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敢！”洛央玩心大起，笑道，“怎么敢真让妹妹的丫鬟跪了，那岂不是更是显得妹妹巴不得要进来萧府做小——这丫鬟大约有一件事情没看明白，我是皇帝亲口御言的萧御之妻，越国的战利品！我代表的是整个越国的国威颜面。想要取代我的位置做御殿下的正妃，可不容易。”
    梁肆的裙摆轻轻颤抖着，半日，才垂泪道，“只要能嫁与御殿下，便是做妾，也心甘。”
    洛央挑唇，“好啊，你就跪下来，恭恭敬敬给我磕三个响头，我就放你走。”
    梁肆抿紧了唇，一旁的丫鬟再也听不下去，“洛央，你是什么身份，竟然敢让我们大小姐给你下跪！你可知道了，想来你一个周国人怕是不知道吧！梁家家主是当朝第一兵马大元帅梁将臣，我们小姐，是梁元帅的嫡亲孙女，忠勇伯嫡女！”
    洛央轻轻在心里“哎呀”了一声，得意的小样子差点藏不住！
    这个荣华贵妃果然野心不小，想为萧御拿到的是，越国的兵权！
    真是瞌睡送来了枕头，正不知如何撬动越国的忠臣良将，原来，眼前这位娇滴滴玩心计的姑娘就是兵马大元帅的嫡亲孙女啊——这个面子，她还真不能不给！
    前世，这位梁元帅可是心狠手辣，廉颇虽然老矣，却是一员虎将，若不是洛央将他的亲子做成了蛊人，还真拿不下他！隐约有些印象，当时是有位如莲花般清卓可爱的女子，爷爷父亲都被杀了，却看中了三皇子，做了营帐中的陪睡，让洛莹生了好大的气。
    不过，在她率兵回营后，那位据说在背地里骂她鬼面王妃的女人就被慕致远送去犒赏大军做了军妓。
    今生的一切早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洛央却机缘巧合的又见了她。
    还是和上辈子一样恬不知耻啊，男人尸骨未寒，怀着身孕，都不忘了向另外一个男人邀宠献媚。
    莫不成——她还不知道自己怀了身子了？她倒是不介意提醒提醒她！
    洛央冷笑，“你的丫鬟我都不敢得罪，更何况你了，你这个妾，我可是不敢让夫君收！”
    梁肆恨恨对丫鬟道，“要你不要多嘴，你乱说什么！”
    “小姐……我……我……”
    梁肆轻道，“洛姑娘是大周国安国郡主，听说大周国的女子也讲女四书，若是……若是让人知道姐姐善妒，还未过门便开始刁难人，怕是影响大周女子的名声！”
    呵，终于忍不住，想要露出牙齿咬人了么。
    “是啊，正是因为读了女四书，从小内庭闺训的受着，才更明白，作为当家主母，更要教导妾室、约束下人！”
    洛央又给自己倒了杯茶，放在手心里一点点捂热，“不然，你就去外面跪着吧……什么时候知道自己错了，什么时候起来！”
    梁肆愣住了。
    跪、跪在仁寿宫偏殿外，洛央跟前？
    那丫头还想说什么，梁肆却猛地道，“刚才洛姑娘的教训你都没听到么？你还要给我找什么事情。”
    丫头委屈地低下了头。
    洛央已经低下了头品茶，一副逐客的架势。
    梁肆柔柔弱弱地走到了殿外。
    丫头压低了嗓音，道，“姑娘，你就是太好性了，咱们明明好心来探病，哪里有她这般欺负人的。”
    “她说的对，她总有一天是皇后。我现在做了侧妃，将来就能做妃子，可是现在得罪了她，我想进宫选秀就要和成百上千的姑娘去争！还要看她乐意不乐意留我的名字！”
    “姑娘，我们回去找元帅，找伯爷，就不相信弄不死这个洛央！”
    梁肆却俯身要跪下。
    “姑娘！不能跪啊！这个女人不知道说话算数不！”丫头着急上火地拉着梁肆，“荣华贵妃只是透露了个口风，您这一跪，可就没有退路了。满京城都会知道，到时候还有谁敢要您？”
    梁肆冷道，“你懂什么？我若不做皇后，怎么甘心。——萧御一会儿定要过来的，我就在这冷风里跪着，我要让他好好看看，他的好妃子是什么样子。”
    殿内，洛央轻轻玩着手指，梁肆和丫鬟的声音影影绰绰传进来，洛央忍了好久。
    果然是只有十四岁的小姑娘啊，真是天真单纯，真以为隔着一个门板，就什么都听不见了吗？
    雨水又一次落下，冷风透骨。
    夹竹桃的花影打在纸窗上，真不知，外面的人是怎么熬过来的。
    门外，忽然响起丫鬟的惊呼声，“姑娘……姑娘……”
    殿门外，宫人尖细的嗓音轻轻道，“洛姑娘，上皇请您过去一趟。”
    洛央放下了手中的绣活，下了榻，一根簪子松松挑了个发髻，披上衣裳就出来了。
    地上，丫鬟正抱着他们家小姐，哀哀哭着。
    洛央一个眼风也没扫她们，对老宫人微微颔首一礼，便撑了伞跟上。
    “洛央！”丫鬟冷道，“你可知道，得罪了忠勇伯府，会是什么下场？”
    一个丫鬟而已，还不值得她多看两眼。
    洛央脚步不停。
    “洛姑娘，这种事情是难免的，您不必忧心。”老宫人待走远了，才轻声宽慰道，“御殿下迟早登临大宝，有些女子用尽心机想要登位也是难免的。”
    洛央轻声道，“难为遇到公公这般通透人，只怕旁人看了，还以为我是在欺负她了。”
    老宫人一笑，“杂家活了这么大岁数了，这些小姑娘的心计，早就看厌了。说来说去……不都是为了那么一个宠么。”
    洛央微微低下头。
    天色晦暗，看不清她的神情。
    仁寿宫寝宫中，皇上面色沉沉，看着荣华贵妃，和心神不宁的皇后。
    洛央走进来，皇上也只是淡淡瞥了一眼，“进去吧，上皇一直在等着你。”
    洛央微微点头，掀开帐幕，转过屏风，走到了床榻前。
    慕容修正在一口一口地给上皇喂着药，他手腕上，丝丝血痕，正在往外慢慢渗着。
    “我来吧……”洛央上前一步，道。
    慕容修微微摇头。
    药吃完了，上皇却不说话，老神在在的，正等着什么似的。
    他不叫退，一群人就只能站在一旁生生熬着。
    好在，慕容修一直在她的旁边，静静陪着她。
    床榻上，老头睁开了眼。
    “听说，你又惹事了？”
    洛央“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洛央不知，上皇在说些什么。”
    上皇冷笑一声，“灾祸之体还真是灾祸之体，忠勇伯刚才在宫里接走了梁肆姑娘，你猜他说什么？”
    洛央慢慢摇头。
    “他说，有洛央在一日，梁家女永不进宫！”
    洛央不着痕迹地弯了弯唇。
    “梁家开口，其他人家自然也会纷纷附和。洛央，你不会真以为你的地位已经高枕无忧了吧。若是被所有朝臣抵制，你的皇后之位，怕是保不住。”
    洛央看了眼萧御，又看了眼上皇，“洛央……洛央听到那女子说，要等御哥哥回来，看我如何欺负人。我就想，那不欺负白不欺负咯，她那么善良肯定不会和我计较的，所以我就干脆随她跪着了。省得不让她跪她以为我不要她向御哥哥邀宠。”
    反正她说不说，上皇都能猜到，她还不如说了，逗这位老头子一笑。
    上皇果然没了脾气。
    “那你倒是说说，外面跪着的那两位是怎么回事，她们其中一个，可是萧御的生母，她们还是将来的东西宫太后！”
    洛央故作无辜地眨眨眼，“上皇在说什么，洛央当真不知。”
    上皇笑了笑，“好，你不知。孤就权当你不知，下去吧！”
    洛央有点儿怅然若失，上皇竟然真不出手帮忙么？……就这么下去……上皇这是要她去给两位娘娘做开胃点心么？
    只要“萧御”一天不被戳穿，这位上皇就绝对不会真的对她下手。
    现在他对她，更像是——对未来皇后的调教。
    她求助地看向萧御，萧御微微点头，她才退了出来。
    默了片刻，上皇看着自己的孙子，“你母妃倒是为你做了好打算，不过看你的意思，这梁家的兵权，你当真不要了？”
    萧御道，“这梁家功高震主，若不是大战在即，怕是任何帝皇继位后，都会对梁家动手的。——至于梁肆，”萧御眸底泛冷，“上皇，您亲手抚育萧正多年，难道真不知道她与萧正的事情么？”
    上皇沉默了。
    所有朝臣都默认萧正是太子，未来的越国国君，对殷勤献媚的自家女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梁肆，他的确见过几次。
    “兵权虽然重要，可是，君子不夺人之妻，更何况，萧正是我的亲弟弟。”
    上皇慢慢闭上了眼睛，冷笑了一声，“那你如何处理，即将到来的周越之战？”
    萧御下跪，“皇爷爷，孙儿愿亲自带兵，杀尽周国人。”
    上皇慢慢握紧了拳，“形势比人强，若想为帝，就要下得起狠劲。重要的从来不是梁肆，而是梁家人。一点甜头就能让梁家人为你做牛做马，何必呢。好好想想吧……你要娶洛央，就娶，可梁家人必须在宫中占一席之地！不要把旁人逼疯了，否则，怕是连你都收拾不了后果！”
    那个女人，难道你真以为你能护得住么？肮脏的手段多了去了，能站在这个位置的，没有一个简单人！
    慕容修假做沉吟，“那梁肆腹中的孩子……”
    “够了。御儿，他已经死了，他和你有着同样的血脉，不要斩尽杀绝了！”
    慕容修眉眼很淡，“孙儿明白了。”
    洛央走出寝殿，皇上和荣华贵妃、皇后都在等着。
    荣华贵妃施施然迎了上来，“上皇……怎么说。”
    洛央熬红了眼睛，“上皇……就问了问洛央今日发生了什么，洛央一五一十说了。”
    荣华贵妃握紧了洛央的手，压低了嗓音，“今日，那茶水不是你下的毒对么？”
    洛央惊恐地摇了摇头，鹌鹑似得缩了起来。
    荣华贵妃手一松，透上一口气，喃喃自语道，“那就好……那就好……上皇最是心狠手辣，让他知道皇后这般容不下你、容不下我，设下这一石二鸟之计坏我宫闱，皇后连同皇后身后的慕氏一族、甚至还有投靠他们的张丞相，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洛央抿紧了唇。
    皇后冷笑，“荣华，你该不会真以为是我做的吧！别疯了，是你眼前这位娇滴滴的大家小姐！你可不知道她到底有多少手段，多么会用毒！”
    洛央咬着唇，噙泪摇头。
    “上皇那老头儿精着呢！怕是早就猜到了，可猜到又怎么样？上皇真会动手么，顶多就是敲打敲打！上皇……根本没有把你放在眼里！上皇啊，巴不得有一个好用的棋子呢！”
    荣华贵妃“啧啧”了两声，钻入皇上怀中，害怕地道，“陛下……姐姐，当真是疯了啊……”
    皇上厌恶地看了一眼皇后，“若不是上皇不允，朕早将你这歹毒的疯子打入冷宫了！”
    皇后看透了，笑了笑，“皇上可还是在怨臣妾？可是，臣妾都是按照陛下您的吩咐去做的啊……”
    皇上被戳中了痛点，恶狠狠地看了一眼皇后，“说够了么！”
    他无法承受失去皇子的痛苦，无法承受如今朝臣铺天盖地的压力，更不知要如何处置了那两国来使。
    皇后疯狂的眼神最后看了一眼站在暗处冷眼旁观的洛央，微微一笑，“陛下，既然上皇无事，那臣妾就先告退了。臣妾的皇儿，还在宫里等着臣妾呢！”
    皇上悚然变色，“皇后，你当真疯了！”
    “疯的不是臣妾，而是这大越国皇宫！”一阵阵雷雨轰鸣，皇后的脸色狰狞可怖，“皇上，您的儿子死了，女儿死了，你却连一个使者都不敢杀。连追查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你才是最大的笑话！”
    “够了，你懂什么！滚！给朕滚！”
    皇后一身华服上的脸笑得绝美而扭曲，微微俯身，抬脚便走。
    洛央深吸了口气，正欲告退，却听荣华贵妃的声音不紧不慢道。
    “央儿，这仁寿宫只有宫人住的地方，你住的定然也不舒服吧。不如来我的华清宫住一晚上。”
    洛央抬头，笑得温柔动人，“谢娘娘恩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