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安排杨修担任郎中,郎中是尚书的属官,初任时称郎中,满一年之后称尚书郎,满三年称侍郎。
把这位聪明过头、慧极易伤的杨公子放在尚书台磨炼一段时间,如果能让他收敛几分,也是不可多得的俊杰。戏志才有负俗之讥,郭嘉不拘礼法,杜畿简傲少文,荀彧皆以智策举之,或许在不久的将来,还要加上恃才放旷的杨修。
荀彧回府,一个堂兄携酒来找他,不说有什么事,一个劲地劝酒。荀彧原本就有些微醺,又饮下两盏清酒,头晕目眩,勉强维持着仪态。
茶雾弥漫,烛火渐渐歪斜,小小的一团光晕摇摇晃晃,荀彧取来剪子要剪灯芯,手却不听使唤,连着两下,都剪空了。
这位堂兄确认荀彧已醉,对他说:以君当事,难道还不能推荐我担任议郎吗?\
荀彧虽然居中掌权,却向来不以私欲挠意,本心如此,和是醉是醒无关。他忽地笑起来:官者所以表才也,如果按照你说的那样做,众人其谓我何邪!
送走来讨要官职的堂兄,星光暗淡,荀彧提灯回了后院,光听见怪异的猫叫,却没瞧见猫的影子。
透过高低参差、粉红柔白的桃李花,只见一团黑影在爬动。荀彧用灯一照,是荀顗,这孩子手拈一片小鱼干,撅着屁股趴在地上,对着一株矮树学猫叫。
荀家子弟,小小年纪,就要跟着族中的长辈学习礼仪,连说话都不敢太大声音。也只有三岁半的荀顗可以这般手脚并用,像四条腿的小兽一样爬着玩耍,也不会被任何人管束。
荀彧:顗儿,为何学猫叫?
荀顗瘪着小嘴:阿翁,顗的玄猫、躲在树上,不下来。
和早慧的郭奕相比,说话奶声奶气的荀顗才更像三四岁的小孩子。
小玄猫是郭嘉捡来的,请左俭看过是一只健康的猫,就给它洗了澡,送给荀顗喂养。
荀彧抬头,才发现树上确实有一只猫,玄色的皮毛和夜幕融为一体,要不是离得近,很难从婆娑的枝叶间辨认出这个小东西。
郭嘉今天遭遇了东汉末年的堵车,许都城的街道不算狭窄,但再宽也架不住在人流高峰期被看热闹的人群堵死。
官吏散值(下班)的时候,街上的马车本来就比较密集。
朱雀大街上,有纨绔子弟服用丹药之后,突然发狂,一边朝着落日奔跑,一边撕扯衣裳。
当街裸奔,要是搁在灵帝在位时期的洛阳城,真算不得什么新鲜事,洛阳皇宫西苑还有可以君臣同乐的裸游馆呢。
然而许都城位于颍川,大汉的礼仪教化之乡,居然出现了边跑边脱的狂放士子,简直相当于超级娱乐八卦,引来无数百姓围观。
道路很快被堵塞,马车无法继续前行,大多数官员都表现出极好的素养,非常平静地待在车里,只派随从去前边查看情况。
郭嘉属于被堵在最前面的那一批人,看着一个白花花的大男人又跑又嚎,满地打滚儿,风中凌乱。这和祢衡那种充满行为艺术气息的裸衣击鼓完全不是一个档次,除了辣眼睛,还是辣眼睛。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许都尉的人才赶到现场,开始疏散人群。把那个当街裸奔的士子带走。
不知哪来的玄猫,无声无息地跳到郭嘉的马车上,湖水绿的眼珠子,看起来甚是宁静可爱。车夫想把猫赶下去,郭嘉淡淡一笑:不必管它。由着它爱来就来,想走便走。
这猫甚是黏人,胆子也很肥,爬到郭嘉的腿上睡觉,偶尔发出轻微的咕噜声。
天色已晚,荀彧今日有约,估计要很晚才回来。郭嘉给猫洗澡,被溅了一身水,只得先去沐浴更衣。
里里外外收拾干净,发现荀顗没有乖乖地在堂屋里和小猫培养感情,而是不见了。郭嘉顺着回廊去找,就看见一盏灯扔在花圃中,荀彧坐在台阶上,有些手足无措地抱着一只玄猫,这小猫使劲往他怀里钻。
荀顗在树下拍手,鼓吹:阿翁好厉害!
荀彧几乎不会这样随意地伸着长腿,席地而坐。
郭嘉凑近一些,闻到一股浓郁的酒香和衣香,文若这是喝太多酒醉了?
对上荀彧湿漉漉的目光,郭嘉微微勾唇,先把猫抱了过来。
左手牵着荀彧,右手抱着荀顗,肩上蹲着一只猫,郭嘉满负荷回屋。把荀顗抱进暖阁,唱了一首小曲儿哄这孩子睡觉,又叮嘱值夜的侍女用心照料。
再去看荀彧,仍然目光迷离,不太清醒的样子。
这时,小侍女剪秋送来醒酒汤,郭嘉坐在卧榻边缘,舀起一勺,吹了吹,喂荀彧喝。
荀彧:下去。
郭嘉把碗放下,挑眉看着荀彧。什么鬼,喝多了还要霸占卧榻,不许别人坐在上边?
只见荀彧的魔爪伸向趴在郭嘉肩膀上的小猫,似乎想要推它,小猫喵呜一声,吓跑了。荀彧双手圈住郭嘉,很不开心地说:奉孝刚才抱它,还抱顗儿,唯独漏了彧。
郭嘉:文若,您这是连猫和儿子的醋也要吃?
曹操对荀彧的疑心,由来已久,近日又更甚几分。
祢衡曾嘲遍曹营的文武官员,唯独对两个人另眼相看:大儿孔文举(孔融),小儿杨德祖(杨修)。余子碌碌,莫足数也。
这至少说明一个问题:杨修确实很有才。
然而,这个家世和才能都很出众的年轻人、许都贵公子中当之无愧的榜首,却被荀彧放在尚书台留用,丝毫没有要举贤进士的意思。
世人皆知,荀令君折节下士,坐不累席,德行周备,名重天下。曹操麾下最得力的人才,比如戏璕、郭嘉、荀攸、锺繇、陈群等等,都是荀彧举荐的。
可以说如果没有荀彧总揽政务、筹备粮草、制定战略、举贤荐能、安抚民众,曹操不会有今天的成就。如果没有荀彧坚守那些君臣礼节,极力维护着天子刘协的颜面,汉室的最后一片遮羞布,也早就被人扯掉了。
曹操总觉得,荀彧心中向着汉室多一点,也正因为如此,他待荀彧,亦师亦友。既敬重,又忌惮。
衣带诏事件,让曹操被定性为汉贼,他现在骑虎难下,曹氏一族已经不可能和汉室并存。打败袁绍之前,荀彧是他最强大的后盾。如果袁氏败亡,曹操可以够到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荀彧却会成为他最大的绊脚石。
曹操去尚书台的时候,荀彧正领着一众郎中、尚书郎整理奏疏。
文渊殿里,胡乱堆积着许多陈旧的表奏谏疏,这是那些洛阳系官员历经千辛万苦带到许都的。
荀彧把这些陈年旧物分门别类,从叠放得整整齐齐的竹简和帛书之间,还能依稀闻到灵帝一朝特有的腐朽味道一一有一部分奏疏已经发霉了。
曹操随手拿起一卷,徐徐展开,竟然是蔡邕(蔡文姬之父)担任议郎的时候写的奏疏一一伏见廷尉郭禧,纯厚老成;光禄大夫桥玄,聪达方直;故太尉刘宠,忠实守正:并宜为谋主,数见访问。
老太尉乔玄是第一位认可曹操的名士,又一次看到这个名字,想到故人长眠,曹操感慨万千:文若,孤想拜祭乔公。
荀彧:乔公清廉刚直,如渊之浚,如岳之嵩。请允许彧也一同拜祭。
曹操的目光又落在廷尉郭禧这四个字上,蔡邕认为可以担任谋主的三位名士,除了郭禧,其他二位都已经不在人世。而郭禧的子侄,都在为他效力。
曹操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出了他此行的目的:司空仓曹属还缺一个主簿,孤看杨修就很不错,让杨修明天来司空府点卯吧。
这不是在和荀彧商量,而是通知他。
荀彧沉静如水,只答了一个字:诺。
第134章
这一年四月,曹操在仓亭再次击败袁绍。
九月,睢阳渠提前竣工,讨伐袁氏的粮草运输从此无忧。
十月,关中段煨等将归附曹操,孔融奏请恢复朝廷的各项祭礼。
荀彧认为乱世民生凋敝,不宜将大量赋税用于祭祀活动,他和曹操商议过后,决定先恢复冬至和正旦的祭礼。
冬至日,天子刘协率领公卿百官出行,曹操带掾属和虎豹骑相随,众人于许都城的北郊,举行迎接冬至节气的祭礼。繁霜降兮草木零,鼓乐齐鸣,古朴苍凉的祭歌声中,男女巫祭跳八佾之舞。
祭礼之后,天子刘协想要起驾回宫,曹操不点头,负责天子仪仗的虎贲士和羽林郎都不敢动。然而公卿百官正围绕着曹操,一片歌功颂德之声。曹操居然没注意到天子想走又走不成的尴尬。
赵温、孔融等老臣都发现了刘协的窘境,却觉得曹操正在兴头上,不方便开口讨人嫌。唯有荀彧出列行礼,直言道:明公,陛下要回宫了。
场面陡然一静,曹操抬眼,目中闪过一丝戾气,下令送刘协回宫。
郭嘉有点发愁:荀彧外柔内刚,有些时候,刚直甚至超过田丰,永远也不可能去迎合时局。而曹操这段时间被一群马屁精捧得飘飘然,野心越发膨胀,荀彧模糊的立场,已经成了曹操的心病。
十一月,曹操回了一趟谯县老家。他儿时的玩伴,都于战乱之中离散,转了一圈,连一个能说说话的人都找不出来。反倒是回许都的那天,偶遇一位故人,是杀猪大将军何进的故吏。
何家幸存下来的人,也迁居许都,日子过得十分拮据。
曹操主动接济何家的人,原本是一片好心,想要关照一下老上司的家眷。然而没过多久,他又纳了一房小妾,正是大将军何进的儿媳,俏寡妇尹氏。
这年头寡妇再嫁,是很平常的事情。不过像曹操这样,把别人的遗孀照顾上了自个儿的卧榻,多少有点让人不齿。
这位尹夫人嫁进曹家,还带着一个小拖油瓶一一何晏。
谁说托油瓶不讨喜?曹操非常喜欢何晏,对他的宠溺甚至超过了亲儿子曹丕。
郭嘉被曹操请到司空府议事,路过中庭,恰好看见何晏、曹丕和曹植三个小不点骑着竹马,绕着花圃互相追逐玩耍。他忍不住多看了何晏两眼。
何进的孙子何晏,年仅六七岁,生得肤如凝脂,欺霜胜雪,看起来像个粉团儿捏出来的女娃娃,不愧是将来大名鼎鼎的傅粉何郎。
曹操:奉孝看好此子?
郭嘉笑了笑,没说话。主公的养子,无论好与不好,都不是他这个掾属应该议论的话题。
曹操很是无奈,这浪子鬼灵精的,只讨论军机要务,其余的事情能躲多远就躲多远,仿佛尘世间的纷纷扰扰,都和他无关。
曹操一边煮酒,一边说正事:昔日追随我南征北战的乡勇,身死异乡,他们的妻儿孤苦无依,流离失所。这样下去,谁还肯为我出生入死?奉孝定要想想法子。
郭嘉列举了秦国的军功授田制,结合后世的烈士陵园,建议曹操按照军功授予士兵田地,让他们的父母妻儿有生活保障。并且为战死的士兵集中立庙,让他们的后人有专门的场地可以祭祀先祖。这对黔首百姓来说,是一种极大的荣耀。
又商议了一些细节问题。
曹操下令:我起义兵,为天下除□□。旧土人民,死丧略尽,国中终日行,不见所识,使我凄怆伤怀所有绝后的将士,求其亲戚的子弟过继为后嗣,授与土田,由官府提供耕牛,置学师以教之。为存者立庙,使祀其先人
来年正月,曹操再次征讨袁绍。大军路过睢阳县西边的乔玄墓,曹操以太牢之礼祭祀乔公。
振威将军程昱率领七百部曲,收服山贼流寇,得精兵五千多人,去黎阳跟曹操会和。
袁军凭借黄河天险固守,曹军一时无法渡河。
恰逢袁绍病逝,没有指定继承人,冀州一片混乱。逢纪、审配拥护袁尚继位,还跟袁绍的遗孀刘氏串通一气,伪造了一封袁绍的遗书,说要传位给小儿子袁尚。
袁尚接掌河北大权,派高干、呼厨泉(匈奴单于)、郭援带兵侵略河东,给曹操捣乱。郭援一度占领河东,被袁尚任命为河东郡太守。
钟繇成功劝降马腾,率领马腾以及各路关中将领击败高干,并趁着郭援的军队渡河的时候大举进攻,大破之,郭援死于乱兵之中。
战后,有人看见钟繇对着郭援的头颅垂泪,一问才知道:原来郭援是钟繇的外甥。
袁绍的长子袁谭正守在黎阳前线,阻挡曹军渡河,听闻噩耗,袁谭赶回邺城奔丧,在郭图和辛评的支持下,同袁尚争权,大打出手。
曹军趁机渡过黄河,形势危急,袁谭和袁尚只能暂时摒弃前嫌,团结起来一致对外。
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曹军久攻不下,还吃了小败仗。
一直飘飘然的曹操这才缓缓落地,终于意识到一个问题:这次出征,活跃在他眼前的是许攸、程昱和杨修,尤其是许攸,各种献计献策。郭嘉、荀攸和戏璕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在军议的时候发言。
曹操派人把这三位军师请来谈话。
戏璕: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许子远(许攸)比璕更了解冀州的情况,多听他的意见总没错。
荀攸:不是攸故意守拙,许子远的计谋很好,没什么可补充的。
曹操觉出问题了,许攸贪权,喜欢独占功劳,这三位都是不争功的性子,索性避其锋芒。
郭嘉姗姗来迟,把玩着折扇:袁绍爱此二子,莫適立也。有郭图、逢纪为之谋臣,必交斗其间,还相离也。我军急于进攻,他们就会联合对外,如果我们缓一缓,他们必起内讧。不如挥师南下荆州,假装进攻刘表,以待其变。变成而后击之,一举可定也。
每次观赏军师祭酒蔫坏蔫坏地算计别人,曹操的心情都会格外愉快,他发出两声臭味相投的坏笑,欣然同意。
郭嘉走到舆图前,用折扇点了一座城。
曹操会意,在假装南下进攻刘表之前,他还要再打一场胜仗,不能让士兵认为他们是败退。
郭嘉点的这座城,城墙年久失修,城防并不完善。曹军围着打了三天,县令就出城投降,献上户籍名册。
虽然许攸等谋臣,以及诸位将军都想乘胜长驱直入,拿下冀州。曹操还是力排众议,按照郭嘉的计策,假装要去攻打刘表。
骗术的最高境界就是:连自己都信以为真。
就连远在许都的荀彧都以为曹操真的头脑发热,想攻打刘表。写信来劝曹操,建议优先平定北方。
曹军到达西平,袁谭、袁尚果然开始争夺冀州。
六月,袁谭被袁尚打败,走投无路之际,采纳谋士郭图的建议,派辛毗为使者,向曹操请降。
辛毗向曹操分析了河北目前的局势:袁尚强,袁谭弱,如果等袁尚除掉袁谭,统一河北,曹军再想打袁尚,就没那么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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