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本宫为什么能够在皇宫里活到现在么？”端妃轻声问道。
    “娘娘？”宫嬷嬷忍住眼泪，“娘娘……您这么多年，过得多苦，奴婢都看在眼里。”
    “至少还活着！知道么，本宫能活下来，不是本宫多聪明，本宫许多事情看不透，也不去问，老老实实的，该去宫宴就去宫宴，该吃饭就吃饭该笑就笑。老实人也多了去了，稀里糊涂就被人折磨死了。本宫啊……能活这么久，只是会站队，会看人而已。”
    端妃嘲讽地看了一眼贤妃宫里，“我其实一直瞅着贤妃是个不长命的，浑身上下写着一个笨字，我也一直躲着她远远的怕她死的时候溅我一身血。可她活下来了，还活得越来越风光，连她那么机灵的安嫔姐姐都死了。我就冷眼看着，想着这一次，怎么才能继续活下去。柔妃死了，皇后呢也是苟延残喘，这里面最风光的，就是那洛央。我想活着，我不想等陛下死了做没有子嗣的老太妃送到庙里去出家当尼姑。所以我愿意用我知道的一切换一个投名状。外人眼里，我投靠的是贤妃，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投靠的是贤妃身后的洛央。”
    “娘娘！”老嬷嬷叹了口气，“那洛央有什么啊……她现在得罪透了三皇子，现在连贤妃都得罪了！”
    “所以我觉得没有必要去贤妃宫里问了。那贤妃反正也活不长了，与其和一个注定死了的女人说话，我不如去找找四公主下棋。”端妃拉了拉盖在膝盖上的皮褥，“这么冷的天，坐着御辇走了一路！本宫这是活受罪闲着没事了，才来看这个自私自利之辈！”
    宫嬷嬷也跟着不齿道，“贤妃娘娘是太娇气自私了些。也不知道是不是安国郡主上辈子欠了她的，这辈子要这么帮她！看着满可怜见的。”
    与此同时，四公主的寝殿中。
    已是深夜了，四公主仍旧辗转反侧，宫女一进来，就慌忙撩开床帐。
    “洛央可有去了？”
    “不曾。”
    四公主满脸意外，“不曾？！”
    “是……那宫女气冲冲地回了宫，我们安插在贤妃宫中的眼线说，贤妃娘娘气坏了，骂洛央狼心狗肺。”
    四公主倒是有些意外，“真是那般说的，还有什么？”
    “贤妃娘娘还说……说什么洛央是她培养的最衷心最有感情的心腹，说许洛央西宫太后之位洛央不要是不识好歹什么的……”
    四公主愣了愣，抚掌大笑。
    “我和洛央给她出了个固宠的法子，她还能办砸了，挑起父皇的伤心事。现在竟然还觉得洛央是她用手段收拢的得力心腹？这个笑话闹得真大了。”
    “殿下……您方才不是还着急要过去问么。”
    四公主神色冷了冷，“本公主帮的可从来不是什么贤妃，而是我的亲哥哥嫂子。她算什么东西，妃子？大周朝的妃子最不值钱了，埋在梅林里的妃子怕是我父王都数不清吧？”
    揉了揉额角，四公主打了个哈欠，“好了好了，别扰着本宫睡觉了。把安息香点上吧，今晚本公主要睡个好觉，明天还要去安慰父王做孝顺乖女呢。”
    四公主从枕头下摸出了棱花镜，试着做了几个纯洁温柔的神情，那是白日里宫嬷嬷教她的。
    现在她的一举一动，甚至语气神态，都模仿着昔日的先皇后，她的生母青窈。
    父皇虽然对青窈狠毒绝情，但是若论喜欢，不可否认如今的父皇最心心念念的，还是曾被他辜负过的，青窈。
    兴许在父皇自己都不知道的内心角落，埋葬着的唯一挚爱过的女人，就是青窈吧。
    纵然她恨父皇，恨皇室，可是洛央说得没错，她想要活下去，而活下去就必须要忍受。
    夜凉如水，铜漏流寒，这一夜，注定许多人无眠。
    洛央因了贤妃的缘故，一整夜都恹恹的，没有睡多久便醒了过来，梳洗了，望着格子窗上糊着的薄纱一点点明亮起来。
    慕容修不知何时起了床，披了衣裳，将洛央轻轻拢在怀中，“想知道昨晚你没有去宫中的结果么？”
    洛央挑眉，看向了慕容修。
    慕容修唤了手下的隐卫过来，那隐卫善口技，用贤妃和宫女的腔调，将昨夜贤妃宫中所发生之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同时，还将端妃娘娘在贤妃宫外说的话，也一并学了。
    洛央越听，神色越冰凉，手忍不住再次抚摸向心口的位置。
    在听到那句“可我就是心太软了。我与她到底有些情分的，我愿意给她机会……只要她改”时，洛央直接被气笑了。
    是了，她重生是太久了，久到可以被眼前的假象迷惑，忘记了曾经被背叛的滋味。
    慕容修轻轻抱着她，任由她哭着。
    哭声渐渐小了，只剩下点抽气的声音。
    慕容修轻轻抚摸着她的脸蛋，“央儿……”
    洛央擦干了眼泪，“我懂了，修哥哥，从此之后，我再也不会信任何人！”
    慕容修冷色道，“包括我？”
    洛央脊背微微僵硬，温热的大掌已经开始轻轻摩挲着她的下巴，又一次质问，“包括我？”
    她飞红了脸颊，盈着水光的眸子泫然欲滴，“修……修哥哥！”
    慕容修失笑，“嗯？”
    “今儿不是有拍卖会吗？我们快去吧？”
    掌心那柔软的腰肢蓦然抽离，洛央逃也似得从他膝上滑下，冲外面喊了句，“灵素！我要梳洗了！”
    丫鬟们被灵素引了进来，有条不紊地为洛央匀面绾发，慕容修清咳一声，只得抬脚出去。
    洛央一身盛装，乘坐着鎏金描银的华盖车，招摇过街市。
    洛央靠在慕容修的肩上，迷糊间，好像梦到了年幼时的事来。
    那是她过了生辰，又去宫里吃了春宴之后不久，又到慕国公府去为修哥哥庆生辰。
    慕国公夫人会拿出时令的蔬果制成的面点，满面笑容的样子。
    “央央今天真漂亮呢。”国公夫人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修哥哥一直在等你呢，快去吧……”
    隐约而模糊的记忆，伴随着食物酥而软的甜味，还有落了满身的梨花淡淡的香气。
    马车中，慕容修忽听洛央轻轻的呓语了句，“我捉了只蛐蛐，送给修哥哥做生辰礼。”
    她甜甜的嗓音，让慕容修的手指微微发僵。
    “看来是记起来了。”慕容修轻轻摸着她的头发，“央儿……从来都是第一个记得我生日的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