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央低下头，摇了摇头，笑了笑道，“陛下，您对洛妃娘娘动手的时候，我们所有人就都知道了，是您。”
    皇上攥紧了拳头，“你们还真是好大的胆子。”他冷蔑一笑，“我说你的医术怎么那么不中用了，原来是怕着朕，才故意装的？”
    洛央抬起眼，眸中带着几分冷漠，“臣妇只做该做的。多余的，臣妇只当做不晓得就好了。”
    “可是……没用啊陛下，不管臣妇怎么做，陛下还是怀疑洛家，怀疑……容修。”她轻笑着，“陛下现在，八成是在思忖，要不要杀了臣妇是么？”
    皇帝冷冷看着她。
    洛央嘴角的笑容亦是有些苍白，“您若是留着臣妇的性命，兴许还能要挟到您的心腹大患——您曾经抛弃过的儿子，慕容修。”
    皇帝笑了笑，“我以为你会直接撞死在柱子上也不给容修添麻烦，没想到，原来世人说慕亲王府伉俪情深，都是假的。”
    洛央沉吟了片刻，便又接着道，“陛下，臣妇只想问您一句，如今的盛京，真的是陛下想要的么？”
    她抿唇，忍着眼泪，“陛下，慕容修搜查臣妇那么久都没有找到臣妇，是否，也是陛下故意为之。”
    皇帝道，“我真不如让你这个女人死在那里好了。”
    “陛下不会，陛下会让洛央死，可是不会让江别云死。”洛央声音愈发的平静了起来，“而救江别云，您势在必行。”
    皇上一笑，“是那些人太不中用了，将别云乖乖交出来不就行了吗？其余的，朕就全都当看不见就是了！可是他们非要逼朕撕破脸。”
    “呵……”洛央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透着沁骨的冷。
    “你果真是个聪明的人。”皇上轻声道，“那就代表，朕更留不得慕容修了。”
    “陛下何苦找借口，洛央早就前前后后想明白了。洛央说与不说，您都不会留慕容修。皇上啊，可是连襁褓里的儿子、丝毫没有反抗之力的儿子都容不下呢，更何况今日，势力已经大成的慕容修呢。”
    洛央笑了起来，笑容若璀璨星辰，“陛下，您说说，何必呢。盛京城，您以为您杀了慕容修，就能保住么？如今内外交困啊可是。您真以为萧御背后没有人么？”
    稍稍顿了顿，洛央便又开了口，“臣妇听闻，缅南国发难，陛下下旨李良晟将军带兵前往蜀龙城，几十万大军的啊。如今全入了镇南王的口袋，一点儿声响都没有。臣妇亦是上过战场的人，臣妇知道，战场有多么血腥可怕，如今整个战场充其量还有二十万大军，其中，容修的十万精兵五万慕家军，可谓是中流砥柱。”
    “陛下最好还是祈祷让容修打胜仗吧。破掉缅南军阵线，大获全胜。横竖……陛下已经趁着这次机会将臣妇接入了宫中，让臣妇稀里糊涂地，做了陛下威胁容修的人质。”洛央抬起眼来望向皇上，眼中水色潋滟，“可是如果慕容修输了，陛下，您的二十万大军可抵挡不住缅南和镇南王的铁蹄。您知道越过的太上皇，那么精明能干权势滔天的人，死的有多么冤枉么？”
    皇上听着，幽然笑了起来，“看来，平日里你还真能演戏。朕做下那么多累累罪行，以你做人质威胁慕容修，偏宠四皇子，胡乱任命官员草芥人命。可是，你和慕容修还是一副濡慕的样子，真是让人不能小觑呢。”
    洛央见皇上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听得认真，心中一股怒火窜了起来，便又接着道，“陛下，您是不是从来没把您的孩子当回事儿过？您这是糟践孩子们的孝心啊!”
    殿中静得可怕。
    李德全大气不出。
    灵素额上的汗水不断滚落。
    皇上定定看着洛央，眸子里光泽闪烁，“呵，将朕臭骂一顿，然后说孝心？”
    洛央仰起脸，她的神情没有惧怕，反而是一种释然，“陛下倒是杀了臣妇吧。现在缅南铁蹄在我大周国国土肆虐，朝中文臣本有我父亲主持大局，现在换了袁牧之又杀了不少忠臣该是一片散沙了吧。内忧外患了，多杀一个臣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顶多，您会让慕亲王直接扯了反旗，您驾崩的更快一些罢了。”
    洛央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漫不经心地道，“那四皇子倒是一直等着坐上皇位呢。不知道最近身子养好了没，坐上那皇位，是自己上吊死了呢，还是让兵马乱刀砍死比较好？”
    皇上闻言，愣了半日，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皇上才道，“我现在就将你的脸划了！传出风声你是袁牧之的叛逆之贼的女儿，剥了衣服挂在城墙上！”
    洛央盯着皇上，“陛下，该不会真觉得我们在宫中没有人吧？陛下不觉得蹊跷么？每次宫里头有个风吹草动，我和慕亲王都第一个知道。”
    她笑了笑，“就算没有这些，陛下带的可是御林军啊，那些人，可是都是慕容修一手调教的。”
    皇上笑，洛央也笑。
    “臣妇身为慕亲王妃，安国郡主，在民中，还是有些声望的，皇上今日杀了我，明日您昏聩无道的事儿就会传遍大江南北，简直是给慕容修递声讨的旗子呢。”
    “你在威胁朕。”
    洛央十分没诚意地笑了笑，“不敢。”
    半晌，洛央才听见皇上冷哼了一声，半晌，才轻声道，“洛央，朕终究是小看你了。”
    正在此时，李德全忽然接到了个消息，垂着头走到了皇上跟前，在皇上耳边轻声耳语了几句。
    “什么？”
    皇上的面色骇然变了，狠狠看向洛央。
    “你倒是真是个红颜祸水。”
    “洛央不知道皇上说的是什么？”
    “他竟然为了你，带兵出了战场，直直星夜回我盛京城！”皇上冷笑，“这么快就得到消息了啊……朕的身边，到底被你们藏了多少人？”
    洛央心中猛地一震，抬起眼来愣愣地望向皇上。
    他说什么？他说慕容修……回来了。
    “如今，他的军队，距离盛京城只有一百里地了……”皇上笑了笑，“他是生怕你死啊，这才这么着急地赶回来！”
    这般说来，慕容修回盛京城了？
    他……不管战场了吗？
    看着洛央颤抖的神色，皇上双手背负在身后，一步步走向洛央，“你到底有什么能耐把我儿子迷成这样？他为了你回来，战场又要后退多少里？多少城池会陷入战争？你觉得你的那点儿声望，够这么糟蹋的么？朕若是治他一个玩忽职守之罪，你看可行？”
    洛央大声道，“不，陛下，臣妇相信慕容修，他一定将战场安排妥当了才回来的。”
    “哦？朕倒是要好好问问！”
    洛央脑中飞快地转着。
    他若是现在来，无异于请君入瓮！不行……怎么可以这么鲁莽，为了她……
    洛央脑中尚未回过神来，便又听见皇上接着道，“洛央，朕知道你一向聪明，却没有想到你竟然这般聪慧，朕只是失手一点，就能被你看穿！不过，有用么？这是男人的战场，你终究只是个小小的妇人，被萧御困在宅邸中的滋味好受么？你总是忘了自己的本分，插手太多的事情。却忘了，你自己才是最脆弱的。”
    洛央从来没听过这般卑鄙的话。
    这个人还是皇上，她丈夫的父亲，这个世上，顶尖权柄的掌控者！
    她气得浑身颤抖，笑容不屑，“陛下，您用父亲兄弟，甚至自己儿子的性命换来的权柄，真以为比洛央这个妇人高出多少么？”
    “陛下，就洛央所见到的，为了您的权势，您做了多少丧心病狂的事情，对自己的女人下毒，亲眼看着自己的儿子送死，甚至对自己的女儿下毒手，甚至于至黎明苍生不顾！昏聩透顶！您必然会遭受报应的。”
    “真是个牙尖嘴利的丫头。”皇上冷冷一笑，“洛央，你是当真想死。”
    洛央倒退了一步。
    皇上是打心眼里在蔑视她啊。
    她将话说到这般难听，他都全然不在意，只是因为，他完全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没有人会因为一只狗多叫了两声而在意的。
    洛央笑了笑，“死不了了。容修都回来了，我更死不了了……”
    皇上闭了闭眼睛。
    “陛下，臣妇可否告退，回慕亲王府了？”洛央一笑。
    皇上握紧了拳头。
    “现在，还不到陛下撕破脸的时候呢……陛下原本想着慕容修不会撤离战场，所以拿捏着臣妾，作为威胁。可是如今慕容修回来了，怕是不到天明，以他的狠劲儿，敢直接带了兵攻入皇宫。陛下，要么拿着我威胁他试试看看他会不会攻城，要么，化干戈为玉帛，放了臣妾，慕容修还要记您一个救了臣妇的人情，也好继续回去上战场卖命啊。”
    “朕、当真没有想到，他会为你做到如今这步。”皇上轻声叹息。
    他大踏步走向洛央，低头看着那张倔强的脸。
    唇角不知觉勾起了一个隐秘的笑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