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央蹙着眉头想了想，转过头望向慕容修，“不是说是五脏六腑都冻坏了吗？这命还能捡回来？”
    慕容修淡声道，“罢了，我进宫去看看，皇上若是硬下心肠将云中君求出来救他咱们就得不偿失了，不如在皇帝面前卖他个好，做个顺水人情。”
    “若是你也不去，云中君也不去，他是不是就可以死在那里了。”慕容修凉冷道。
    洛央沉吟了片刻，慢慢摇摇头，“未必，他这个人不像是会不给自己留后路的。这冻伤又不是大事儿。让御医来调理也不过是几个月就好了的。与其让他在皇上跟前哭哭啼啼地讨皇上心软，不如我现在就过去——要么让他立刻给我站起来，要么让他立刻死了。”
    慕容修拉了拉她道，“央儿，夜色深了，明日再去？”
    洛央扁了扁嘴。
    “你既然讨厌他，就不必逢迎着陛下的意思，为了做出兄友弟恭的模样而委屈自己。疼上十天半个月是他的选择，我们不想做好人就不做。他兴许就是算准了你为了在圣上面前的面子而出手救他，所以才敢这么赌。”慕容修眯了眯眸子，“以咱们现在的地位，想要把他弄下去可不止这么一次机会。”
    “我是想……”
    “我知道你想让我名声无瑕，让他的苦肉计唱不下去。”慕容修淡淡道，“可是，央儿，不能太贪心了。”
    雪光烂漫，飘飘零零地落在庭院中。
    “这种时候，不是该是用红泥炉子温酒，好好说话然后泡澡的时候么？”慕容修轻轻拢着洛央的腰肢，慢慢道。
    庭院中，白雪皑皑，慕容修命人开了格子窗，温了酒，一二热菜。
    洛央仍然有些不安稳。
    “他疼就让他疼着。横竖他自己跪着的。”慕容修伸手握住洛央的手，“我舍不得你去。”
    洛央抿唇，“这是个机会，可以在陛下面前……”
    慕容修双眸澄澈，“本王不需要什么兄友弟恭的名声。慕风岚如此十恶不赦，本王可以大义灭亲，却没有丝毫兄友弟恭！”
    “可陛下那边是希望……”
    “我若是事事按照陛下希望的来，那还有什么意思？本王就没有个可以合乎自己心意的事儿了吗？”
    洛央点了点头。
    看着慕容修亲自净手焚香，“央儿可想听什么曲子？今儿听书的时候，看你好似喜欢《凤求凰》的段子，为夫弹给你听可好？”
    洛央本有几分低落的情绪回了些，侧耳听着慕容修轻轻弹唱着《凤求凰》。
    一边听着，一边和身边的宁鸢灵素说着这个典故。
    “当时还是落魄小子的司马相如啊，就是靠着这首歌求到了卓文君。”
    “那司马相如一定是个不输于潘安宋玉的人物了？”
    洛央慢慢摇头笑了笑，“容修哪里输得了那负心汉司马相如，他比司马相如要好看千倍百倍呢。”
    二个丫鬟便在一旁齐齐笑了开来。
    玩的乏了，慕容修便去洗沐去了，洛央走到了外间，唤了灵素宁鸢。
    “我始终不放心那只骚狐狸，若是我去了宫里还能看顾一二，如今……就怕他又出什么旁的馊主意。”
    宁鸢立刻抢道，“王妃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就是了。”
    洛央慢慢道，“初夏和曲月不是还在宫里么？让她们仔细盯着吧，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让人出来请我给她们诊治平安脉。”
    灵素应了声，便转身出去吩咐。
    洛央轻叹了口气，回到了屋内。
    容修刚沐浴了出来，黑色的长发还带着潮气，披着一件罩衣。
    “才多久，你就又皱着眉了。”慕容修含笑走了过来，“该睡了。你看这满京城不知道多少人转着和你一样的心思，想要借着这次机会揣摩着上意给自己谋个好前程印象呢。实则……和咱们有什么关系呢，只管吃着睡着就好了。”
    洛央闻言，便当真不曾多想什么了。
    夜色深寂，慕容修轻轻拢着洛央，靠坐在床上，轻轻哄着她睡觉。
    听得落雪声和慕容修讲着故事的声音，洛央一晚饱睡。
    次日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
    雪光映着屋子里亮堂堂的，宁鸢轻手轻脚地进来加银霜炭。
    “容修呢？”
    宁鸢回过神，看着洛央醒了，忙笑着道，“亲王去了宫里上早朝了。”犹豫了一下又道，“洛采薇来了，在外头等了有段时辰了。咱们不敢吵着亲王妃睡着，她就只管在外头等着。”
    洛央蹙眉，“成吧，让她进来吧。”
    灵素应了声。
    换了一身绿萝裙，正绾着发，就见洛采薇走了近来。
    洛采薇神色凄楚，走到了洛央跟前就直接跪了下去。
    “你这是怎么了？”洛央轻声开口询问着。
    洛采薇垂着头沉默了半晌，才轻叹了一口气道，“从前是我不懂事，得罪了姐姐，姐姐不要怪我。”
    洛央慢慢道，“你何时得罪了我，也多亏了妹妹，我才开了眼界，被教了一回怎么做人。”
    洛采薇双目如同木头一般，“姐姐，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如今不想嫁给他，也要嫁给他了……听说他昨儿晚上差点儿被冻死，我还听说他私养了不少士兵，罪同谋逆……万一，万一陛下若是废了他该怎么办，万一他冻坏了落下了一身的残疾可怎么办？”
    洛央闻言愣了愣。
    她倒是未能想到洛采薇这一茬，“哦，你是后悔了吗？我不是说了吗？那也不难，你别坏了自家姐妹的名声，自己去个尼姑庵里修行个一年半载，家里人逐渐淡忘了这事儿，也就算了。”
    “尼姑庵尼姑庵……谁家娶媳妇儿不打听打听！我今年已经十六了！再熬上一两年，岁数大了谁还会娶我？谁、又能和四殿下比身份地位？”
    洛央转过眸子，在洛采薇的脸上稍稍停了停，“嗤”的一笑，“这么说来，你竟然还是，想要嫁给他做侧妃不成！？”
    “我除了这条路，还有别的选么？”
    “倒是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情种。”洛央慢慢道，“我倒是小瞧了你了。”
    “慕亲王妃！姐姐！”洛采薇用力喊道，“看在咱们都是姓洛的份儿上，看在咱们都是同宗的份儿上，您就帮妹妹这次好不好？”
    洛央看着她，“你让我怎么帮你？”
    “您进宫去，求求皇上，慕亲王也去求求……你们如今都是陛下跟前的红人，有你们在，他定然安然无恙。”
    洛央一笑，“那对于你多亏啊。洛采薇，你有没有想过，他那么轻松出来了，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不如自己去跪在殿外好好地求一求？”
    洛采薇愣了愣，“只要他出来……就会迎娶我啊？我分明是为了我自个儿，怎么在你眼里，我成了为了别人的了。”
    洛央神色凉冷，“还没想清楚么，你想要做正妃不是么？这时候，你自己去求，进了宫端茶倒水的伺候，才是人情！你让别人来算什么！”
    “你若是想嫁给他，现在就去吧。多好的雪中送炭的机会啊，给自己挣一个有情有义的名头，让他娶了你做侧妃，两全其美的事情，多好啊。”
    洛采薇神色一动，眉宇间的紧张劲儿动松了几分。
    洛央最后插了枝簪子，便回身看向了她。
    “你不必着急。陛下心疼着皇子呢。昨儿跪是跪了，跪伤了，御医们昨晚轮番伺候着呢，皇上还心疼着，怎么会计较从前的事儿。你若是想进宫，就趁着现在赶紧过去。否则，去晚了就没那么份意思了。”
    洛采薇闻言，立刻站了起来，又觉着自己变脸有些快，不大好意思地看向洛央。
    洛央笑了笑，“快去吧，这时候你未来的夫君正是需要有情有义的女人在身边呢。这么两遭事情下来，聪明点儿的女儿都跑了，没人敢嫁到他府里头了，他除了你也没别的选了。”
    “他昨晚一定受了伤，我是该去看看。”洛采薇支支吾吾地，却是再也不提让洛央进宫的事儿了。
    笑话，让别人抢了先，怎么能显得自己头一份儿的尊重她？
    “那，妹妹就……”洛采薇愣了愣，悲戚地抬起眼看着洛央。
    “姐姐……这宫里头，我又没个身份，哪里是说进去就进去的。您送佛送到西，让我跟着您一起去可好？”
    洛央已经梳洗好了，淡淡看着洛采薇。
    洛采薇绞着手中的帕子，半晌才叹了一口气道，“有您在，我才有个靠山啊。”
    洛央轻轻一笑。
    这时候，倒是想起来她是靠山了！
    早干什么去了！
    洛央点了点头，轻声道，“我明白的。你等一等吧，我吃了早膳，再与你一同进宫去。”
    洛采薇欢喜地点了点头，“谢谢姐姐。”
    洛央慢吞吞地吃了早餐，洛采薇只站在一旁静静伺立着，摆足了姿态，恭恭敬敬，哪里还有之前的嚣张劲儿。
    灵素和宁鸢纷纷感叹，早知道洛采薇遇到事儿后这般乖觉，她们哪里还用费那么大的事儿。
    洛央吃了饭，用帕子银盆净了手，这才换了裳，跟着她出府，进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