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最终还是坐不住,邀了戏璕,一起去听小曲儿。
华灯初上,车水马龙。许都的夜晚,最繁华热闹的地方莫过于章台街,一条街多是风月场所,夹杂着少量酒肆、茶楼、医馆、胭脂铺。
马车驶过潇湘馆,没停。驶过采薇阁,依然没停。最后停在一处隐隐传出管弦声的院落前。驽马用前蹄刨两下地上的积雪,打了一个响鼻。
戏璕偏头看了荀彧一眼,又抬头看了看醉月楼的金丝楠木雕花牌匾,和门前的两排大红灯笼,微微挑眉。这里的装饰也颇华美,但远不及采薇阁雅致。前堂还有衣着暴露的女郎没羞没臊的迎客,完全不像是荀文若会来的地方。
一墙之隔,墙外冰花雪树,呵气成雾。墙内暖风熏人,乱红迷眼。
荀彧在前堂坐了片刻,轻微的洁癖,让他几乎不肯享用这里的东西。倒是戏璕安之若素,喝了一盏茶,吃了两块点心。有女郎替他捶腿,还给了赏钱,只不让她们去骚扰荀彧。
不多时,风情万种的舞姬只穿着轻薄的纱衣,墨发松松绾就,踏起细碎灵巧的舞步,旋转间衣裙扬起,露出修长白嫩的美腿。
技艺不足,美色来凑?
荀彧平静地收回目光,他这时已经完全放心,以郭嘉鉴赏歌舞的水准,不可能被这地方媚俗的表演吸引。
很快,醉月楼的管事就注意到荀彧,风华绝代,一举一动都赏心悦目,显示出良好的礼仪教养。
于是,只想安安静静坐一会儿的荀彧,突然被一群莺莺燕燕包围。
两三排马车,郭嘉一眼就认出荀彧的车。让车夫先送司马懿和徐福回去。郭嘉实在好奇,一个极正经端肃的君子,在醉月楼这种地方会是个什么状态,进去一看,好嘛,环肥燕瘦,红巾翠袖,围了一圈,荀彧看似淡定,其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郭嘉吹了一声口哨,清越嘹亮,等一众女郎都看过来,他从袖中(随身空间)取出一把明珠,随手一抛,团团作揖,笑盈盈道:各位姊姊妹妹,我这位友人家中有悍妻,你们就饶过他吧,不然回去要被罚睡地板的。
如此俊雅的青年,居然是个惧内的人,在风月场上正襟危坐,丝毫不敢沾花惹草,女郎们哄笑着,各自捡起明珠,散了开去。
荀彧看似淡定地离席,千般滋味在心头。
戏璕尽量忍住不笑:文若,这地方不适合你,若想观赏歌舞,不如去采薇阁,色艺双绝。若要吟诗作赋、挥毫泼墨,潇湘馆的美人馨宁,颇通文墨,且娴静风雅,侍奉笔墨刚好。
第95章
徐徐走出醉月楼,戏璕终于绷不住大笑,用胳膊肘轻轻地撞郭嘉一下:文若在秦楼楚馆中端坐的模样,真是越回味越有趣。
郭嘉唇角上扬:这事够我笑三年的。
荀彧微微垂眸,他用听小曲儿的借口把戏璕诓骗出来,结果一曲都没听,戏璕为了替他挡住狂蜂浪蝶,衣襟上还沾染了少许胭脂印。他有点不好意思,在采薇阁请客。
采薇阁确实雅致,穿过门楼,四下几处台榭,苍松压雕栏。白梅横玉、月窗雪洞、水阁风亭,一步一景。
戏璕点了时兴的小曲儿、杂耍和剑舞,并几样精致的佐酒小菜,三个友人临窗对景,小酌谈笑。
郭嘉养病有一段时间,这几天自我感觉良好,然而,才饮了两盏酒,就一阵头晕目眩。他不想扫了友人的兴致,没吭声,打算掩饰过去。
但戏璕最是敏锐细心,劈手夺走酒盏,不许他再喝:今日让奉孝饮酒,已是破例,不可贪杯。又看向荀彧,轻声说:散了吧,改天再聚。
郭嘉拽住戏璕的衣袖:志才有空来看看小奕儿,他天天念叨你。
戏璕眼中浮起一抹罕见的柔色:好,明日就去。
从冬至这一天开始,百官休沐,商旅停业,他们有大把的闲暇时间可以走亲访友。戏璕也就大半个月没来郭府窜门,这府上的侍女,除了衿沫,其他人的名字都被郭嘉改成清一色的药名:迎春、半夏、剪秋、忍冬,白芷、青黛、黄芩、紫苏
戏璕默了片刻,仿佛窥见一丝郭嘉喝药时的幽怨。
时下,文官习惯从《诗三百》、《楚辞》中给自家的侍女命名,重名率相当高,几乎每家都有采薇、采茵、清猗、杜若等美貌侍女。郭嘉一不小心,又与众不同了一回。
戏璕在暖阁里教郭奕诵诗,申时小宴,食案上满满当当,多是他和荀彧爱吃的食物:胭脂鹅脯、金银蒜蓉烤鸡翅、五香酥鱼、八珍豆腐汤、桂花糖藕、梅花香饼、冬笋三鲜蒸饺。
不过荀彧现在是尚书令,满朝文武,除了曹操,就属他最有实权。每逢节日,荀府宾客盈门,荀彧根本就脱不开身,只得让小厮前来传话,说他来不了。
这年头,宴席都是分食制,每个人的面前都摆着一张食案,所有菜肴均分,一人一份,各吃各的。偏厅中,两位左先生和大管事辰良也各有一份。
荀彧不来,就多出一人份的美食,本着不浪费的原则,郭嘉让人用食盒装好,带去后院给小侍女解馋。
吃饱喝足,郭嘉耐着性子,给郭奕讲睡前小故事。齐王问画师,什么东西最容易画,什么东西最难画?画师说:狗和马最难画,这两样东西太常见,众人都熟知,要画得使人满意非常难。鬼最好画,反正谁也没见过鬼魅,不管画成什么样,别人都无话可说。
郭奕嘟着小嘴,眸子湿漉漉的,充当腿部挂件:阿翁,奕儿还想听。
那再讲一个,听完这个,你必须睡觉。
于是,郭嘉讲了不下十个小故事,口干舌燥,都没能把郭奕哄睡。
戏璕倚在一边看《神异经》(据说是东方朔撰写的志怪小说),头都没抬一下,只轻飘飘吐出两个字:就寝。郭奕立即乖乖地躺下,不再耍赖。
郭嘉一阵无语,趁着友人沉迷于神兽、异兽的传说,手不释卷,郭嘉去泡热水澡。
入夜,空中飘起雪花,纷纷洒洒扑在窗棂上。郭嘉从浴室出来,看一眼窗外,让侍女去打扫厢房,对戏璕说:风雪留客,天意让志才住下呢。
戏璕掩上《神异经》,粲然一笑:纵然不看天意,也不可辜负奉孝的一片厚意。
门卫前来禀报,曹司空到访。看见戏璕在旁边,这门卫吱唔了一下,收到郭嘉的眼神示意,才用手在衣袖上比划着,说:曹司空的袖子撕裂了一块,这个位置,脸色也不太好。
郭嘉和戏璕对视一眼,戏璕:我暂且避一避。听说曹操和丁夫人在闹和离(离婚),曹操这个时间来找郭嘉,连衣袖都撕破了,没准儿是被丁夫人撵出家门的,作为下属,还是避开为好。
郭嘉:你敢不敢有点义气?他才沐浴过,头发还在滴水,一点也不欢迎曹操。
戏璕果断开溜:义气能当饭吃吗?别怕,要是见机不妙,我随时解救你。
曹操最近过得十分闹心。
上次出征,曹昂带着伤回家,这个长子一向懂事,只对丁夫人说,是他自个儿不慎中箭。但丁夫人关心儿子,四处打听,还是知晓了曹操猎艳的丑闻。曹操羞辱张绣的寡婶,逼得张绣反叛,曹昂为救父亲,将坐骑让出来,险些丧命于淯水。
从某方面来说,曹操是一个英雄。当英雄的妻子,是一件很幸苦的事。曹操每次出征,少则两三个月,多则五六个月,家庭的重担都落在丁夫人身上。
曹操每次回府,也都是和年轻貌美的小妾厮混,丁夫人分不到一丝一毫的柔情,作为正室,她还必须表现出贤淑大度,善待那些分享她夫君宠爱的女人。
丁夫人没有生过孩子,她将失去生母的曹昂视如己出。唯有曹昂,是她的精神寄托。最近,她总有一种奇怪的直觉,郭嘉从淯水边找回来的曹昂,不是她一手养大的儿子。
丁夫人和曹操,夫妻感情早已破裂,只不过勉强维持着表面上的和谐。曹昂差点出事,并且变得熟悉又陌生,让丁夫人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生活。她和曹操吵架,闹和离。
曹操自知理亏,尽量让着夫人,再加上曹昂从中调解,已经有点要和解的迹象。
然而,今天傍晚,丁夫人一时意难平,让侍女去请邹氏。
邹氏进屋后,怯生生地站着,人比花娇。
丁夫人打算搬出家法,狠狠地整治夫君新纳的这位小妾。然而,当她无意间看到邹氏的侧颜,整个人都呆住,过了良久,丁夫人的脸色难看到极点,手指都开始发抖。
这一瞬,她心中一直绷着的弦突然断了,径直冲进曹操的书房,又哭又笑,撒泼撕打,说要回娘家。
曹操的衣裳被丁夫人扯破,还挨了一耳光,火冒三丈,吼了一句:和离就和离。丁夫人立马向他讨要和离书。
哪怕感情不怎么好,也是相濡以沫多年的老夫老妻,曹操胸口堵得难受,一个仆从都没带,独自在街上乱走。祸不单行,落了满头雪,头风病也发作,曹操不愿意回家面对丁夫人,就敲响了郭府的大门。
敢把他晾在正厅喝茶,半天都不出来迎接的人,估计也只有郭嘉,陛下都不会这样慢腾腾。想到郭嘉什么事都不怎么在乎的样子,曹操一只手按着太阳穴,暗暗恼怒。
郭嘉的脚步声向来比较轻,很容易识别。曹操回头,就看见郭嘉轻袍缓带,手中提着一只小巧精致的手炉。是那种养尊处优的手,修长干净的手指,透着莹白如玉的光泽。施施然走来。
曹操闻到一股淡淡的药香,怒气忽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头痛都减轻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异样的感觉。
郭嘉黑亮柔顺的长发披在身后,只用一根发带稍微固定,长度及腰,散而不乱。大约是没有束发的原因,他看起来不像议事的时候那么神采飞扬,眉目恬淡又柔和,就像是将要去卧榻上安歇。
曹操胡乱抓着冰凉的玉簟:丁夫人要跟孤和离。
郭嘉眨眼:主公,我只是个幕僚,没有夫人,无法感同身受。
曹操:
郭嘉慵懒地斜倚着几案,悠然地啜了一口茶水:再说了,清官难断家务事。如果一定要出主意,嘉倒是有一句金玉良言:夫人永远是对的。男子汉大丈夫,主动认个错有什么关系?只要能让夫人乐开怀,脸面不要也罢。
曹操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在心底无声地发问:如果这个错,是因为爱慕奉孝呢?
他又开始剧烈头疼,身子缩得像个大虾米,双手抱头。
主公?郭嘉凑近一些,伸手探了探曹操的前额。
曹操有些局促,他不想让郭嘉看见他狼狈不堪的样子,同时又异常渴望得到安抚,甚至在郭嘉收回手之后,怀着矛盾的心情,把额头抵在郭嘉的腰间,掌心涔涔地渗着汗。
铁头曹阿瞒,郭嘉怔了怔,以同情病号的心态,静立一会儿,才不动声色地后退:嘉去请左先生。
别走。曹操扯着郭嘉的衣角不放手。
郭嘉遭遇拉拉扯扯,正尴尬无比的时候,屋外传来脚步声,有人笑着唤了两声奉孝,但见戏璕穿着招摇的华丽女装,耳畔的宝石坠子摇曳生光,一只手搭在门栓上,略微有些意外:主公也在?
曹操浑身一震,瞬间放开手中握着的布料,缓缓坐正,惊诧地问:志才也在?
第96章
郭嘉的目光落在曹操刻意藏起来、不想让戏志才看见的破衣袖上,又若无其事地移开,上前几步,堵在门口,干咳道:志才借书,直接去书房就行。
戏志才会意,没进屋,就倚在门边,眼波流转:嗯,奉孝,你案头的那两卷《神异经》,是正在看,还是已经看完了,能借给我吗?柔和的腔调,带着一种让人猝不及防的魅惑。
郭嘉:尽管拿去。
戏志才朝郭嘉抛了一个媚眼,转身离开。
曹操缓缓呼出一口气,不再刻意遮掩左边的袖口。
郭嘉招招手,唤来一个在廊下侍立的小厮,低声吩咐:去请左先生来,就说治头风。又指名点了一个心灵手巧的小侍女:剪秋,你带针线了没?别人的腰带上都是系香囊,这个小姑娘比较清奇,喜欢系个针线囊在腰间。郭嘉这是明知故问。
剪秋敛衽行礼,声音如黄莺出谷一般清脆动听:禀公子,带了。
过来帮个忙。郭嘉估摸着,他的衣裳对曹操来说太长太窄,肯定不合身,也只能把曹操的破袍子缝补一下,让他先将就着穿回去。
郭嘉畏寒怕冷,府上的炭盆格外多,厅堂中偏热,曹操脱掉外袍,穿着中衣坐在胡凳上一点也不冷。
剪秋取了曹操的袍服,熟练地穿针引线,不一会儿就把他的袖子缝好。
曹操穿上一看,哟,真是巧手,不翻起袖口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是补过的。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剪秋,镇痛良药,剪红纱花。好名字,妙人儿。据说当年王昭君被选入掖庭,颇爱此花,今日得见汉宫秋,幸何如之。(剪秋别名汉宫秋)
郭嘉:后院的女人都凑够八桌麻将了,还跑来调戏我家小侍女?鄙视。主公什么时候能自觉走人?这么晚了,有点困倦。
昭君出塞,祈求重归故土而不可得,秋女秋花,青冢荒芜,惟有哀弦留至今,何幸之有?剪秋说完,不卑不亢,盈盈一拜,退下了。
阳翟郭的家学是律法,郭嘉闲暇时给侍女普及过婚姻制度:时下,拥有伯爵以上的爵位,可以娶一位正妻,八个小妾。卿大夫、士族一妻二妾,庶人一夫
一妇。
像曹操这种,后院已经有八个妾的,跟随他,连个妾的名分都捞不上。何况《礼记》中说:妾合买者,以其贱同公物也。(妾的地位,如同财物一样,可以自由买卖,相互赠予。)
所以剪秋对曹操没有一丁点幻想。毕竟像郭嘉这样尊重女郎、怜香惜玉的公子哥,非常罕见,她们都被惯坏了。
郭嘉的贴身侍女一般都得过他的指点,识文断字、通晓数算、略知律法。通常能嫁得比较好,或是府上的门客想要成家,或是军中的低阶小将诚心登门求娶,郭嘉都会询问她们的意愿,有愿意嫁出去的,还附赠丰厚的嫁妆。
曹操没想到,郭嘉府上连一个小侍女都谈吐不俗,颇有风致。不过他更喜欢美妇人,这种小娘子太青涩。
不多时,左俭提着药箱进屋,第一件事,就是说郭嘉气色不好,打发他赶紧去休息。郭嘉确实感觉不太舒服,向曹操告罪一声,先去歇息了。
一番望闻问切过后,左俭用纸筒卷了少许硝石粉末,从曹操的鼻孔中吹进去给他止痛,又拈起银针,在火上燎了一下,替他针灸。曹操这病属于肝气郁结,复感风邪。左俭想了想,开出一个药方子,用清上蠲痛汤给他平肝祛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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