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晴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毛病,还以为月清尘是生自己的气了,忙又凑上去道:“清尘哥你别生气,我刚刚说错话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
他觉得自己这番道歉已经很有诚意,可他刚要凑近一点,月清尘却认真道:“你离我远一点。”
他这话不像生气的样子,但就是感觉怪怪的,又不说明原因,晚晴欲哭无泪,但也不敢再做出什么出格举动,只得站在离他几步之外,隔空说起话来。
他们二人像之前那般说定,又商量了接下来的计划,这才一同自茅山顶上下来,准备在山下采买些需要用得着的丹药用品。
而与此同时,远在万里之外的魔域之中,纱缦华刚斥退了看守的魔兵,径直走进一座独立的四方囚室内。这地方与其他条件恶劣的囚室不同,虽也有冰冷锁链穿骨而过,却在整间屋子里饰满了娇艳欲滴的鲜花,一进入,便能嗅得扑鼻花香,像是身在山野之间。
而屋子正中端坐的美人即便落得如此田地,却依旧容色绝艳,远胜过四周一切姹紫嫣红。
顾惜沉坐在琴案旁,怀中痴痴地抱着一把伏羲古琴。她合着双眸,将脸紧紧贴在琴弦上,似乎思绪早已脱离了这间屋子,飞向了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可很快,她听到一阵熟悉的铃声,细密而轻灵,却不复以往那般清脆。
“这铃不是那样用的。”顾惜沉抬起头望向门口,果然见到意料之中的美丽女子优雅地倚门而立,手中正轻轻把玩着那名唤黄泉的金铃,不由沉下脸怒斥道:“纱缦华,你还有脸来见我?”
她沉下脸时,眉毛会好看地拧在一起,像是缠绕到不分彼此的水藻,衬得眉下的容颜愈发细腻如缎。
这女人,便是发怒也是美的,或者说,只要发怒的时候才最美。
只可惜,她对望舒君永远笑脸相迎,便永远也不能把最美的一面展现给他看。
纱缦华静静欣赏了一会顾惜沉的怒容,然后抬步向琴案过去。她在顾惜沉对面落座,先自顾自沏了杯茶,然后将黄泉铃收入怀中,微微笑道:“为什么不敢来?师父,当年您说过,若徒儿有朝一日胜过您,便可无条件答应徒儿一个要求。缦华如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终于凭借您最引以为傲的幻术胜了您,您难道不该为我感到高兴吗?”
“你还敢叫我师父?”顾惜沉怒极反笑,“真是笑话!纱缦华你给我听好了,我不是败在你手上,而是败在都自己有眼无珠上。当年是看你可怜,才救了你这么个妖孽的东西,却不想竟是引狼入室,一手导致了今日的祸端!”
“是啊,看来师父倒也明白,浣花宫有今日,全都是您这个宫主自己导致的。”纱缦华不紧不慢道,“不过您有眼无珠倒也不是只有这一次。当年师父连琴圣尊都认不出,还要处处跟她作对,偏生自己又爱上琴圣的徒弟,硬凑着让人家摘了面纱去。这桩桩件件的,听到缦华耳朵里都替您臊得慌,就更别提,若是传到琴圣后人的耳朵里会如何了。”
“后人?”顾惜沉一拍桌子想要起身,表情却骤然变得痛苦无比,她缓缓地重新坐下来,好容易平息了穿骨痛楚,才咬着牙道:“她怎么会有后人?”
“她当然有后人,而且这后人,还是当今魔族的尊上。”纱缦华似乎很喜欢看她失态的样子,想了想,又补充道:“估计您应该认得,就是您当年在潇湘试探的那个少年。”
听到这个答案,顾惜沉不可置信地抓了抓头发,接着紧紧瞪住纱缦华,冷声道:“当时就觉得不对,没想到竟然真是他。告诉我,他想把我怎么样?”
纱缦华摇摇头,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怜悯:“我不知尊上想如何处置您,但对于浣花宫的处置,缦华却略知一二。”
“什么?”顾惜沉顿时瞪大了眼睛,为了让自己好过一点,她本就咬着下唇试图转移疼痛,这一惊之下用力过猛,竟生生将嘴唇咬出了血,“你不是发过誓,只要我不反抗,就不会把浣花宫怎么样吗?”
纱缦华轻叹一声,道:“你还真是天真,口口声声说着魔族卑劣,却还要相信我的誓言,这不是自相矛盾么?”
顾惜沉一口银牙几乎咬碎,眸中怒火已燃至顶峰,竟不顾丹田剧痛站起身来,手指几乎要戳到纱缦华额头上,恨声道:“快说,你们到底把浣花宫怎么样了?”
纱缦华知道她虽看着气势十足,但实则外强中干,内里早已虚耗透了,便毫不客气地打掉顾惜沉颤抖的手,缓缓吐出两个字:
“屠宫。”
霎时间,纱缦华看到顾惜沉目眦欲裂,连娇俏面容都带上了几分扭曲,甚至要依靠怀中琴的支撑才能勉强站稳,便知她虽然不肯相信,但实则已经相信了,余下即便再要否定,也不过自欺欺人。
于是,在顾惜沉下一句话出口之前,纱缦华便欺身上前,一把夺过她紧抱着的伏羲古琴摔在地上,冷冷道:“师父,你醒醒吧,即使在浣花宫满门覆灭,诸位师姐们皆遭枉死之时,你那位心上郎君也从未出现过。任凭你落花有意,他却从未想过要救你,更根本就不在乎你的死活!”
“你给我闭嘴……”
顾惜沉浑身上下被冷汗浸透了,连说话都显得虚弱而无力,可她却猛地跪了下来,似乎想要努力伸手去抓那把被纱缦华打落的琴,却总是差着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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