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将领,每两年需回京一次,路程不过半个月。可是你父亲,最长一次,六年没有面过圣。
顾情点头,这件事他大概能猜到,乘风侯每次回家都只吃顿饭,最多睡一晚就走。
我记得,有一次父亲回来了,我很高兴,可是他说要去见皇上,说两句话就回来,结果被皇上留在宫里半个月。顾情看着玉佩,回忆道。
正是,皇上很看重他,总想好好地招待他,可是他却一心铺在西北的边疆。乘风侯不愿意多留在皇上身边,自然有人愿意替他留下来。那个人就是章继尧。
再次听到这三个字,顾情抬起了头。
我与无争,当时正在查边疆白银流动异常的案子。刚好章继尧与皇上说了乘风侯擅毁玉佩的事情,我和无争就开始着手调查乘风侯,却发现他并无什么不忠之举。但是皇上的心却被动摇了。
顾情一边听着,一边皱起了眉。
就因为怕一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皇上一连发十几道令牌给乘风侯,扰得他无法正常打仗。这样也正好顺了奸臣的意。发令牌的事,是章继尧与皇上建议的,还拿岳飞做比,说乘风如果真的忠诚,就会回来了。哪成想皇上真的那样做了,而你父亲也恰如章继尧所料想的,到最后就真的对皇上的令牌视而不见。
顾情紧攥着手中的玉佩,没有说话。
后来章继尧主动请求,到你父亲那里去,做你父亲的副将。当时我并不明白是为什么,现在才恍然大悟。虽说同是皇上赐名仙丹,但是我的作用,远不及你父亲。皇上说要我以后辅佐太子,就等于将我捆在了太子府,我最大能做的,也不过就是调用调用无争手下的人。所以章继尧并不怕我,但是乘风侯不同,他手里握着顾家军。
他到底想做什么?顾情终于开口问道。
如果不出我所料,章继尧想反。若非如此,也不用大老远特地去拔掉乘风侯。他南通天关北结蛮夷,如今皇帝已年过古稀,章继尧也登上了太尉之座,手握兵权,朝中之臣,皆为他的党羽。月渚现在,已经危如累卵。
拔掉乘风侯顾情在嘴里细细地品了品詹星若的话,眉头紧锁,似乎已经猜到了詹星若所谓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没了乘风侯,就没人再能挡得住蛮夷,这些年月渚割地和亲,已经用尽了招数,本就国库空虚,章继尧又唆使皇上税制改革,无论男女老少,田地好坏,皆按人头收税。五岁孩童要交的税和一个壮年男子一般多,百姓已经苦不堪言,结果又逢天灾大旱。詹星若叹了一口气,我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挽救了,皇上不让权给无争,若我变法,敢于发声之人甚少,又恐牵连无争。
借米一事,章继尧想方设法告诉吕弦,吕弦虽不成气候,却手握着天关的兵权,趁这个空档胡乱打月渚一通,月渚自然经受不住。或许对于章继尧来说,最大的隐患,就是接替乘风侯的陈江。詹星若顿了顿又道,边疆乱了几年,陈江去了以后,才又太平下来。他比你父亲更明白皇上的心意,所以有诏必回。这几年才得以安稳地守住边疆,这次天关来犯,章继尧便想借天关的兵力将陈江消耗了。无论是我们还是章继尧,都以为天关会速战速决,结果没有,一直拖到了现在。
詹星若的目光落在顾情脸上,所以,鬼面的出现,无论是对章继尧,还是对我,都是个意外。我想着,你或许能帮帮我,我们或许还有反杀的机会,但是我又怕那就是你,我怕你兜兜转转又遇见章继尧。
顾情抬起头来,半晌,才张口问道,他是,杀死我父亲的人,对吗?顾情一字一顿地问道。
过了很久,詹星若才闭上眼睛,沉重地点了下头。
当年那场恶战,月渚不仅损失了乘风侯,还损失了一整支顾家军。当无争告诉我,那场战争的名单上还有章继尧的时候,我第一时间写信去通知你父亲。但是那时候乘风侯已经请命出兵,不可再回,他也自知凶多吉少,便托我照顾好你。
詹星若道,另外一件,就是求我对你隐瞒真相。
为什么?
过重的仇恨怕你无法承担。詹星若道,若你一开始便知道,年幼的你手无寸铁,能对权倾朝野的章继尧做什么?你只会更疲惫。
是啊。顾情握着玉佩,点了点头,眼睛烫得发疼。
那军师又为什么选择现在告诉我?顾情问。
无论是你父亲还是我,瞒着你,都是想保护你。既然现在他已经伤害到你,就没必要再瞒着了。詹星若摇了摇头,你与你父亲一样,总想靠自己去解决一切。如果你早点告诉我,我是不会让你去找吕弦的。
顾情坐起身,没有说话,靠在詹星若旁边,他仰着头,叹气道,军师,情这些年早就忘了被人照顾是什么感觉,所以也不知道该怎么并肩而行。我当时很害怕,我怕军师不理解我,我怕军师知道了就离我而去,但是国家为重,天下不平,儿女情长又有何用?太平是军师的梦想,也是我的。我父亲说,但凡战争,总要有人牺牲,如果牺牲我能成全军师和我共同的理想,那顾某,何乐而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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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动是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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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十年旧梦,一醒今朝(下)
詹星若微微低下头,几经犹豫,还是伸手摸了摸顾情的头发。顾情抬头看了看,把詹星若的手抓到嘴边,紧紧地握着,将嘴唇靠过去,再没有说话。
顾情,是我没有遵守和你父亲的诺言,我会负责到底。詹星若道,顾情依旧攥着他的手,手心渗出了汗。
詹星若也沉默下来,那只被握着的手,微微用力,也握住了顾情的拇指。
最后一个问题。詹星若说,你为什么相信你父亲是反贼,你从未怀疑过吗?他问,但是顾情依旧没有回答,好像刚才说完那一长串的话,顾情的话匣子就关上了,只有那只手越握越紧,当詹星若回应他以后,他的另一只手也凑上来,两只手像握着什么怕碎的绝世珍宝一样握着詹星若。
过了很久,顾情依旧没有说话。
詹星若侧过头去看顾情,却见顾情的肩膀微微抖动,把他的手紧紧扣在胸口,低着头,咬着牙。
顾情?詹星若微微起身,伸过头去看顾情,只见顾情整个人都缩了起来,弓起右腿,把脸埋在衣服里像个孩子一样抽泣起来。
顾,顾情詹星若起身,鬼使神差地将顾情揽入怀中。顾情没有像从前那样一把抱住他,而是一直哭,把头抵在他胸膛上,出声地哭。
詹星若除了抱紧顾情,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好像十多年前,他看见乘风侯在信上轻描淡写地说,我活不下去,我那小崽子活下去就行了,还请军师万不可告知他真相。
但是他没有遵守诺言,他还是说了,顾情好像想把心中十多年的委屈全都哭出来一样,使劲地往詹星若怀里钻,怎么劝也不抬头。
詹星若把下巴放在顾情头上,轻轻拍着他的背。在詹星若的想象中,这样哭的顾情,应该是十年前的小顾情,而非现在既可以征战沙场,又可以运筹帷幄的他。本以为顾情现在已经可以独当一面,顶天立地了,却忽略了,内心最柔软的地方是不会随着年岁的增长而长出坚硬的壳的。
顾情在詹星若的怀抱中稍稍稳定了一些,却始终不愿意抬起头。
他缓缓道,我不怀疑是因为,我不相信,父亲一生精忠为国,为何会落得如此下场,尸骨不全,家室尽散。如果不是他错了,就是因果轮回错了。顾情抬起头,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脸颊颤抖,眼睛里满是滚烫的泪水。
詹星若一愣,不知如何作答。
十年前,冬。
塞北的大雪狂躁如沙,不粘不黏,裹挟着寒风,将破碎的战旗刮得猎猎作响。
乘风侯一挑眉,用手擦了擦嘴角的血。
陈江此刻已经人在京城了,新来的副将看见乘风侯的伤,担心地靠过去,将军
呸!风太大,顾怀风没听见副将叫他,自顾自地朝雪地里吐了口血,吐完才看见旁边一脸担心的副将。
干什么?他问。
将军你
没事儿。顾怀风动了动嘴,好像牙掉了一个。下手太狠了这帮蛮子。他捂着自己的脸道。
援军什么时候到?可有消息?顾怀风问副将。
北蛮入侵,乘风侯受命前去,只是和他并肩作战的不是他上表请奏的陈江,而是几年前他支走的章继尧。
还没收到。
还没有?顾怀风皱起眉,抬头看了看已经大亮的天,没时间了,赶紧通知将士们转移阵地。
可是,现在粮草还没送到,我们就这么一直转移,平白消耗而已。那副将道。
顾怀风歪过头,看了他一眼,嘶,你怎么话这么多?他不耐烦的问,半晌才想起来,你是那个,太傅的儿子,是吧?顾怀风问。
新来的副将点了点头。
太傅肯定教了你不少东西吧,教没教你服从命令?顾怀风问。
新副将一愣,可,可是,将军,我是在提意见。
乘风侯刚转过身,又侧过头来告诉他,战场上,要拿经验说话。你在书上学的那些东西,在这儿,不管用。赶紧安排去。副将一愣,只得低头跑过去了。
顾怀风坐在石头上喝了一口酒,想着这酒壶还是上次桃花开的时候在家里拿的,不知道子仪现在在干什么,小顾情长高了没有。
他吹了会风,皮肤早就对塞北的冬天没了感觉,新副将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告诉他,将军,来不及了,蛮夷已经过来了。现在,现在,现在怎么办?
乘风侯呼了口气,只是注视着这细皮嫩肉的新副将。
你为什么来当兵啊?他忽然开口问道,声音中一股风轻云淡的味道,就像找副将聊家常一样。
啊?副将被问得一懵。
你父亲是太傅,在家过好日子不好吗,来这里干什么?乘风侯又问。
新副将还是一脸疑惑的看着他。想没想过,万一回不去怎么办?乘风侯补了一句。
那副将定在风中,终于看清了风雪之后,乘风侯胶着无尽悲伤和绝望的目光。
我还有个儿子。将来伺候父亲,养老送终。副将开口道。
乘风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站起身,抓起在雪地上冻得冰凉的杏花酒。
召集将士们,随我杀出去。
狂风大作,天地间皆是苍茫一片,乘风侯的银甲在雪地中格外刺眼,一道鲜红一个孤魂。
他冲在最前面,失去粮草供应了顾家军像任人宰割的鱼肉,顾怀风左右望去,战友一个又一个在他身旁倒下。顾怀风的脸上身上,沾满了血,不知道是谁的血,热血撒向将军魂,又迅速干涸在塞北的寒风中。
他嘶吼,呐喊,拼命地将杏花酒抡起,从一圈又一圈的重围中杀出来,冬天终于在无尽的浓云中撒出一点阳光。
顾怀风将杏花酒扎在地上,向后望去,除了倒下的蛮夷,身边所剩,不过十几人。
前方不远,章继尧浩浩汤汤的部队不急不慢地赶来,可马蹄声嘈杂,副将回头望去,沙哑着嗓子对他说,将军,蛮夷又来了。但是援军终于到了。
乘风侯在那副将的口气中听出了希望,他回过头去,摇摇头,趁章继尧还没走近,向后大喊道,都散开,来者不善!
众将士一愣。
我让你们跑!乘风侯又喊道。
那副将忽然跪下来,吾等愿意誓死追随将军!
都他妈聋了?顾怀风没管副将,大声骂道,我说话是不是没听见!
剩下的十几个人面面相觑,忽然哗啦一声全部跪下,齐声道吾等愿誓死追随将军!吾等愿誓死追随将军!
顾怀风长吸一口气,拽着副将的衣口将他拎起来。
不要命了是不是?
古来征战几人回,我不怕!那副将坚定道。
顾怀风松开他,眼看着章继尧的大军在风雪中渐渐露出了轮廓。
好。顾怀风点点头,等到了上边,再请你们几个喝酒。他说道,攥紧杏花酒,向章继尧冲过去。
没有马,没有战鼓,没有军旗,十几个人却宛如一支庞大的军队,整个顾家军的精魂,在燃烧着,沸腾着,天地一色,杀声震天。
章继尧一笑,就好像看几个垂死挣扎的虫子,一挥手,弓箭手便齐齐放箭。
箭破了顾怀风的盔甲,狠狠地扎在他的肩甲上,章继尧跃下马,抡起枪,向顾怀风挥去。顾怀风单手横过杏花酒,挡开了来势汹汹的章继尧。
乘风侯真是好身手。章继尧大笑道。
顾怀风怒目圆瞪,大喊道,大胆反贼!拿命来!说着向章继尧刺去。
就凭你现在?章继尧依旧笑着,顾怀风,我给过你机会,要怪就怪你自己不识相!几句话间,两人已交战在一起,章继尧手掌一番,从袖子里甩出一把短刀,狠狠地捅进了顾怀风的胸腔里。
战到最后的人,还是和那十几个人倒在了一起。
英雄难逃落幕,打仗,死人是难免的。顾怀风倒下去,塞北的风丝丝缕缕地编成网,好像想要接住这位相处了十多年的老朋友,却又无能为力地重重散开。
顾怀风想,自己这些年,到底是对是错,他最后的选择,到底是对是错。
他不知道,身上也没有痛感,他怕子仪会怨他,怕小顾情以后会忘了父亲是什么样子。坠地的一瞬间,顾怀风满心只想再喝一口桃花酒。
大雪飞满天,那雕着小桃花的酒壶,在雪地里滚了一段。
千万景色皆已朦胧,顾怀风拼了命地伸出手,想抓住那关于家乡唯一的念想,像一只蜗牛,想爬到井口看看太阳,却总是爬到一半就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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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情策——陈敬荣(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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