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族的雄蛋幼生期太长了,他不想孵那么久的蛋。两千一百年,光是想想就心生胆怯。
深冬愈发寒冷了,山谷外冰天雪地,白雪如飞絮。整个秘崖像被雪裹住一样,一望无垠。
元昭临近生产,孟章不敢出去太久,每天只多猎一两只灵鹿山鸡,囤些灵芝灵植,变着法给元昭炖汤。
吃了饭再睡吧。
洞外北风呼啸,洞里温暖如春。孟章把元昭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元昭的肚子愈来愈大了,翻个身都难。他每天晚上睡觉,总觉得肚子被压着,喘不过气。
唉,他什么时候能出来?他困倦得睁不开眼,只能揪着孟章的衣角。
快了。孟章摸摸他的脸,已经八个月了。
元昭不想吃饭,当做没看见他手里端着的饭碗。还有两个月呢,按照人类怀孕的月份。他后知后觉,睁开眼问孟章,我是妖,你是人,孩子在我的肚子里,会不会按照妖族的孕期来算月份?
孟章道,你怀的是我孩子,自然要按人的孕期算。
那他以后就做不成凤凰了。元昭叹了口气,做不成凤凰,以后就不能当妖王了。那他的王位要传给谁?总不能一直当下去。
一个多月过去,冬去春来,万物复苏。秘崖里的冰雪渐渐融化,化成水流向河道里。
山洞里气温升高,孟章坐在床边给元昭擦汗,别怕,一会儿就好,一会儿就好。
元昭躺在铺满狐狸皮毛的石床上,疼得直想打滚,他生生忍住这股冲动,却痛得叫出声来,孟章孟章
孟章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声音发颤,我在,别怕阿昭,有我在呢。
日头从锦霞里出来,慢慢落到山峦一角。山洞里,元昭的声音渐渐带了哭腔,我不要生了,你让他出来吧。
不生怎么出来?
孟章心疼地看着他,把自己的手递过去给他咬,好,以后都不生了,就生这一个。
元昭疼得意识模糊,昏迷过去的瞬间,他仿佛听到了婴儿的哭声。他心酸的想,总算生出来了,不枉我这么努力,要是个女儿多好。
孟章洗去孩子身上的血迹,放进一块柔软干净的布料里。他把孩子放到元昭枕边,吻了吻他苍白的唇,他很健康,像你。
元昭醒过来的时候,床上的狼藉已经收拾干净,身上的被褥也已经换了新的。他翻了个身,想坐起来,下身却一动就痛,只能继续躺在床上。
孩子呢?他声音也很虚弱,一说话喉咙就痛。
话音刚落,枕边发出一声很轻很细的声音,像小猫儿在哭。
他转过头,看见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孩子,小小的一团,裹在柔软的布料里,连哭声都是那样令人心软。元昭从没觉得自己的心这样软过,仿佛这就是妖生的全部了。
第65章 壁画(四)
果然是个男孩,不知道是不是有一半妖族血统的原因,孩子一生下来就白白净净。握着小拳头睡得脸红扑扑的样子,可爱得令人心软。
孟章抱着他坐在床头,温柔地看着元昭,他很像你。长大了定是个让玄门仙子百转柔肠的少年郎。
元昭侧躺在床上,揪着被角。他一脸愁色,他身体里的凤凰精血太少,以后可能化不了形。化不了形,连磐涅也做不到。
妖不是妖,人不是人,他担心孩子以后没有根基,无法修炼。
孟章握着他的一只手,不是还有我们吗?只要我在一天,就不会让你和孩子受苦。
元昭张张嘴,没有说出自己的打算。他本来想等孩子长大以后,把妖丹给他,让他回去继承王位的。他已经当了五千多年的妖王,不想再继续当下去了。
孩子似乎知道父亲的想法,动了动小拳头,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元昭想起来哄一哄,可是他下半身还在痛,起身起得很艰难。
孟章看见了,忙开口,孩子哭是常事,我哄一哄就好。你身体还没好,快躺下。
让我抱一抱。元昭背靠软枕,伸出双手。他脸色苍白,乌发也没束,凌乱的铺了一床。
孟章无法,将怀里抽噎个不停的孩子放到元昭怀里。
他在你肚子里的时候就不安分。他叹了口气,想起这几日每每入夜就哭闹的儿子,实在感到头疼。
元昭生产时伤了元气,孟章不敢让孩子闹他,孩子一哭他就抱出去哄。
可是饿了?元昭摸摸孩子哭得通红的小脸,有些心疼,又有些头疼。
孟章把准备好的羊奶端过来,放到方桌上,我来喂吧。
元昭见他脸色疲惫,心知是这几日孩子在闹他,不由地一叹,这才半个月不到,他就这么爱折腾,再过个一两年,怕是要头疼得睡不着。
光是想想那副光景,就觉得后半生无望。恐怕要一生围着这孩子转了。
孟章给孩子喂完奶,天色已经全黑。山谷里月光朦胧,透过枝叶往夜空上看,只见繁星如海,银月如钩,美轮美奂。
春意寒冷,山洞里仿佛还带着深冬气息,一入夜就冷得瑟瑟发抖。
孟章是个极会养家的人,数月下来,山洞里家具陈设,已经有了个家的模样。
元昭躺在暖和的被窝里,有一句没一句的跟孟章搭话。他困得厉害,又不想睡那么早,时不时就要揉眼睛提神。
就叫孟澜如何?孟章将他的一缕青丝掖到耳后,温声提议。
孩子睡在床边的摇篮上,并不知道父母要给自己取名字。
孟澜?元昭原本困得不行,闻言猛地坐了起来。
孟章忙起来把他揽进怀里,天寒地冻的,小心冻着。
被窝里很温暖,元昭双手抵着他的胸膛,睁着眼睛,姓元不好吗?
当然好。孟章在他唇上落下一吻,那就叫元澜如何?
元昭被他吻得愣了一下,不禁伸手抚上自己嘴唇。他心底有些乱,转了转眼珠子,也不是姓孟不好,只是如果跟着我姓元的话,以后就可以继承我的王位。
不能化形没关系,他把妖丹给儿子,再助他磐涅,总有一天能修出凤凰原形。
王位?孟章微怔,这才想起在玉虚宗藏书阁一本卷轴上看到的记载。妖族一统,其主凤凰。
妖族之主,凤凰他又记起当日元昭对他说的那句话。
那他以后就做不成凤凰了。
生来就是半妖,不受人类喜爱,不被妖族接受,只能游离在两个世界。他的孩子做不了高贵的凤凰,也回不了金陵孟家。
孟章二十一载人生,顺风顺水,此刻才知什么是心如刀绞。
他把元昭紧紧地抱在怀里,你恨我吗?我让你有了孩子,让你痛了一天一夜把孩子生下来,让孩子成为一个半妖。
元昭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为什么要恨你?孩子我也很爱啊。
他不明白孟章为什么要害怕,只知道抱着自己的那双手在颤抖。元昭心里有些不安,他动了动手,慢慢揽上孟章的脖子,在他唇边印上一吻。
你怎么了孟章?他声音很轻,话里带着担忧,我是自愿跟你生孩子的,在知道肚子里的是个孩子以后,我就知道生下来会有什么结果。但是我爱他,他是我和你的孩子,即便他日后做不成凤凰,你的家人也不接受他,不是还有我们两个吗?
孟章猛地覆身吻上去,唇齿纠缠间,他抬起头,我爱你。从第一次相遇开始,目光就再也移不开。
元昭怔怔地看着他,那微凉的唇又落了下来,他闭上眼,任由云雨来袭。
孟章不敢进去,只拥吻索取。他放开元昭的唇舌,喘息不停,生生世世,只爱你一个人。只要灵魂不灭,这份情便永生永世。
春去秋来,秋去冬来。寒来暑往,已经是两个寒冬过去。
山谷里花海如云,风雪飘摇。
元昭坐在洞口,支着一只手昏昏欲睡。他旁边的案几上摆放着几本凌乱的书,宣纸被风雪卷到树枝上,他丝毫不知。
孟章牵着孩子的手从外面回来,见状不由地叹气。他低头对着小脸红扑扑的儿子开口,你又惹你父亲生气了?
小元澜睁着漂亮的眼睛,奶声奶气道,孩儿今日没有惹父亲生气。
孟章不信,那你父亲怎么坐在洞口等你?
孩儿,孩儿也不知道。
元昭昏昏欲睡中听到儿子的声音,心头怒火立马蹭了起来。他猛地睁开眼,元澜,给我过来!
小元澜揪着爹的衣角,我不要写字。
元昭没生孩子之前,是个沉着冷静的人,生了孩子以后,沉着冷静四个字已经离他远去。
他坐在摇椅上,忍着怒气,过来,你都多少岁了,怎么能不写字?他瞪了孟章一眼,你不许惯着他。
这可冤枉孟章了,孟章从不惯他。
他牵着儿子的手走过去,捡起地上的宣纸,只看了一眼,这是你今早的功课?
孟章的声音只沉了沉,小元澜眼泪就开始打转,孩儿写得手都疼了。
元澜,告诉爹,你今年几岁了?
三岁
在孟家,三岁的孩子已经会背四书五经。孟章把地上的宣纸收拾好,你呢,学会了多少个字?
一百一十五个。元澜的声音变低,可是爹,孩儿已经很努力了。
爹知道。他弯腰摸了摸儿子的头发,所以今天给你煮了蘑菇粥。
蘑菇粥?元澜方才还沮丧的小脸瞬间抬起来,眼睛发亮,谢谢爹!
元昭看着儿子奶声奶气的样子,心里头叹了口气的同时,不由地发愁。难道是我怀他时蘑菇粥喝多了,怎么这孩子什么都不喜欢,就喜欢喝蘑菇粥?
进去吧。儿子爹都这样说了,他还能揍他一顿不成?
谢谢父亲。对着元昭,元澜就不敢大声说话了。他迈着小短腿跑进去,生怕父亲反悔。
元昭看着儿子的身影,再这样惯着他,以后出去可怎么办?
秘崖十年开启一次,距离上次秘崖历练已经过去九年,还有一年,他们就可以出去。
吃午饭的时候,元澜抱着碗,只敢夹面前的青菜。
孟章目不斜视,似乎没看见一样,给元昭夹了一碗的肉。
元昭摇摇头,看了眼儿子,给他夹了一筷子的鸡肉,吃了饭要做什么知道吗?
知道了父亲。元澜抬头偷偷看了父亲一眼,却是不敢夹那块鸡肉。
吃吧。元昭已经彻底没有脾气了。
用完饭,元澜安安静静地坐在案几旁,握着笔写字。
孟章坐在旁边教他,时不时提点两句。
元昭罕见的出了山谷,他站在满山花海里,掐诀算着什么。
怎么出来了?一道温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转过身,脸上凝重的神色缓了下来,我在算秘崖下一次开启的时间。你不在,澜儿定要偷懒了。
孟章走过去,将他揽进怀里,孩子还小,玩性大些也不算什么。
元昭叹气,可是我们没有时间了。
不是还有我们吗。孟章吻了吻他,我已经打算好,出去后不再回孟家。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到了秘崖开启那天,元澜破天荒的不用认字。他抬起头,奶声奶气的问孟章,爹,我今天真的不用认字吗?
孟章摸摸他的小脸,今天有很重要的事,澜儿要乖乖的,知道吗?
元澜不明所以地点头,睁着漂亮的眼睛问,父亲去哪儿了?
十数里外的山谷,元昭立在半空中,神色凝重的看着不停变幻的云海。
桃园里的阵法一次次浮现,最后化作一道光圈,缓缓升至空中不见。伴随着一阵地动山摇,几道清朗的声音打破昔日寂静的山谷。
终于进来了,还以为这秘崖有多难进,也不过如此。
离山兄话别说的太过,引路师兄说了,这秘崖里诱惑众多,万一不慎丢失元阳,就得卷铺盖回家继承家业。
元昭低头看去,却是几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郎晃着折扇从外面走了进来。观其身上的藏青色道服,却是熟悉得很,似在哪里见过。
哈,居然有桃子,摘一个尝尝。看着桃树上香甜可口的桃子,其中一个少年郎眼前一亮。
离山兄不可!其余几人纷纷伸手去拦,这可不是在玉虚宗山脚下,万一吃了身体出点差错,叫师兄弟几个如何跟长老交代?
名叫离山的少年郎不以为意,师兄们只道注意三个事项,可从未说这秘崖里的果子吃不得。
注意些总是好的。
几人正说话间,后面的人陆陆续续走了进来。这一群人的道服配饰均一模一样,元昭看了一会儿,不由地一怔,他总算明白这股熟悉感从何而来。
十年前他因政事烦闷到秘崖散心,遇见孟章的那个晚上,孟章穿的正是一件藏青色的道服。原来是玉虚宗的弟子。
他右手掐诀,在嘴边轻轻一吹,无数落叶从法诀里飞舞出来。
随风飘动的长袖似云缎般翩舞,长虹绚霞般飘逸的披帛绕肩拽地,乌发好似月华。元昭理了理衣袖,对自己这副许久不见的模样感到有点陌生。
他云袖一挥,不论是风雪还是说话的声音,全都停了下来。整个秘崖像被静止了一般。
※※※※※※※※※※※※※※※※※※※※
第66章 壁画(完)
山谷上空,风云骤涌,有乌云从远处席卷而来,与云海翻涌在一起。
孟章牵着儿子的手,看着天空中不停翻滚的云海,低头道,走,你父亲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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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情文BE的正确方法(穿越)——殷司(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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