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央含笑，问一旁为她引路的宫女，“这画师是什么人？”
    宫女一提起画师，眼睛都亮了起来。
    “这云大人可是个奇人啊。说是出身在渔家，本该是远离天颜，湮没终生的平民画匠，可谁知道他夜梦神女，将神女的画像绘了下来，有了名气。他就在京城开市铺，卖画扇。这不就被洛大人引荐，进了皇宫中，做了御前画师么。”
    “他的年纪可真够轻的。”洛央轻声，“从前的御前画师，大部分都七老八十了，能这般年纪就进宫，是个有才华的。”
    “云大人不仅有才华，人还特别好，奴婢们做个香囊啊，做个袜子啊送过去，都能换得云大人的画像呢。”
    香囊、袜子？
    这等私密物件都从宫女手中收……这个画师，还真是不拘礼节呢。不过那些活泼灵秀的宫女大多贫寒，能送得这些已经是尽力了。总比那些收宫女金银才肯好好画的画师好得多。
    “郡主娘娘天姿国色，要是能被云大人画下来就好了……”宫女巧笑嫣然。
    洛央下意识摸了她脸上，手指触感一片柔泽，不见当初的狰狞疤痕。
    前世她也曾想找一个画师来为她画像，可惜了，她容貌尽毁，她的丈夫亦是跟着嘲笑不已。
    “这不是安国郡主么？”三皇子的声音忽然响起。
    洛央抬头，美丽的脸上是扭曲憎恶的表情。
    三皇子蓦然看到洛央的脸，心底一惊，一眨眼，却见洛央又变回了那副温柔明丽的模样。
    “殿下不在春宴上，在宫里闲转什么。”
    “是老七，这会儿了该给他念书了，听说寒英又闯祸了，本殿下想去看看。还有大哥，春宴没来，让我送些春宴的吃食酒水给他过过瘾。”慕致远抬起手，让洛央看到他手中的食盒。
    “三殿下为了几位兄弟姐妹，还真是尽心尽力。”洛央含笑。
    慕致远含笑，“贤妃娘娘身体可还好？要不要请御医过去看看？”
    洛央定定看着慕致远，忽然开口道，“自然还好。”
    慕致远这才露出温柔和善的笑意，点点头离开了。
    洛央觉得心底发寒。
    四皇子认贤妃为母，这位竟然丝毫也不着急么？
    “是年岁长了……所以沉得住气了？倒是难得。”洛央回头，看着慕致远的背影，“笑得……真像四皇子啊。这一番龙争虎斗，不知道谁会赢呢。”
    洛央回到了春宴上，看着满盘珍馐，再次陷入深思——
    她总觉得，今日有人暗示了她什么，可是她抓不住，那种一闪而逝的感觉。
    四公主提起皇后赠送了宝物给陛下得了陛下一句永不废后的承诺，那样东西，很可能是红衣宫得来的。
    皇帝在同一年，用蛊王擒了慕国公，然后派手下灭慕国公满门。
    难道皇后献出的是蛊王，洛央并不这么认为，蛊王虽然稀罕，还没有到皇上用皇后之位来换的地步。那……又会是什么呢？和慕家有关系么？
    慕国公夫人在灭门第二日应该是告诉儿子，她有了证据要进宫为慕国公洗脱冤屈。
    皇帝在慕国公夫人进宫之后，便赦了慕国公的罪，待慕容俢如亲子，甚至……赐国姓慕。
    洛央毫不怀疑，慕国公夫人，应该是告诉皇帝，慕容修是他亲子，并且让那老狐狸信了，否则，以皇帝的性子，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对慕容修好？
    四公主……大约就是当年慕国公夫人与陛下的女儿，也就是慕容修的姐姐。
    她总觉得，自己还疏漏了什么。
    ——陛下的蛊王，是哪里来的？！
    陛下-身边，唯一能够接触到蛊王的……是梅妃。
    可……那时候梅妃明明被处死了啊，梅妃恨皇帝恨不得饮其血、啖其肉，怎么会白送一个蛊王给陛下。
    洛央睁大了眼睛。
    除非……除非是梅妃给皇帝下的蛊王之毒！
    皇帝中了蛊王，命不久矣，皇后与莫小舞联手灭了红衣宫，偷偷取了另一只蛊王给皇帝解了毒。
    梅妃死，梅妃的妹妹慕国公夫人被皇帝惦记，皇帝趁着慕国公率兵打仗，对慕国公下了蛊，将他活生生一个人制成了蛊人！
    慕国公夫人当年进宫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见到慕国公，在看到丈夫变成那般模样后，又是怎样的心情，告诉皇帝，慕容修是皇帝的儿子。
    听闻她被折磨了三天三夜。
    洛央闭了闭眼睛，再次看向一片欢歌笑语的春宴，只觉得恶心到胃中作呕。
    夜色逐渐西沉，春宴完了，洛央乘着马车与慕容修一同回府。
    “听闻你今日去看了贤妃画像？”
    “唔，没什么意思，坐了会儿就回来了。”
    慕容修道，“不说我倒是忘了，我家央儿这张小脸，还没有入过画。”
    洛央凉凉道，“我才不要画像，坐在那里一坐就是半日，累都要累死了。”
    “我可是听说，你和那小宫女聊了半日人家画师呢。”
    洛央将头枕在慕容修的膝盖上，闲闲笑着，“一个画匠的醋也吃。”
    “为夫想亲自为央儿画像。”
    “不要那么麻烦了……”洛央忙道，“我心疼夫君……”
    她用手指，轻轻摩挲着慕容修的鼻骨，一路向下。
    “容俢……”
    “嗯。”
    有些秘密，她想烂在心底，永不提起。
    “我知道如何找寻蛊王了。”她轻轻抓着慕容修的袖子，“百草阁的拍卖会，我好久没去了。那里的东西贵死了。”
    “央儿可是想要我放人？”慕容修凉笑，“我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容许你为他治病了，央儿，你可不要气为夫。”
    果然……
    洛央轻叹了口气。
    洛央回到府中，便靠在软枕上沉沉睡去了。
    慕容修轻轻抚摸着洛央的脸颊，过了良久，才起身，朝门外走去。
    “夫人睡了，你们小心值夜。”
    “是，世子。”
    萧晨又将几名穿着红绫抹胸的婢女撵了出去。
    慕容修阴沉着脸，问一旁的嬷嬷，“这是怎么回事？”
    那几名婢女哪里想到世子会来，吓得四散而逃，嬷嬷陪着笑脸道，“禀世子，这是夫人安排的。说萧公子喜欢婢女，就……每天多送来几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