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人以荀彧为首,三三两两站着说话。
郭嘉还没来得及下车,就有人问起他。
荀彧:奉孝呢?
陈宫:奉孝呢?
都是一样的话,都是在问戏璕,语气却完全不同。一个柔和自然,另一个略微不满。
戏璕用下颌一指曹操的马车,他身体不适,又一路颠簸,才喝过药,可能刚睡着。
荀彧看向马车:奉孝到现在都没出现,莫不是
陈宫瞪着马车:这浪子好生无礼!兖州士族之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齐齐出迎,主公都不摆架子,他居然连车都不下?就算是身体不适,也不该这样娇纵。
一阵芬芳清雅、让人通体舒泰的香风轻轻拂过人群,那些正在交谈的人,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众人纷纷驻足,目送荀彧那颀长优雅的身影快步走向马车,听着他的玉佩和剑鞘富有节奏地轻轻碰撞,发出清越曼妙的声音,一时都忘了说话。
如果非要选出一个让众人都心服口服的兖州官吏,不是曹操,而是荀彧。这位比冰更清,比玉更洁的荀文若,像天上的明月光一样,恬淡平和地照耀在每个人心间。
然而,皎皎明月光很快被一道从车厢里钻出来的人影搅乱。
郭嘉摇摇晃晃地立在车辕上,看见荀彧,直接从马车上跳下来,拽着荀彧一起踉跄前行两步,还踩掉了他左脚上的翘头丝履(一种丝织品制作的鞋子,通常比较华贵)。
戏璕:
陈宫眼皮抽搐,扭过头去,不忍直视。
郭嘉讪讪地俯下身,将荀彧的鞋子摆正,放在他脚前,方便他穿上。
荀彧垂眸,履其实是一种有特殊象征意义的私人物品。传说上古时,华胥在雷泽游玩,履大人迹有娠(踩到神人留下的巨大脚印怀上身孕)而生下伏羲,姜嫄履大人迹生下后稷。
所以时下常用的定情信物可不只香囊和玉佩,还有履。
荀彧微微低着头,将脚伸进翘头丝履之中,伸手探了探郭嘉的额头,微微发烫,这人显然又在强撑。
一会的酒宴,奉孝别去了。
嗯。
郭嘉乖巧地点头,本着惹了事就要收场的原则,随手替荀彧把鞋子提上。
他这种旁若无人,俯身给荀彧提履的行为,强烈冲击着众人的眼球。后世有句话专门形容这种体验,叫:闪瞎狗眼。
荀彧耳朵发红,把郭嘉拉起来。
起身的动作幅度有点大,郭嘉又开始头晕,就近扶着荀彧打晃。
戏璕实在看不下去,走上前和荀彧一左一右架住这个浪子,直接抬到荀彧的车上,说:文若先送奉孝回府,璕去找主公打个招呼,随后就到。
荀彧驾着轻车入城,穿街过巷。
鼻端萦绕着熟悉的衣香,耳边和銮轻鸣,(和鸾是一种铃铛,挂在车前的横木上叫和,挂在车驾上叫銮。)郭嘉感到无比安宁。
隔着半透的纱幔,依稀能看见两只小小的金铃,摇来晃去,时不时缠在一起。还有文若优雅挺拔的背影。
世家大族讲究行步有佩玉之度,登车有和鸾之节。(鸾通銮)不认识荀彧以前,郭嘉觉得做作成那样,确实很贵族,但光看着就特累。见过荀彧之后,他才意识到:有些人,是合该佩玉鸣銮的。
荀彧把郭嘉送到卧房,喂他喝下半杯温水,替他拖掉靴子和外袍,奉孝先歇息,左先生就在濮阳城,刚巧离得不远,彧去请他。
郭嘉一听左俭就在附近,顿时苦了脸,拽住荀彧的衣袖耍赖:我这是路上颠的,睡一觉就会好,不要请左先生过来,行不行?文若最好啦。
第46章
病成这样,人都快烧糊涂了,还要躲着医工,荀彧不知道该怎样对待这浪子才好,不过肯定不能由着他胡来,荀彧替郭嘉摘掉发冠,试着抽出衣袖,坚持有病赶紧治:偏要请左先生,只有他能管得住你。
文若,你学坏了。郭嘉不但不肯松手,还得寸进尺,双手齐上,牢牢抓住荀彧的右臂,不要去,左先生超凶的,他会揍我。
某人完全不肯承认,每次挨揍什么的,都纯属活该,左俭熬了一个时辰的药,一会儿没看住他,就被他偷偷地倒掉。
荀彧摸摸他的发顶,柔声安抚:不会,我陪着你,不让他揍。
他的一只手臂被抓着,走不开,只好嘱托辰良去请左先生,又让郭嘉的侍女衿沫送来一盆凉水,就近摆放在榻边,拧了一个湿帕子盖在郭嘉的额头上,每隔一段时间更换一次,给他降温。
郭嘉闭目躺着,手上的力道渐渐松弛下来,荀彧却没有收回手臂,而是任由他抓着。单手拧帕子这种高难度操作,重复几次之后,也渐渐找到窍门。
衿沫绞着小手帕,犹犹豫豫地小声提议:荀先生,让婢子来照看公子吧。你这么细致体贴,奴婢完全插不上手啊
忽然意识到:自个儿抢走了侍女的活。荀彧腼腆地低头:不用,你先退下,有事我唤你。
好的。衿沫先看向郭嘉,发现自家公子没什么反应,才敛衽退出暖阁,在外间候着,由于太过无聊,她还煮了一壶茶水备用。
戏璕向曹操说明情况,替荀彧推辞掉今晚的宴会,又替郭嘉请好病假,正要离开,最新的军报送到。
除了官面上的邸报,还有郭嘉在病中托付给戏璕的线人署,一个非常隐秘、善于潜伏、并且超级恶趣味的情报部门,连目标人物一旬行房几次(每十日为一旬),最宠爱谁,有什么特殊癖好都要打探。
戏璕第一回 收到这种密报的时候,对着绢帛上是夜,刘备和张飞抵足而眠,互拔腿毛。那一行小字,一脸黑线。刘备是谁?张飞又是谁?这是什么奇怪的情报?
可以说线人署这个机构,一直都在刷新戏璕对郭嘉的认知。
友人喜好探人隐私,且口味恶俗,关键是外表还具备很强的欺骗性,看起来那么纯良无害。
好在这一次的情报相对比较正常。戏璕自动忽略掉孙策十分注重仪表,常常揽镜自照这一大段和军情无关的东西,直接往下看。
话说刘表和袁绍结盟,出兵攻占南阳郡,截断袁术的粮道。袁术非常恼火,派孙坚去攻打刘表。
江东猛虎孙坚是一个战斗狂人,他先在樊城击败刘表,又在邓县击败刘表,一路乘胜追击,追着刘表渡过汉水,包围襄阳。袁术只要跟在后面捡地盘就可以。
刘表被打得缩在襄阳城里瑟瑟发抖,紧闭着城门,拒绝出战,又怕兵太少守不住襄阳城,派部将黄祖连夜出城,去征调士兵。
黄祖一口气调集了三万精兵,但是运气不太好,他还没进城,就和孙坚的军队意外相遇,双方打起遭遇战,孙坚把黄祖揍得怀疑人生,直接败逃,带着残兵跑进山里,躲避江东猛虎。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袁术又要躺赢的时候,孙坚冲进岘山,追击黄祖。岘山虽然不高,但植被茂密,黄祖的士兵躲在岘山上的竹林之中,听见外边的喊杀声,战战兢兢,暗箭齐发,刚巧孙坚这人比较生猛,带头冲杀在最前方,直接被流矢射中,卒。
孙坚死后,战局彻底逆转。
换成刘表追着袁术打,袁术本来跟在孙坚的屁股后面,欢欢喜喜地在每个城池换上袁字大旗,结果这一下,乐极生悲,袁术怎么来的,就怎么滚回去,败退路线么,就是把孙坚打刘表的路线反过来走一遍。
刘表一点也没客气,一口气把袁术打出荆州。要不是荆州的大族都不支持继续打仗,刘表还想再战三百回合。
袁氏兄弟斗殴的第三回 合:袁绍联合刘表跟曹操,袁术联合公孙瓒和陶谦,双方展开不同阵营的大乱斗,最终,袁绍胜出。
戏璕:这个陶谦有点过份啊,大家打得不可开交,一地鸡毛,他在旁边看热闹,还坐收渔翁之利。
曹操艰苦作战,降服了青州黄巾。陶谦在青州平定之后,不费一兵一卒,用粮食吸引青州饥民,获得几十万人口。等袁绍反应过来,派人去接收青州的地盘,就只剩下大片荒芜的土地。
袁术失去南阳郡,又失去孙坚,无力再和刘表争夺荆州。他灰溜溜地跑到豫州,一边休整,一边物色比较好捏的软柿子,据说他看中了弱小的曹操,计划下一步棋争夺兖州,幻想着暴打袁绍的小弟,给袁绍这个袁氏家奴一点颜色瞧瞧。
徐州的陶谦暗中调兵,估计是想在袁术攻打曹操的时候,趁火打劫,占领几个县城。
陶谦的小动作,对于兖州牧曹操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戏璕很贴心地等曹操用过茶点,才把袁术计划攻占陈留夺取兖州。陶谦也要来分一杯羹的消息告诉曹操。
曹操:得先把稻谷收上来。枣祗在东郡屯田,虽然错过了春天,播种有些晚,但郭嘉特意挑选的一年两熟的稻谷品种,长势喜人,再过几天就可以收获了。
戏璕:主公莫忧,陶谦也要先收谷子,袁术对豫州的掌控还不太稳固,需要休整一段日子,扫清后顾之忧再出征。我们还有时间。
曹操点头。
这时,曹洪求见。
先前被曹昂生擒的那名刺客,已然审问出结果。据说是长安朝廷任命的那个兖州刺史金尚,还惦记着来兖州上任,贼心不死,派人刺杀曹操。
对于这份供词,戏璕很不以为然:假设主公被刺杀身亡,目前有机会接管兖州的人,肯定不会是躲在袁术那里的金尚。反倒是张邈更有机会上位。
不过张邈和主公是多年的故交,关系很好,没有证据不能乱说话,戏璕不想多事。
这一耽搁,戏志才的那句随后就到,直接变成两个时辰之后才姗姗来迟。
若赶上郭嘉活蹦乱跳的时候,说话不算数,说不定会被他罚酒,不过今天显然是不可能了。郭嘉刚被左俭硬灌下去一碗黑糊糊的药,正闭着眼,躺在卧榻上挺尸。
这浪子根本就没睡着,嫌药难喝,又和左俭赌气,一动也不动的装死。戏璕看着就想笑。
荀彧正在用汗巾替郭嘉擦脸,动作很轻柔,神色专注。
戏璕脸上的微笑一凝,突然就酸了。
竹木小几上摆着一盘蟹黄酥,一盘红豆小米糕,两碟蜜饯,一壶红枣姜片茶。应该是给荀彧的,不过显然一口都没动过。
戏璕在铜盆中洗净双手,缓缓吃下一块红豆小米糕,用甜味压下心中的少许酸涩。上前接替荀彧。
其实早在郭嘉冠礼的前两日,看见荀彧怔怔地望着郭嘉题字的扇面,戏璕就知道他隐藏的秘密了。
毕竟荀彧的每一件事,每一句话,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戏璕都格外留心。
不过,对于郭嘉,他根本就讨厌不起来,甚至连嫉妒的情绪都很少,因为从一开始,他被荀彧救起的那天,就是荀彧和郭嘉在轮流照顾他。
第47章
当时,正是暮春三月,上巳佳节,由郡太守亲自举行祓禊仪式。(一种在水边祭祀,祝祷祓除不祥的习俗。)
这一天,无论男女老少,皆鲜衣美服,去郊外踏青游春。青年男女可以在东面向阳的水边自由相会。
颍川这种衣冠士族扎堆的地方,祓禊仪式格外热闹,数千乘车马沿河排列,一辆比一辆更奢华,士女在水边采兰采芷,踏歌起舞。士子则聚集在不远处宴饮,玩时下最流行的曲水流觞游戏,饮酒赋诗,雅趣盎然。
遥遥望去,一派绮丽繁华景象。
这样美好的日子,戏璕却独自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他昨夜死里逃生,受了四道剑伤,其中一道刺入肺部,每一次呼吸都是一种折磨。求生的本能让他裹住伤口,挣扎着撑到颍水附近,今天是上巳日,这条路会有很多人经过,或许他能得救。
然而一连过去几十辆车,没有一人肯为他停留片刻,当然不是那些人没有看见他,而是他身上的血污有些吓人,大多数人都怕惹祸,选择视而不见。
终于,有一辆牛车缓缓停下,一个青衣小厮遵照主人的命令,快步走向他,迟疑着伸出手,探了探他的伤势。
不知看到了什么,青衣小厮的脸上陡然变色,一溜烟儿跑回牛车边上,躬身道:公子,那人伤得极重,胸前一个窟窿,活不成的,随时都要断气。
车中响起一道略带惋惜的声音:哦,那走吧,晦气。
牛车渐渐远去,留下两行辙迹,和一缕四散的烟尘。戏璕笑了,他其实看不到那伤口有多深,或者说不敢细看,那个狰狞的口子,连他自己看着也头皮发麻,没有勇气再看第二眼,也没力气伸着脖子看。
活不成吗?戏璕闭上眼睛,周身一阵阵发冷,神志渐渐有些模糊。
浑浑噩噩之中,他身子忽然一轻,有人把他抱起来了,是一个很温暖的怀抱,散发着刚用兰汤沐浴过的幽香。他非常想看看这个人是什么样子,但眼皮沉沉的,根本睁不开。
之后的一段时间,他一直都在昏睡,有时无知无觉,有时能感觉到有人在替他换药。是一个有点奇特的人,忽而娴静沉稳,忽而活泼搞怪,等他渐渐恢复意识,才发现那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荀彧出重金请来名医,郭嘉用一种很特殊的方法蒸煮提纯出烈酒,泼洒在他养伤的屋子里。还提议把羊肠制作成细线,让名医将他肺部的伤口一层层的缝合上。
戏璕醒来的那天,先是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前额上扫来扫去,微湿微凉,还扎得皮肤有点痒,然后,吸气时强烈的疼痛让他猛然清醒。
一睁眼,先看见的是一个眼眸特别清澈有神的少年,正讪讪地从他的额头上收回笔,没错,是蘸满了不知名红色液体的狼毫笔。
荀彧的侍女杜衡神色古怪,取出一只手帕,要替他擦拭额头,他问:有鉴(镜子)吗?让我看看。好久没说话,声音嘶哑,把他自己都吓一跳。那少年却毫无异色。
杜衡取来一面十分精美的鎏金四灵鉴,透过打磨光滑的铜镜,戏璕看到自己的前额上画着一个奇怪的朱砂图案,像是一道符咒。
左先生说你再不醒,恐怕就要长眠于地下,这是我从《周书》上看到的灵符,可以安魂定魄,好像真的有用啊,哈哈哈清灵俊秀的少年郎笑着把笔放在砚台上,扶戏璕半坐起来,你昏睡了三天,先喝点粥,润润肠胃。
郭嘉小心翼翼,没有牵动戏璕的伤口。喂他喝粥的时候,还先将手贴在碗边,试了试温度。
在这个安逸的午后,戏璕有生以来第一次体验到,被细心对待。
前尘往事不堪回首,如果说之前的那些流年,是戏璕此生都不愿意再回想的噩梦,遇见荀彧和郭嘉之后,他获得救赎,拥有一个全新的开始,这两个人,对他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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