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朝中局势倒是变化的一天不像一天了。”老夫人道，“曾经和慕国公作对的人，一个个都死了啊。”
    洛央道，“是啊……慕国公现在……”
    老夫人才猛地回过了神来，“别说了。”
    洛央闭嘴。
    净影寺里的事情，老夫人不知道有没有耳闻。
    若她是真的，那么当年的事情必然是她一生的伤痛。
    老夫人看了眼窗户，轻声道，“我爱吃清蒸鲈鱼，爱吃糖醋肉，好久没有回盛京了，一直想念着这里的菜式，你吩咐下去，做一些吧。”
    “是，母亲。”洛央温声道，想了想，还是没有提醒老太太，夜晚不宜迟太油腻荤腥的。
    老夫人的目光落在洛央身上，面色才柔和了几分，“你下去吧，让老管家来，我问问近年来铺子庄子的事儿。”
    这是……要接回管家权了？
    洛央攥紧了衣袖。
    她还是按照大周的礼节，温驯地道了句，“是，母亲。”
    走出了屋子，灵素就轻声道，“慕亲王府的东西，这就开口要了，其中多少是大小姐的心血……”
    “我的陪嫁和陪嫁整理出来的营生自然不能给她，只吩咐管家，将她走的时候，慕国公府的老家底的东西给她看看就是了。”洛央挑唇，“那时候慕国公府刚刚抄家，能剩的了什么东西？纵然家底深厚，也是书房那些金石字画，古籍秘宝了，田铺却是当真没剩下几分的。”
    灵素忍不住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怎么了？”洛央幽幽问着。
    “咱们家如今来了老夫人，还真是出了不少让人措手不及的事儿呢，我在想，若是她是真的，这般搅家精，可比什么间谍细作强上百倍啊。怪不得不肯走，如今看着，复仇是假，她怎么可能放弃这么好一个家，这么好一个儿子——总比住在大杂院里头抢夺了呢。”
    这话说的促狭，洛央无奈笑道，“想什么呢，万不可这般胡说八道。”
    “您看着吧，她这几日新来，定然会给您立规矩的。到时候您可别嚷嚷被欺负了受委屈。”
    洛央笑了笑，眸光微闪，沉吟了片刻，才开了口，“撵她走倒是不难，只是我现在倒是犹豫了，不想给父母添这么个……”她到底把灵素的形容词咽了下去，“去了安县，若是不懂装懂，硬生生想要掌权，那不是让我们的后方添乱么？”
    “是，大小姐说的是。”
    洛央才回到院子，还没坐下，就又听到小丫鬟匆匆忙忙跑过来的声音，“王妃……老夫人说，饭菜到了，要您侍奉着才能吃下，还有，问王爷怎么还不回来，要您给个交待。”
    灵素直接站了起来，“真是欺人太甚，要留饭当时就直说，这还好不是三伏天走这么大段路，指着王妃来折腾是不是？还有，给什么交待？有什么好和她交待的？她儿子不愿意见她，难不成还要怪到我们家大小姐身上。”
    小丫鬟瞪大了眼睛，“哦，对了，老夫人还要带句话，说是……家和万事兴，万万不要让王妃使大周朝小女人的性子。”
    洛央被逗笑了，灵素也柳眉倒竖。
    “一次次找茬的是她，如今大小姐还没说什么，她就先来家和万事兴？一个搅家精，哪里来的脸这般说？”
    小丫头低下头，不敢说话。
    “大小姐，这是蹬鼻子上脸啊？”
    “别说了。这家里风都变了。”洛央冷冷看着那小丫头，“到底是慕亲王的母亲啊，果然比我这么个夫人贵重，来了之后，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了。灵素，你现在说这些，别一会儿又传到那老太太耳中，一口一个说我们说她不要脸不知羞就有意思了。”
    “本来就是个不要脸的老货，哄了皇上哄慕国公，慕国公前脚刚死后脚就扔了儿子跑回缅南不知道哪里找了个男人继续生儿子的。知道什么是脸么？还说我们大周女人，一边又拿着大周的规矩想拿捏大小姐，真是什么好处都让她占尽了，什么话都被她说近了。”
    “那也不妨碍她是慕容修的母亲。我爱容修……”洛央蹙了蹙眉，想到慕容修今日说的话，心中淌过一丝甜蜜，“她到底不算什么，拿住了钱和府里头的人，她就在我的手里头，管她胡叫什么呢，我爱搭理她她才是个老太太，我不爱搭理她，她就什么都不是了。”
    灵素愣住了。
    “你为了她着急上火，值得么？”洛央轻声，“连你自己都知道，她很可能只是个大杂院里头冒出来的，精明点儿的老太太，年轻时候仗着女色过的好点儿，老了……就想指着自己儿子耍威风呢。若是女人当真能靠着这些就万事如意了，那咱们这般努力，还图个什么？”
    灵素这才低头细细想了想，“说得对，她不及我万分之一，我何必和她生闲气，难不成随便什么城门巷的老太太骂我两句我都要记着么？”
    她拿着帕子忽然笑了，“那我还真骂不过呢，谁能骂过那种地方出来的女人啊……”
    洛央道，“回去告诉老太太，我脚扭着了，过会儿再去。”
    小丫头刚见识到了灵素发脾气，哪里敢说什么，慌忙低了头，“是，王妃。”
    洛央喝了茶，躺在榻上和灵素闲话了会儿，休息够了，才又去了。
    一桌子的菜，早就凉了，老太太面沉如水。
    “母亲怎么还在等着央儿，不吃呢。”
    老夫人闻言，目光冷冷地扫过洛央，“扭伤了脚还过来，真是难为你了。”
    洛央这才笑着开了口，“这都是儿媳该做的。”
    说着，扫了眼手下，“撤下去热了再上吧。”
    手下忙道，“是，王妃。”
    老夫人笑了两声，半晌才道，“我本以为，只是慕亲王不欢迎我，原来连你都不欢迎我，罢了，老身走就是了！早知道你们是个没心肝的，容幽的事情，皇上的事情，都不必麻烦你们，老身自己做就是了。”
    洛央便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权当不知道这是老夫人的气话，站着没动。
    “你……”
    洛央悠悠闲闲玩着袖摆，慢慢悠悠地把老夫人想要的台阶递了上去，“老太太，您何必动怒呢，儿媳脚扭了，这才迟到了，亲王素来训兵就辛苦，又不是不学无术的子弟，何必这般要求他呢？若是我们夫妻二人不想着老太太，又怎么会把老太太接回来？这夜深露重的，您别出去了，小心伤了身子。”
    “靖王爷如今也在边关打仗呢，夜郎国不安分，与夏国七王爷勾结，想要对靖王爷和夏国皇帝不利，夺取帝位，有些棘手，靖王爷暂时回不来。”洛央笑着轻声道。
    老太太闻言皱了皱眉道，“我想见他，我有话要对他说。”
    “您先吃饭，您身子骨不好，若是饿出个好歹可不好，”洛央笑了笑，才又轻声道，“晚饭我便不吃了，我到底身子壮实，等容修来了一起吃吧。”
    洛央说着，便抬起眼望向老夫人，沉吟了片刻，才又道，“若是没事，那央儿便先行告退了，母亲是想要见我，随时可派人过来。”
    说完，便微微完了弯腰，带着灵素离开了。
    “洛央！”老夫人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了过来，洛央顿了顿，转过了身去。
    “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老夫人咄咄问道。
    洛央讶异道，“没有呀，母亲，难道是儿媳妇哪里做的不够周到，让母亲生气了？”
    老夫人要笑不笑的样子，“呵，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你就送我那缅南人才喜欢的廉价的破珠子，你能对我没有意见？”
    洛央低头，慢慢理着袖摆，“缅南人爱东珠，所以赠予母亲价值最昂贵的东珠，意思是母亲是缅南女子中的翘楚，有什么错么？”
    老夫人的脸色依旧沉沉。
    半晌，才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不爱和我这个老家伙住在一起。闹些小脾气也是该的。我来了，到底让你多嫌了。”
    “母亲这是回家，何来多嫌？”洛央温声细语。
    “罢了，是我最近太累了，有些事情做得欠考虑了。”
    洛央愣了愣，勾了勾唇，“母亲，若是无事，洛央就先行告退了。”
    索性转身，不再看老夫人的脸色，直接走了出去。
    洛央垂下眼，掩住心中烦躁。
    夜色已经深了。
    “大小姐，您饿不饿？慕亲王估计还有段时间才能回来呢，不然先用一些？”
    洛央摇摇头，“不用了。”
    慕容修这十来年，过的有多么辛苦她是知道的，可是为了她的心情，却要拒绝一个很可能是他母亲的人接近。
    洛央想了想，纵然老夫人有时候很讨厌，可是，想想容修，他少不得还是要忍让一二的。
    说她可能是假的，若是真的呢？
    她闭了闭眼睛。
    灵素又走了过来，“大小姐，那老夫人在屋子里生气地砸碗呢，嚷嚷着不吃了，说儿子困在宫里头，做兄弟的都不管不问，她不高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