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裴遗知道这句话不是危言耸听,重光市以前确实死过警察,还不止一个,甚至省里到现在都没有查明他们的死因。
恐怕是路走的太直,又不知道回头,一意孤行,拦了谁的好处。
重光市在大西南山区,是国家重点扶贫单位,穷的名扬天下,联合国扶贫组织也曾经伸出援手,不过后来被当地土著居民给气跑了,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虽然可能有地图炮的嫌疑,但是起码能覆盖十之八|九的重光人。
根据江裴遗的了解,这里绝大多数的人幼儿园都没毕业,小学以上学历的就是高材生了,素质修养非常低,当地居民普遍好吃懒做,拿着国家拨过来的救济金混吃等死,实在过不下去了就去偷、去抢。
这就是重光市的现状,正是因为村民的意识普遍落后,容易被有心之人煽动利用,才滋生了一团又一团无知无畏的犯罪团伙。
毫不夸张地说,重光市的机关单位恐怕早就已经分成了两个阵营,平日里只要装聋作哑就能相安无事,一旦有人不自量力地想要越界管辖,就会被一双看不见的手瞬间抹杀。
江裴遗现在还不知道公安局烂到了哪一步但凡犯罪势力猖獗的地方,一定有司法机关的保护伞在其中遮天蔽日、推波助澜。
重光市就没有一个富裕地方,向阳分区更是穷的更上一层楼,四处都是充满裂纹的土坯房,办公室连暖气都开不起,据说局里那辆高寿的警车已经陪伴好几代人成长了。
我知道了。江裴遗顿了一下,问:市局那边情况怎么样?
还可以,比我想象中要好一点,林匪石眼角一弯,邀请道:你现在手里有事吗?不如我们换个地方说?
江裴遗正要开口拒绝,林匪石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后者有些歉意地眨了眨眼,然后接通了电话:你好,林匪石。
没事,你们先过去处理现场,我这就回去了。
抱歉,我得走了。林匪石挂了电话,对江裴遗道:局里来了一个案子,好像是有条路上出车祸了,撞死了一个人,应该是故意肇事逃逸,我回去看看。
江裴遗正想把他打发走,听到这句话,顺水推舟地点了点头,抬步向外走去:再见。
回去的路上,江裴遗总觉得有一道目光落在他的背后,转头一看,林匪石站在原地望着他,对他挥了挥手,然后微微笑了一下。
如果江裴遗是个审美正常的弯男,那么估计能从这眼神里读出千百种韵味,可惜江裴遗不是,甚至还有点瞎,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林匪石鲜少受到冷眼,忍不住啧了一声,站在原地自我怀疑了半秒钟,感觉自己英俊潇洒地一如既往,才打车离开了向阳分区。
江裴遗去热水房打了两个暖壶的水,他看着袅袅冒出的白烟,脑海中思索着边树全这起案子的违和之处。
让他觉得奇怪的地方有两点:第一,边树全家里穷的连个钢镚儿都找不着,破土坯房子四处漏风,他从哪儿来的钱买价格昂贵的毒|品?第二,从尸体状况来看,边树全分明是习惯用鼻吸的吸|毒方式,全身上下都没几个针孔,为什么唯独会在胳膊留下一个新鲜的针眼?
是谁到边树全的家里杀死了他?从他胳膊里注射进去的到底是毒品还是
局里现在明摆着不想深入追查这起案子,估计连初步尸检都不会做,直接推到吸毒过量意外死亡的头上,息事宁人,江裴遗想要继续调查,就得一个人行动,或许会打草惊蛇。
两壶水淅淅沥沥地灌满,江裴遗拎着水壶走向办公室,脸上又带上了那一层软弱、温和的面具,故意稍微驼着一点背,那低眉垂眼的模样,有些格外内敛沉静的味道。
办公室的门板都是木头做的,隔音效果不太好,再加上江裴遗的听觉本来就敏锐,他拎着水壶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刑侦大队长蓝蒋竭力压低了嗓子、但仍然惊怒不已的低吼声音:
塔步村?怎么可能死在那个地方!
江裴遗的脚步骤然一顿。
.
林匪石下了客车,直接去了案发现场,这时候市局的同事、法医和交警大队的人都已经到了,据说死者被车撞的七零八落,现场只剩下一大摊没来得及处理的暗红血迹。
根据法医的现场初步推断,男人的死亡时间应该是在凌晨四点左右,被车头撞飞之后不幸头先落地,花白的脑浆淌的到处都是,后来估计又被车轮子碾了一道,大腿往下基本上没法看了。
因为这条路上往来车辆格外稀少,尸体在早上八点多才被一辆回程的拖拉机发现,司机当场吓的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报了案,然后两眼一翻,直接吓回去了。
林匪石打车过去的时候,现场侦查工作基本上收尾,案发周围拉了一道鲜红的警戒线,市局刑警和几个交警三三两两凑成一团,收拾东西准备打道回府。
男警祁连看到一辆车远远而至,偏过头对旁边的交警道:那辆车直接放进来,应该是我们林队来了。
那交警好奇地问:我听说你们换了新的头儿,这人怎么样?从外地调来的官儿就是不一样?
祁连的表情顿时有点一言难尽,想了想,他语气诡异地说:别的不好说,但好看是真的好看。
交警听了满头问号,正要追问这个好看是什么意思,就看到从那辆车上走下来一个穿着格外考究、五官格外精致的男人。
外勤一般都穿便衣,清一色的一百来块钱的棉大衣,而林支队的穿衣打扮跟其他所有人格格不入,就是个人形自动发光灯。
土生土长的基层民警们没见过世面,没想到能在这穷山恶水的落后山沟里见到一个骚气的如此与时俱进的男人,忍不住纷纷多看了他两眼。
林匪石悍然无畏地在冬天露着一对雪白的脚踝,锃亮的黑皮鞋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血迹,金光闪闪地走到众人的面前只见此骚包见人不语先笑,眼里桃花乱飞,生生把人交警队新来的小姑娘给看红了脸。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所有评论收藏~
第3章
咳咳咳!!
祁连重重咳嗽了几声,打断了林匪石的动感光波,清了清嗓子,开始一本正经地汇报工作:林队,死者的身份现在还不清楚,死亡时间在凌晨四点左右,根据案发现场的情况来看,路面上没有刹车痕迹,很大可能是有预谋地故意杀人。
案发的这条路是两个分区的交界线,说的不好听点儿,就是没人管的孤儿路,但凡在这种地界发生情况,两区负责人一般都是互相踢皮球,最后不出意外都会踢到市局的头上。
林匪石听了若有所思地沉默片刻,往左右看了两眼,一眼望去一个路灯都没看见:你们这照明区间,按照凌晨四五点那会儿的能见度,不排除司机没看到人不小心一脑门撞上的可能性吧?
毕竟穷到没钱修车灯在重光来说不能算是匪夷所思的事万一司机没开车前灯,凌晨的能见度大约只有几米,恰好这倒霉孩子迎头赶上,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说完还没等其他人发表意见,林匪石又否定般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地低声道:但是孤身一人半夜三更跑到大马路上吹冷风,碰巧就被车撞死了,这听起来不太科学。
死者应该是约定跟什么人见面,所以跑到这地方来,但是没想到被对方阴了一手他身上带了什么东西吗?
旁边收拾物证的小碎催回答道:没有,身份证、手机、钱包,什么都没有,一干二净的。
这就有些奇怪了,这条公路上沿途没有村庄,死者没带手机也没带钱,他打算怎么回去?
对方开了车,死者又身无分文,还没带通讯器,根本没给自己留后路,说明他一开始应该是打算跟着车一起离开的,林匪石将脑海中的念头整合到一起,连猜带蒙地勾勒出了案情的初步轮廓:所以死者以为凶手是来接应他的,没想到是反目成仇?
呆若木鸡的刑警们抿着嘴唇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在领导面前轻易发言。
案发现场没有任何直接证据,一切都是林匪石的猜测,但就目前的情况而言,这确实是最合理的一种可能。
不管这人是怎么出现在这个地方的,总之很大概率是熟人作案,当务之急还是尽快确认死者的身份。
林匪石双手插兜站在道路一旁,懒洋洋地眯着眼睛,在冬日半死不活的阳光照耀下迎来了初来乍到的第一桩命案。
地面上卷起一阵带着血腥味的寒风,法医们搬着快散架的尸体回了市局,打算到实验室进行微量物证提取,试试能不能找到一点有价值的蛛丝马迹。
由于案发路段前后都没有监控录像,案件的调查在一开始就陷入了瓶颈期。
因为死者的身份查不出来,DNA库无人匹配,模样跟最近失踪人口数据对不上,五官复原照片贴出去一上午也无人认领,根本不知道他姓甚名谁,只能大致确定他的年龄在四十岁左右。
他们连被害人是谁都不知道,至于熟人作案的社会恩怨就更查不清了。
领导刚来一个周就出了血淋淋的命案,刑侦支队的孩儿们都人心惶惶,生怕林匪石跟上头的人告状,到时候免不了一顿好果子吃。
林匪石倒是一点儿也不着急,还有闲心四处溜达着安慰焦头烂额的下属,潇洒大度地表示诸位尽力就好,破不了案也没关系,保持一个美好的心情最重要。
于是当天刑侦支队成员就心照不宣地得出一个结论:这新来的支队长恐怕也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花架子,除了脸蛋好看一点儿,跟他们以前的老板没有什么不同。
.
向阳分局。
江裴遗的脑海里一直回旋着蓝蒋的那一句塔步村?怎么可能死在那个地方!,他越想越觉得这句话不对劲,谁也不知道哪里会发生命案,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恶意,在城市的每个角落都有可能滋生犯罪。
刑侦大队的队长蓝蒋为什么要强调塔步村这个地点?这个村庄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名堂?他在惊怒、害怕什么?
边树全的死没能在向阳分局激起任何水花,跟江裴遗想的一模一样,甚至都没有进行尸检,就直接宣布这倒霉蛋是因为不慎吸毒过量死亡。
至于他的毒品是从哪儿来的,交易线的上家是谁,他的经济来源是什么一概不提,由于边树全是孤家寡人一个,没有在世的亲属,当天就把尸体拉去火化了。
这可真是毁尸灭迹、永绝后患。
就算日后发现边树全其实死的冤枉、另有隐情,那也是死无对证了一捧骨灰能有什么冤情?
江裴遗对此冷眼旁观,他这次行动的任务之一就是把混在重光市司法机关的臭鱼烂虾全都捞出来、一网打尽,现在浑浑噩噩的这群人,以后一个都跑不了。
但是边树全的案子不能就这么放了,死不瞑目的亡魂依旧在人间游荡,总有人要为死去的人申冤。
江裴遗打算下班之后就夜探一趟塔步村,到边树全的家里看看有没有其他可以继续调查的线索。
下午五点半,江裴遗结束一天的工作,准备回家吃晚饭,在一楼门口正好碰到了蓝蒋江裴遗发现这人应该是故意在这里等他的。
蓝蒋的五官长的很凶悍,个头将近有一米九,典型的虎背熊腰,往那儿一站就有非常强的压迫感。
江裴遗脸上挂着温和的笑:蓝队,都这个点了,您还不走啊?
蓝蒋从上而下打量他一眼,目光从江裴遗干净俊秀的眉眼间扫过,忽而露出一个痞气的邪笑,让人看着很不舒服,他吊儿郎当地说:这不是等你嘛我听老赵说昨天你跟他跑了一趟现场,第一次见到死人,吓着了吧?
江裴遗语气迟疑道:还好,只是有点不太适应。
江裴遗有一米八二,生的腰细腿长,皮肤白皙、五官立体,第一眼看着可能不会觉得太惊艳,但是越看就越有味道,他收起傲慢与冷淡的时候,就有种君子般温润如玉的感觉。
这种耐看在遍地歪瓜裂枣的刑侦大队就显得更加引人注意了。
蓝蒋的手有意无意地放在他的腰上,带着他往前走:这样吧,今天晚上蓝哥请你吃顿饭,就当是压压惊。
江裴遗立刻为难地说:抱歉蓝队,我晚上有点急事,已经跟人约好了
蓝蒋狭长的双眼一眯:怎么,有约会?跟女朋友啊?
江裴遗看了一眼天色,支支吾吾地嗯了一声,低声道:时间马上就到了,蓝队我先走了,再见。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跑了。
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向阳分局有今天的成就,这姓蓝的败类绝对功不可没,江裴遗实在懒得跟这种人虚与委蛇,浪费时间。
晚上八点,江裴遗骑着刚买的二八大杠,一路摇摇晃晃地颠簸到了塔步村。
村碑往里是完全的土路,自行车都骑不了,江裴遗单腿撑地,把车子停在附近,然后徒步走进了村庄。
这时头顶的天穹浓黑如墨,成片的乌云翻涌着盖住了月光,滚滚寒风从北方刮来,呜呜地掠过房屋道路,在空中带起一层又一层的黄土。
江裴遗将手电筒亮度调到最暗,勉强能看清道路的程度,然后沿着记忆中的路往前走还没走到边树全的家里,就听到了从不远处传来的脚步拖地的声音,迅速由远而近。
那几乎是下意识的本能动作,江裴遗瞬间闪到了墙边视线死角,用手掌完全堵住手电筒的灯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听着那个人渐渐走远了。
江裴遗望着那黑漆漆的背影,有些奇怪地想:都现在这个时候了,外面天气又这么冷,这人在路上瞎溜达什么?
他觉得不太对劲,在原地犹豫片刻,然后轻手轻脚地跟了过去。
这个人好像就是在漫无目的地瞎逛,半夜三更想不开出来喝个西北风,江裴遗跟了他一会儿,没发现什么异状,就打算回去了。
不想他身前的那个男人这时毫无征兆地突然转身,手电筒的灯光划出一个扇形区域,马上就要照到江裴遗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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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西奚子(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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