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里下起了如酥小雨，屋子里有些寒意渗进来，月洞窗外，寒风袭来。
    慕容修走了过来，给洛央身上拢了一层外衣，缓缓道，“皇上的心思谁都不知道。我猜不到他对我的母亲还有多少情谊，也猜不透他到底是不是认为那个老夫人是真的。”
    洛央低头斟酌了片刻，“许、朗两位大人，倒是一直是皇帝的左右手，查案探案一直有一手。那日我报官，他们来查案，一眼就看出了那初代皇后可能是假冒之人，并且出言提醒了我。想来，他们估计也会对皇上如实相报吧。我原本的估计，是皇上在见到这位初代皇后后，会恨不得将她杀了，现如今看起来倒是并不如是。皇上……竟然沉默不言，甚至没有传召我们进京。那些大人们可不是我父亲在的时候的那批人了。心思早就散了，若不是皇上暗示他们，他们也不会上书请求给您皇子之位。”
    洛央想了想，望向慕容修的目光之中多了几分笑意，“我刚想通透了，别不是，皇上想见初代皇后，先对您好一点，让初代皇后看着了，能原谅他一些他曾经做下来的事情吧。”
    这么说来，皇帝是真的了？
    慕容修亦是笑了起来，又道，“刚才暗卫还禀报了一件事，四皇子如今虽然人在京中，可是手下的人却又异动，就上了折子这么一日的功夫，已经连续往外头送了几次信了。”
    洛央脚步一顿，神情有些凝重。
    天雨下的越来越大了，天色晦暗不明。
    “老夫人和那老妪都是四皇子和萧御的人，那就代表了，他们已经确定了你在京中，皇上又这般禀报，他们定然会动作。”
    洛央别的一时半刻都想不到了，只是提起了心，想着的是——安县。
    慕容修沉吟了良久，才道，“央儿，可能安稳的日子过不了多久了。”他伸手揉了揉她的额头，忽然笑了，“可央儿也不用这般患得患失。没关系的，傻丫头。如今他们想的是盛京城这个繁华之地，争得是盛京城皇宫里头的那张金色的龙椅。他们不会轻易动安县的。毕竟，安县在他们眼里，是可以利用的对付我们的利器，安县越是活跃，我们就越是皇上的眼中钉。”
    慕容修明白了洛央的言中之意，还在轻声安慰她，“所以，如今他们巴不得安县现在起来了，打消皇帝封我为皇子的念头。”
    洛央松了口气，又道，“可是，我还是很担心。毕竟，四皇子现在和萧御联手。萧御本该想着复国啊，可是却处处针对我，总好像要先杀了我……”
    “央儿，你自己都知道，萧御现在想的是复国。李良晟为了死了的长公主，和镇南王刀剑相向的时候，他为什么不横插一脚。”
    洛央挑眉。
    “你还是觉着，在他眼里，你比一切都重要是么？”
    洛央蓦然抓紧了他的袖口，“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没来由的吃这些飞醋。”
    慕容修只是用执着灼热的眼神看着她。
    “容修，你知道的……萧御一直盯着盛京，纵然那头闹起来了，他也不曾去管。”洛央轻声，“对于越国来说，萧御有乱世堂，有越国旧贵和无数暗中势力支持，镇南王不过是一个肖小之辈，卖国求荣之辈罢了。萧御能够在京中对我们做这般多手脚，正说说明了，他很在乎我们这边的事情。”
    洛央抿了抿唇，“往大了说去，萧御天纵奇才，根本不屑那些庸碌之辈。”
    “现在对我们来说，最大的问题是，萧御现在在哪里？我觉着，他一定是在一个我们都意想不到的，最能够捅我们一刀，狠狠伤害我们的地方……可我又想不到。”
    慕容修低眸看着她，轻声安慰，“是我的不好，若不是去劫那几艘巨船疏忽了你，你也不至于……”
    “是我自己低估了萧御。他恨透了我。”洛央笑了笑，“我知道这些，可是我却忽略了。”
    “王爷，我如今想着，不如，我们做出一个初代皇后来。”洛央一边说着，一边拉着慕容修往内间里走去。
    香炉里沉香细细，袅袅升起。
    洛央嗅着那细细悠悠的香意，脱了袜履，靠在枕上。
    她的手指，轻轻地缠着慕容修的手指。
    “你我既然送了那么多人，不在乎再多送这么一个。以我看来，皇帝未必当真了解初代皇后，他的性子一向是宠一个没多久就废弃了，再宠新的。毒妃能够那般对初代皇后下毒手，估摸着也是因为那般缘故。皇帝看女人，从来只是看着一个皮相而不是心啊。咱们送一个进去，自然不是这般粗糙的。要熟悉宫规礼仪，品容端芳，教养学识都是一等一的。皮相好的好找，只是那教养学识……怕不是经年累月的妇人难以有这般厉害的。”洛央慢慢斟酌着，“还有一个问题就是，那个老妪……她当年是初代皇后身边的丫鬟，若是有她帮忙，能够事半功倍”
    慕容修轻轻颔首，沉吟了片刻才道，“你可考虑清楚了，如今洛初夏还在皇后之位上，若是你要再送一个皇后进去，怕不是洛初夏会闹。”
    洛央亦是点了点头，笑了笑，“那倒是简单，此事交给我便是。”
    她慢慢拈着手指，“如今咱们先按兵不动。出城接人的消息，估计是瞒不住多久了，要尽快寻摸一个那样的皇后回来就是了。”
    慕容修眼中是满满的温柔，“是，都听央儿的。”
    说着，他便倾身向前，将洛央拥入怀中。
    灵素的脚步声在帐幔外响起，“大小姐，要伺候梳洗么？”
    洛央面色有些泛红，轻轻拧了一把慕容修，连忙道，“小心些，我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呢。你先去净房洗浴吧。灵素这时候来，定然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
    “嗯。”
    慕容修答应了，这才走了出去。
    灵素窸窸窣窣地走了进来，笑着道，“我知道错了，不是事情万分紧急，我是不会进来的。”
    洛央慵懒地拢着长发，含笑问道，“怎么了？”
    “是家书。”
    灵素将一张折纸信笺递上。
    洛央眼神一亮，接过了母亲寄来的手书。
    看完了之后，她噙笑，将床边的宫灯罩子揭开，直接烧了这份手书。
    “大小姐？”
    洛央道，“母亲说，是假的。”
    她淡漠的模样，“母亲第一时间就否认了，说慕国公夫人和她算是无话不谈的手帕交，那些言论是说什么都不会说出来的！慕国公夫人生性如兰，柔弱坚韧，却并不狂妄放肆，身为皇后，虽为异族，却是所有皇后的楷模，那《女四书》的校对新编，就是她在皇后之位期间一手编纂出来的。在遭到皇帝背叛后，和慕国公伉俪情深，怎么可能还身体力行一妻多夫？”
    灵素想了想，“若是那样一位夫人的话，想来即使白发苍苍，也是美人如故。哪里像来冒充这个，又蠢又歹毒，自视甚高，活脱脱市井出来的老妪，让人心生厌恶。”
    洛央只是想起慕国公夫人，心中也跟着凄然。
    她原来，也是满怀着期望，想要一窥慕国公夫人的绝世风华的。
    见到那样的妇人，她该会是打骨子里的敬重佩服啊。
    洛央微微叹息一声，“那老夫人也就哄了我了，好在，我们还没有把她送到皇帝面前，否则，就算是有苦衷，也要顶着一顶欺君之罪的帽子了。”
    洛央又抬起眸子，看向灵素。
    “我记得，母亲曾经多次提过，咱们家本家，洛蕴之的妹妹，我的堂姑，嫁了三次男人，三次丈夫都没了，如今天天在家里写书论画，是么？”
    “大小姐，您想做什么。”灵素想到了什么，“那位夫人可是个可怜人，大家都评她，说她纵然心有丘壑，可惜了却是八字过硬，见谁克谁的命……太过可怜了。”
    “我只是想要会信询问一下，若是她愿意，以她的才华、教养、学识甚至于骨子里出身世家大族从小耳濡目染的贵族风范，都是可堪皇后之位的。她若是能够答应，兴许能够救了这大周万里山河，还我洛氏百年兴旺。”
    灵素抿唇，“那位夫人听闻只与咱们夫人感情好，若是……若是咱们夫人出面说，大小姐，这事儿兴许有戏。”
    “告诉母亲，不必强逼。只需要申明就好。听闻在家里，她吃了不少苦头诽谤，外人白眼，兴许也过的并不舒心。宫里头，她尊荣万千呢。”
    “可大小姐……那初代皇后和皇上之间，必然有许多私密之事的。”
    洛央一笑，“那还不好说么？只说了失忆就好了，更何况，我们手里还捏着慕国公夫人当年贴身丫鬟的老妪在手呢。”
    “是，大小姐。您已经考虑的这么周全了，想来，若是她答应了，这大周，甚至于皇帝，都会在咱们的股掌之中了。”
    洛央轻叹一声，“我只是想要，咱们洛氏一门，能够平安过此国难罢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