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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娇弱美人后,我嫁人了——漱己(27)

    他登时觉得心肝脾肺无一不疼,尤其是那颗心脏似要爆裂了。
    他将头上不及撤下的斗笠一扔,继续渡内息予云奏。
    及至天明,及至他昏死过去,云奏都不曾醒来。
    云奏
    他假若死了,便能再见到云奏了罢?
    自己大抵是对云奏动了心罢?
    他假若不死,便去闯一闯地府,将云奏抢回来
    这是他最后的一丝意识,之后,他便甚么都想不了了。
    叶公子叶长遥
    是谁在唤他?
    这把嗓音实在像极了云奏。
    他用力地一嗅,周身并无尸臭味。
    他又紧张地睁开了双眼,眼帘尚未完全被撑起,他竟已瞧见了云奏。
    云奏面色苍白,但却生动,而非先前的模样。
    你还活着么?他伸出手,去抚云奏的面颊。
    云奏本能地蹭了蹭叶长遥的掌心,才答道:我还活着。
    那便好。叶长遥试着坐起身来,却又吐出了一口血来。
    云奏拭去了叶长遥唇上的血液,才叹息着道:你一身的筋脉断了不少,是被你自己的内息震断的,而今你的身体较我好不了多少。
    叶长遥便又躺下身来,问道:我假若并未渡内息予你,你当真会死么?
    云奏当时用过晚膳,便试着催动三成多的道行,非但无法将道行收作己用,反而为道行所噬,呈现出了一副已死的状态,并非真的死了,但若无叶长遥,他不知会昏迷至几时。
    他摇首答道:不会。
    原来自己所为根本无关紧要。
    叶长遥忽觉无力,却又不觉后悔。
    不过,你假若并未渡内息予我,我至少会昏迷一月。云奏认真地望住了叶长遥,多谢你。
    许是意识到自己对于云奏的心意了,单纯的致谢便教叶长遥喜不自胜。
    云奏何曾见过叶长遥欢喜至斯,困惑地道:发生了甚么好事了么?
    云奏会引诱自己,并与自己成亲皆是为了让自己送其回观翠山。
    云奏其人与自己全然不般配,哪里会对自己有甚么好感?
    云奏与自己亲近,曾言喜欢自己的长相这些亦是为了达成目的罢?
    但心悦于一人,只消对方平安喜乐便足够了罢。
    故而,叶长遥并不对云奏剖白自己的心意,仅仅道:对,发生了一件好事。
    不,不对,一件好事不足以形容,从不曾心动过的自己心动了,于自己而言,可谓是一个奇迹了。
    他算不上无欲无求,他有口腹之欲,还曾想过要娶一房妻子,去过凡人的日子。
    但他却未曾料想到自己会心悦于同性。
    断袖,听闻这个词的时候,他堪堪及冠。
    那时,他亲手斩杀了一个穷凶极恶的劫匪,他擦干净了自己的佩剑,正要离开,竟是见到有一人冲过来,对他怒目而视,其后那人吻了吻劫匪的唇,紧接着,那人用劫匪的刀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他不及阻止,一回到家,便将事情说了,又问师父:一个男子能吻另一个男子么?
    师父怔了怔,反问他:长遥,你此次外出,莫不是看中了哪家的公子?
    师父见他不答,又道:你如若看中了哪家的公子,你尽管去追,届时师父帮你去提亲。
    他沉思着道:所以,一个男子能吻另一个男子,亦能与另一个男子成亲么?
    傻孩子。师父严肃地道,情之一字从来不由自己,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又有何妨?
    后来,师父便同他讲了断袖一词的由来。
    再后来,他尝到了断袖的滋味,始料未及。
    此刻,他端详着云奏,却道:待到了观翠山,我们便和离罢。
    和离
    云奏从一开始便打算到了观翠山,便割下一块孔雀肉来予叶长遥,助叶长遥羽化登仙,并与叶长遥和离,但这两个字自叶长遥口中吐出来,却让云奏浑身发疼。
    半晌,他才故作雀跃地回道:好。
    下一瞬,他看见叶长遥仿若完成了一个重大的心愿般,安心地阖上了双眼,又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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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风波其十二
    叶长遥到底是修仙者, 实力不俗, 将养了两日便能起身了,又过三日, 被内息震断的筋脉已好了一些。
    他当时过于焦急了,才会不慎震断筋脉, 他素来从容,如此惊慌失措是从未有过的。
    又五日, 他已恢复如初,但云奏却依然是那副苍白模样。
    云奏并未再唤他为叶长遥, 而总是唤他为叶公子,此前, 云奏亦唤他为叶公子,但不曾这般生疏过。
    生疏得如同他们仅仅是只知晓对方名讳的陌生人。
    一早起身, 云奏照旧为叶长遥去熬了汤药,又端了来。
    行至叶长遥房门前, 他叩了叩门,直至得到叶长遥的应允,他才推门而入。
    而后, 他便将药碗递予了叶长遥, 自己则立于一旁,静待着叶长遥将汤药收入腹中。
    他偏过首去, 望着窗外, 窗外甚么都没有, 但他却分外专注。
    叶长遥饮罢汤药, 陡地想起来,云奏已有两日不曾对他说过一个字了,忍不住低声道:云公子
    但他终究不知该说些甚么,无法再往下说。
    云奏闻声,勾唇笑道:你有事要对我说么?
    云奏在笑,但眼底却是一片空茫,里头甚么都没有,以致于连吐出来的话语都空茫了起来。
    叶长遥语塞,良久,才寻了个话茬:你这几日睡得可好?
    云奏简略地答道:尚可。
    他将药碗收起,正要出去,却在半途,回过了首来:你的身体已大好了,这是最后的一碗汤药,若你同意,我们明日便启程罢,启程去观翠山。
    叶长遥忽觉云奏好似在同他闹脾气,但无论是云奏的神情,亦或是云奏的语调却透出一股子古井无波之感。
    好,明日我们便启程。叶长遥答罢,又见云奏出了门去。
    启程前,他去拜见了丰将军,丰将军一面翻阅着古籍,一面轻呷着一盏竹叶青。
    见得他来,丰将军笑道:叶公子是要启程了么?
    他颔首道:愿将军一切安好。
    丰将军放下茶盏,近乎于无声地道:没甚么好的。
    便在这一刻,他发现丰将军有些不妥。
    他望住丰将军,不敢置信地道:难不成你并非丰将军,而是
    他对我道他当时并不是为了驰援汝临城而执意离开的,却是因为当时的局势让他觉得惧怕,他不愿赴死,这才借了汝临城的名头。攻打汝临城的蛮夷远非精锐,让他觉得安全。他又道他对我不起,致我惨死,又受了诸多折磨。为了补偿我,便将这副肉身让予我了。丰将军付将军叹息道,可他不曾问过我要或不要。
    叶长遥心中一震,丰将军此举将自身从愧疚当中解脱了出来,但若是让付将军做选择,付将军定然不会同意罢?
    但事已至此,无可更改。
    至少而今的付将军有了足够的时间去弥补妻儿。
    他告别了付将军,堪堪踏出丰将军府,便瞧见了云奏。
    云奏面无表情,身着霜白色的衣衫,整个人好似结在飞檐上的白霜一般。
    天气渐凉,除了白霜,飞檐下还缀着冰棱,末端尖锐无比。
    叶长遥瞧着云奏,心脏直如被那冰棱戳刺着一般。
    云奏不言不语,坐上了马车去。
    叶长遥坐上了辕座,但并未驱使马儿向前,而是传音将方才之事说与云奏听。
    云奏没有作声,仅在经过丰将军生祠之时,道:他们倘若知晓丰将军已死,不知该如何伤心?
    马车行了一日,没曾想,竟是没找到一处可落脚的村落。
    及至月上中天,周围仍是满眼的荒草。
    道路颠簸,叶长遥清楚云奏是无法在颠簸中入眠的,便停了马车。
    马车停下许久,云奏都没有动静。
    叶长遥一急,掀开马车帘子一瞧,却见云奏含笑着问道:怎么了?
    自从他与云奏约定到了观翠山便和离后,云奏不是面无表情,便是对他笑,但笑容一概浮于表面,不用费半分功夫,便能变回面无表情的模样。
    是因为云奏已不愿意应付他了么?
    饿了么?我去打只野兔来罢。眼前的云奏的笑容使得他连言语都艰涩起来,一字一字仿若是强行拼凑在一处的。
    我不饿。云奏看了眼天色,将准备好的棉被在马车内铺开,才对叶长遥道,夜深了,一道上马车睡罢,待天明了再赶路。
    叶长遥矢口拒绝:不必了。
    随你。云奏当着叶长遥的面将自己剥得仅余亵衣亵裤,而后便扯过棉被,阖上了双眼。
    叶长遥放下车帘子,忽闻云奏道:明日怕是要下雪了。
    他以为云奏还要再说些甚么,但云奏却是发出了均匀的吐息声。
    云奏欺骗了叶长遥,他根本没有睡着,他生怕叶长遥听见他的动静,在马车内一动不动,宛若一具陈年干尸。
    可他为甚么要欺骗叶长遥,又为什么要害怕被叶长遥听见动静?
    他根本不清楚自己的心思,他只知叶长遥要与他和离。
    这本不是甚么了不得的大事,他却觉得一身的筋骨被人一根一根地抽出,又一根一根地放回了原位,血肉模糊。
    装干尸久了,浑身上下的皮肉全数僵硬难当,他索性坐起了身来,继而掀开了一点车帘子,去窥叶长遥。
    叶长遥戴着斗笠,于荒草中打坐,惹了一身的露水。
    看了一会儿,他心头泛起一阵苦味,正要躺下身去,却见一片一片的雪花从昏暗至极的空中洋洋洒洒地坠落下来。
    一下子便将人间覆上了一层银白。
    叶长遥大病初愈,冻不得,但他又怕自己打搅了叶长遥修炼,会令叶长遥走火入魔。
    左思右想之下,他忍不住到了叶长遥身边,将自己已洗过的外衫为叶长遥披上了。
    他又蹲在叶长遥面前,透过那一层薄薄的纱布,端详着叶长遥的眉眼。
    这是一副曾使他心生惧怕的眉眼,但而今他却甚是喜欢这副眉眼,直觉得这副眉眼无一处不好。
    他或许
    他登时止住了思绪,不敢细想。
    他赶忙回到了马车上,方才躺下,又下马车为叶长遥支了一顶油纸伞。
    再次回到马车上后,他不断地辗转反侧,过了不知多久,终是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直到隐约闻得了马蹄声,他才睁开双眼,掀开帘子一瞧,外头已是银装素裹。
    他不去瞧叶长遥宽厚的背脊,亦不出声。
    一低首,他却猝然见到了被折叠得齐整的外衫。
    他鬼使神差地将外衫抱于怀中,又用面颊蹭了蹭。
    外衫已然冷透了,没有一丝叶长遥遗留的温度。
    他一时间气恼至极,稍一用力,这外衫便被分作了两半。
    叶长遥忽然听得裂帛之声,还以为云奏出了甚么事,但云奏却是浅笑道:我不喜欢这外衫了。
    言罢,云奏慢条斯理地将这无辜的外衫撕成了一堆碎布,又在碎布中对叶长遥道:若是能早些到观翠山便好了。
    叶长遥满心疑惑,倘若云奏是因为这外衫曾披于他身上,而要将这外衫撕去,又何必要将外衫披于他身上?
    但云奏却道若能早些到观翠山便好了,又证明了云奏不喜于他,是想早些同他和离的。
    他弄不清云奏是怎么想的,但云奏明显不开心,遂柔声道:你若是有何心事,大可说与我听。
    心事?云奏眯着眼笑道,我能有甚么心事?
    叶长遥骤然觉得云奏生了一身的尖刺,不好接近。
    云奏本是凶兽,或许这才是云奏原本的面目罢?
    叶长遥不再言语,专心驾车。
    雪下得愈来愈大了,积雪再多些,便更不好行车了。
    云奏盯着从车帘子风中钻进来的风雪,一瞥周身的碎布,忽然心疼起来。
    他纵然心情不佳,也不该拿死物出气。
    且前世他穿的是粗布麻衣,如今却亲手撕了上好的绸缎子,实在过于奢侈了。
    假若母亲在身边,定会教训他,但母亲已死去很久了。
    他甚是想念母亲,不禁红了眼眶。
    待叶长遥终于寻得一客栈时,下了马车来的云奏瞧来可怜万分。
    但面对他问询的眼神,云奏却径直从他面前越过,又进了客栈去。
    云奏从衣袂中取出一锭金元宝来,向掌柜要了两间上房,并一些吃食后,便随小二哥上了楼去。
    云奏进了房间后,便枯坐在了床榻边。
    即便听得叶长遥在门外唤他,他也只是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叶长遥并未进来,未多久,小二哥便将吃食送了进来。
    他草草地用了些,便躺于床榻上假寐。
    他全然无法入眠,但除此之外,他还能作甚么?
    为免再连累叶长遥,他已决定不再催动那三成多的道行了。
    叶长遥已好透了,但现如今的他却连吐息都吃力,他这具身体着实是太过废物了。
    他得了凤凰羽,却无叶长遥的心头血做引子,恐怕只能吊命罢?
    叶长遥无心于他,但他若是开口,素来悲悯的叶长遥想来不会拒绝,可他怎么舍得?
    他对叶长遥
    他用力地阖紧了双眼,脑中意外地浮现出了外祖母的身影。
    外祖母满面失望,指着他的鼻子道:怪不得你不愿娶妻,却原来,你竟是个断袖!你断了云家的香火,教我如何向亲家公、亲家母交代?
    白雪词其一
    是了, 他是个断袖, 是个无法传宗接代的断袖。
    他不由笑了起来,笑了片刻, 面上的每一寸皮肉尽数回归了原处,使得他又变作了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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