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鸢怅然看着女儿，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了……”
    洛央看着母亲怅然起身，心头一揪。
    “好了，娘，我去看看就是了。”洛央露出一朵笑花。
    王文鸢回头看向女儿，“可是皇上……”
    洛央抬头看了一眼慕容修。
    慕容修点了点头。
    “总是要面对的，躲着也不是法子。”洛央轻声道，“如果能逃避得掉的话，就有趣了。”
    洛央站起来，走向母亲，“您和容修在家里把门对儿贴好了，准备好烟花爆竹，我晚点回来就和母亲一起放烟花。”
    王文鸢心中一乱，忍不住有些天人交战。
    能够送到宫里的，定然是家里最拔尖的姑娘，大部分都是嫡女啊……肩负着一家人的希望，送到了宫里，如今，眼看着，却要无声无息的死了。
    甚至连家里，都要受到连累。
    想到那些老姐们们的女儿生死未卜，白发人送黑发人，在大年夜里哀恸一夜，王文鸢终于还是对女儿说道，“你大了，总该肩负一些责任。”
    洛央笑了笑，“我知道的，娘，不必想这般多，女儿很快就回来了。”
    王文鸢忍着泪，点了点头，“早点儿回来，家里煮着饺子等你。”
    “嗯。”
    洛央笑道，“不急，先把人请到花厅里去，我问问情况。”
    王文鸢点了点头。
    “既然我去，母亲就不必出面了。”
    慕容修将笔放下。
    洛央又看向慕容修，“都是女人家的话，你等着我就是了。堂堂亲王，还不至于这时候就出面。”
    慕容修眉头微拧，没有说什么。
    花厅，洛央笑着走了进来。
    里头，是几个正在哭泣的贵妇，个个都是面善的。
    “亲王妃……”
    几个贵妇看到洛央来，纷纷站了起来行礼问安。
    “不必多礼。”洛央笑着走到了主坐，坐了下来。
    纵然是少女玲珑的人，跟前几个个个是长辈，可是她却是大周王朝亲王之妃，品级搁着，不让她们行礼，已经是给足了面子了。
    “今日可是年三十啊，家里事情多忙，耽误了见诸位了。是洛央的错，这些热茶，夫人们都喝点儿缓缓吧。”
    “慕亲王妃……我们是实在走投无路了。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一个贵妇走了过来，眼中噙着泪水，“我们思来想去，能够求到的人，只有您了，您菩萨心肠，连疫地都敢直接去，连普通老百姓都能救，别云草堂，咱们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您帮了多少穷苦人家。如今，我们也来求一求您……救救我们的女儿吧。她们年纪都不大，从小都被教养的安分守己。实在不知道宫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要要她们的命！”
    另外一个贵妇绝望地道，“慕亲王妃，如今宫中主持大局的，听闻是您本家的妹妹洛妃娘娘，您去总能让我们知道个为什么吧？那是我的亲女儿啊，如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做娘的心都疼啊……”
    十来个贵妇，齐刷刷跪倒了一片。
    洛央没想到，她们竟然会急成这样！
    看出洛央的手足无措，这些女人哪个不是人精中的人精，其中一个冷声道，“实在是，事不宜迟啊……多一分时间拖延，天知道，洛妃娘娘又会拿下谁？听闻这两日连续关着宫门审了几个人了。”
    不知道哪里传来的低声哭诉，“只要被审的，就会消失在宫里，连家里的人都要跟着陪葬！陛下一言不发，默许了洛妃娘娘这般做。”
    “洛妃娘娘还怀着身子，这般做，不怕损了孩子的福报么！”
    洛央看向那个哭到几乎昏厥的女人，一旁她的朋友慌忙拉住了她，“你乱说什么！”
    “今日之乱，比当年毒妃在的时候还要更狠！毒妃当年，还至少是得罪了她她才下狠手，如今的洛妃，却是看谁不顺就会动手！”
    洛央点点头，“是，她是做的过分了。”
    贵妇们的心已经乱了，闻言，纷纷抬起头，看向洛央。
    洛央转头对宁鸢灵素道，“吩咐准备大氅，拿上手炉，我们去宫里头一趟。”
    其中一个夫人慌忙问道，“亲王妃这是……？”
    “若是洛妃当真乱杀无辜，我想，整个洛府，也只有我镇得住她。”
    那些夫人们面面相覷。
    其中一个壮着胆子道，“亲王妃，可否让我们大着胆子问一句，到底是什么事情？”
    洛央伸手扶起来了为首的夫人，又对其他人虚扶了一把，“都起来吧。”
    见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却全都看向她，洛央笑了笑。
    “想来各位夫人心里也该猜到一二了，只是不敢相信吧？”
    仔细看着所有人的神色，洛央心中就明白了，“此事涉及皇室秘辛，夫人们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是四皇子！”其中一个贵妇咬牙切齿道，“是他对不对？这个淫棍，娶了一千个老婆都不够，还要糟蹋别的人！”
    其他人纷纷按住了她，“话不能乱说！小心隔墙有耳。”
    洛央慢慢道，“夫人们稍安勿躁，我去去就回了。”
    “我们哪里还坐得住，今日回去过了年，明日还有我们没有都不知道了！”妇人们手拉手，“我们送您，一起去宫里头，我们纵然说不上话也进不了宫，可是至少我们在外头等着消息。”
    “我们家翠翠一向听话懂事，她不会做出那种事情的，亲王妃，求求您帮着点儿……”
    “还有我家阿橘……她也是个好姑娘，她是被无辜牵累的。”
    洛央一一点了点头。
    她其实连这些夫人们的脸，她们是哪一家的，都没有记住过，往日来总是讨厌应酬，而现在，她在拼命记着她们女儿的名字……
    “亲王妃，若是我家女儿真的做出那种事情……求您至少让我看看她的囫囵尸体……我要对着她狠狠骂一遍！我要……我要再看她一眼……”
    两鬓斑白的妇人哀哀跪在地上，拿着帕子捂脸哭泣着。
    洛央听不得这些，心口一阵阵闷闷的痛。
    这是万家团圆阖家幸福的日子啊。
    她接过了灵素递来的斗笠，又穿上了鹤氅，在夫人们的伴随下出了花厅。
    细雪如同盐末纷纷扬扬地洒下来，发出飒飒的声响。
    过了垂花门，正门前的一片假山前，正萧瑟的站着几个身影。
    洛央脚步顿了顿，那几个人，洛央听过，是本家来的……
    也是洛采薇的亲眷。
    洛妃娘娘在宫中只手遮天，造下无数杀孽的时候，这些“亲眷”，自然是极为高兴的。
    毕竟自家出了一个可以顶无数男儿的好女儿啊，兄弟们都指望着这么个宠妃，诞下皇子，发达呢。
    看着慕亲王妃如今接待了宫妃的家眷，还准备入宫，自然很不乐意。
    “慕亲王妃，大过年的，您这是去哪里啊？”
    “宫里头洛妃娘娘苏妃娘娘等着请平安脉呢，皇上的原话，让我过去看看。”洛央挑眉，“怎么？”
    这些人倒是没想到洛央敢假传口谕，闻言，就是再疑惑，也只能让开。
    洛央前脚踏出了大门，后脚那些贵公子就聚在了一处，“慕亲王妃真是愚蠢！如今洛妃正在铲除异己，她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去帮着那些人！”
    “呵，到底是女人，妇人之仁！谁家的江山不是踩着枯骨上去的。”说话的少年面皮白嫩，不过十三四岁，口气却轻狂，“没看到采薇姐姐前阵子差点被人害流产么？那些深宫里的妃子哪个是省油的灯！”
    “我看是慕亲王妃太糊涂了……”另外一个青年也跟着阴沉着脸道，“呵，若是这时真的采薇姐姐也就罢了，她非要整什么幺蛾子说怕害了采薇姐姐一辈子整个假的上去。将来若是那女的有异心，生了孩子，咱们几家巴巴得扶持上去了，不认我们非要找亲的……”
    “闭嘴，这些话可不能乱说！”
    那青年这才阴沉了脸，不再多言。
    而一旁，回廊下的阴影之中，正准备出门的慕容修，面色冰冷。
    他的手指打了个手势。
    “主子……”
    一个暗卫悄然落下。
    “将这几个人，统统给我打晕绑了，扔到女支院后头的巷子里冻上一夜。”
    影十三愣了愣，“主子，这是要冻死人的啊？”
    慕容修阴沉着脸道，“让妓-院的人做好准备盯着就是了。冻伤冻残不算，只要不冻死就成了。”
    说着，迈开步子向前走了。
    他可不愿再耽误丁点儿功夫。
    如今宫里头正是虎狼之地，他的央儿，可不能有任何闪失。
    倒是影十三愣住了。
    “按照主子说的做吧，顺便再通知老-鸨，就说他们是昨晚一起去玩，灌得烂醉，又拿不出钱来，只能扔到后院就去了。”
    说话的是影二。
    影大和影二都是竞争关系，平日，是影二统领着他们。
    手段最残忍，心思最通透，又最了解主子心思。
    至于影大，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在执行什么任务，除了主子。
    “是，大哥。”
    洛央和贵妇们的马车，沉默地行驶在积雪遍地的街道上。
    因为是三十，所有店铺都打烊了，人们更乐意在家中吃团圆饭，准备着明日包给孩子们的红包，拿出赶做了许久的孩子的新衣。
    马车平稳的行驶着，压过积雪，更像是一支苍凉的，无路可去所以必须一往无前的军队。
    宫门口，洛央下了马车，摘了帷帽，对诸位夫人道，“就送到这里吧。”
    夫人们自然是不肯回去的，只是殷切地望着洛央。
    “快去吧。哪怕这辈子都看不到，让我们知道她们平安的消息也行。”
    洛央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宫里。
    却见刚才就停靠在宫门口的暖车，忽然跟着洛央进了来。
    洛央斜眼看了一眼。
    能够行车入宫……难道是……
    刚想到这里，就看到一只手拉开了车帘，露出了一张苍白羸弱的脸。
    洛央往日看着四皇子，就总是觉得他病恹恹的。
    今日见了，更是坚定了她的想法。
    从前果然是装的，瞧瞧眼前，大难不死，动不动就怕撕扯了胸口的伤，因为用毒太深无法彻底拔出所以指尖发紫的样子，才是四皇子该有的羸弱样子啊……
    就这么一比，原来就是嘴唇发发白，人套在大一号衣裳里故意营造的羸弱差别远了去了。
    满盛京不知道多少瞎子都只以为他是好-色，身子却是不好的。
    “四皇子安，今日四皇子怎的出来了？”洛央嘘寒问暖地口气，“这身子不大好，还四处乱跑，小心冻伤了，又要躺下了。”
    “我为什么在这里，慕亲王妃还不知道么？”
    洛央微微顿了顿，“本王妃，还真是不知道啊。”
    “想来也不该是你。你到底生了副悲天悯人的心肠……”四皇子眯了眯眼睛，“怎么会看着那些人家破人亡。”
    洛央犹豫片刻，没有接话。
    “所以，当真是洛初夏那个小贱人了？”四皇子的手慢慢摸着指头上的玉扳指。
    兴许是心情不好，他再也不屑于伪装。
    洛央深吸了口气，“四皇子将本王妃拦在这里，该不会是觉得，本王妃不仅仅会为那些无辜受到牵连的妃子们求情，还会为殿下求情吧？”
    四皇子勾了勾唇，“我在问你，是不是洛初夏做的？”
    洛央没说话。
    四皇子的手按着扶手，慢慢俯下-身，黑色的瞳眸好像深渊般透不进风，“她不会真以为怀了个龙种，就翻了天了吧？还是我杀了洛初秋，她这会儿终于长了骨头，敢和我作对给她妹妹报仇了？”
    洛央仍旧不语，一双黑色的眼睛定定看着四皇子。
    四皇子，显然是被气疯了啊。
    这时候，多说多错！
    “呵，父皇最讨厌的就是撒谎的女人！”四皇子冷冷道，“那洛初夏的人皮面具带久了，不会就当真以为自己是真的吧？”
    他的手蓦然伸出，狠狠扣住洛央的下颌，眸中火光四溅，“告诉洛初夏，如果我真的被逐去云川，我就要亲手撕了她的脸，我看看她肚子里的孽种，能不能保住了她。”
    下颌一阵疼痛，四皇子显然是下了很劲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