边加快脚底的速度。
    他跑到后门的围墙边，重新压了压帽檐，还没跳上去童漾就打电话过来。
    干嘛！陆潜没好气。
    你来了没啊，刚才有个教官过来，我们先溜了，我一会儿把地址发给你你自己过来啊！童漾边说边喘气。
    陆潜这才想起来原本约了和他们一块去外面。
    知道了，我有点事，挂了啊。陆潜说完就挂了电话。
    他往周围扫了一圈，往后退了五步，两腿岔开站立，猛的提速助跑，在离墙壁一米远的地方起跳，手臂攀在壁沿。
    他一使力，鞋子在粗糙的墙壁上蹬了一脚，翻越过去，从顶上一跃而下，稳稳翻过了墙。
    在哪呢？陆潜给何彭发了条语音。
    随即不远处响起两声喇叭，陆潜循声悄悄跑过去。
    你们现在出来还要翻墙？何彭问。
    陆潜坐进车，拍了拍手上沾上的小石子：对啊，亏我身形矫健。
    何彭笑了声，把打包精致的几盒菜碟拿过去：我社会实践那时候还没这么严，先吃吧。
    陆潜早饿的不行，拿着竹筷戳了块肉吃：我操吃过这里的菜算是知道平时的有多好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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