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忘遥耸耸肩长痛不如短痛,情兄,算了吧。
顾情重新躺下,翻了个身,我是干什么的?他忽然问。
商人呗。陆忘遥答。
顾情侧过身看着陆忘遥,所以我不会做亏本的买卖,我已经把注下出去了,现在收手就亏了。说罢,顾情阖上了眼睛,没和陆忘遥说明白,只是自己暗暗下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或许要以某种形式再当一次侯爷了。他刚接受乘风侯已死,自己家破人亡的事实时,就决定过再也不踏入仕途半步,而如今却颤颤巍巍的想迈出半只脚。
当日大火烧了顾府,自己是叛将的儿子,乘风侯曾经告诉他,铁骨铮铮,当为国为民。可是他自己却在边塞举旗谋反,那好像一根刺扎在了小顾情的心里,被背叛的不只是国家,更是他最原始的信仰。
乘风侯是当年出了名的美男子,作战时也是著名的一身银甲,长发高高束起,生来就是一副纨绔子弟的面容,那脸庞与当今的顾情别无两样,如果顾情的娘在这里,一定会想起乘风侯当年的样子,唯一不同的是,乘风侯脸上的桀骜不驯在顾情的脸上消失的一干二净,偌大的商界,但凡与顾情有过交道的,都赞他是位礼数周到,温润如玉的贵公子。
乘风侯喜欢仰着头,放声的笑。
顾情却时常低着头,谦卑而收敛。
外人的目光不具备多么强劲的穿透力,众人所见的乘风侯和顾情,是完全两样的人。
尚未见过世界全貌的顾情,乘风侯是他与大千世界唯一的桥梁,乘风侯四处征战,铁骑当歌,走过漫天飞雪也走过烟花柳绿,给当时身在月渚侯府的小顾情,讲尽天下。
更远之前,小顾情问乘风侯打仗与我和娘,你选一个。
乘风侯摸摸他的脑袋,笑道别跟个小姑娘一样,选什么选。说着便穿戴好银甲,离开顾府,小顾情站在顾府的大门前,生气的朝他喊你根本就不负责任!
乘风侯听闻停下脚步,下马来,蹲在顾情面前,顾情看着他,气的眼泪打眼圈,这种回家住不上两天,甚至饭都没吃上,转头就去打仗的事数不胜数。
小子,大丈夫顶天立地,我的责任,第一不负国家,第二不负你娘。我得让天下太平,才能保证你娘有银子花,有安稳日子过,懂不懂?乘风侯背对着太阳,日光在他身上打出一圈耀眼的光,银甲耀眼,小顾情眯起了眼睛。
至于你,你也是男人,谁对你负责啊!乘风侯说完站起来哈哈大笑,好像嘲弄了小顾情一番很有成就感。
然后把又低下头问顾情,十岁了吧。
小顾情点点头。
乘风侯略带神秘的问他怎么样,想不想跟爹上战场玩儿玩儿。
娘说战场上都是血和死人,我不去。顾情向后退。
废物,潇潇英雄血,有何所畏?乘风侯道要么跟我走,爹带你去保家卫国,要么就跟你娘在家吃奶!
谁吃奶!小顾情被说的耳根子一红,跟着乘风侯,气冲冲的上了路。那是他第一次上战场,虽然一直远远的在军营里躲着,但是看见却胳膊断腿的残疾伤员回来的时候,还是受了平生最大的震撼,心里一直想着乘风侯对他说的潇潇英雄血,有何所畏?才强忍住胃里的不适。
顾情原以为乘风侯贪恋战场,直到那时他才发现,战场残酷,花前月下易,保家卫国难,而乘风侯的选择是第一不负国,第二不忘卿。
一战将息,夜晚,乘风侯随便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对没缓过劲的小顾情笑道你怕不怕?
不怕。小顾情说。
撒谎。乘风侯在他后脑勺拍了一下,跟你爹还嘴硬,战场弱肉强食,弱者就该怕。
小顾情低下了头,良久,乘风侯又问他想不想爹教你两招?
往后几年的岁月里,乘风侯的银甲,一直都是小顾情注目的方向,直到他谋反被杀,自己的母亲也在那一次大火中与自己彻底失去了联系,顾情被詹星若救出来时,已经是截然一身了,曾经视为信仰的那副银甲,也随着乘风侯灰飞烟灭再没见过。
顾情恨,恨乘风侯骗他。
所以他不想流露出任何一丝与乘风侯相似的地方,但乘风侯曾交给他的东西,早就化成了他的骨头和肉,他不知道乘风侯哪一句是对的,那一句是错的,乘风侯把一切都辜负了,他什么都没做到。
那日顾情的玉佩被詹星若拿走,一个人迷茫的跑了出去。顾情十二岁生日的当天,正和乘风侯一起在战场上,晚上乘风侯回来,才想起来好像是小顾情的生日,没什么好送的,就把玉佩掰了两半,分给顾情,还找活着的兄弟过来,一起给顾情小小庆祝了一下。
别嫌弃啊,我告诉你,这是当年皇上赐给我的,就你这怂样一辈子都拿不着。乘风侯笑着,端起了酒。
而顾情也从没意识到,在众多同龄孩子中想找到他,玉佩就是最关键的点,詹星若把它拿走的那一刻,顾情好像和乘风侯彻底断了联系。
俗话说,哀大莫过于心死,顾情当时就是那个感觉。
顾情跑出去之后,遇见了当时恰好没在家的小仆人,小仆人甚至没有名字,因为在他们一家中排行老三,乘风侯就顺口叫他三儿,三儿的个头跟顾情差不多,岁数比顾情大一点,可能是因为营养跟不上,发育的不像他本来的年龄。
三儿出去买菜,一回来的时候顾府已经在一片大火里了,他跟着官兵的脚步找到了顾情被关着的地方,正苦于没有办法,就见到一脸惊恐的顾情被踢了出来,于是他就拽着顾情,顺着自己常抓野兔子的树林疯狂的逃跑。
当时已经入了夜色,身后的脚步声却越来越清晰,顾情知道,这些人一定还不想放过他,三儿也渐渐明白了,因为顾情的手越来越重。
少爷,衣服给我!三儿停下来,我替您引开他们,你躲起来,等人走远了再跑!
说着就身手解开顾情的衣服,不行!我爹说过,话到一半,顾情又想起了那让他战栗的事实。
于是顾情就在一个被大树掩盖的深沟中躲过了杀手的追击,但却亲眼看着跟自己一起长大的同伴,披着自己的衣服,当了替死鬼,血渗进了土地,顾情就那样,在什么都看不见的黑夜里一直挣扎到天亮。
第二天他流落街头,被一个老人看见,那人目光仿佛钉在他身上一般,你从哪来?那老人走过去,弯下腰低身问他,顾情再没力气逃跑了,只能睁大了眼睛等着命运的审判,老人从袖子里摸出一个馒头递给顾情,顾情没接,只是看着他。
跟我来吧,吃饱了我再把事情原委说给你听。老人拄着手杖,十分慈祥的对顾情说。
我,我不是顾情还没说完,老人突然笑了笑,你与怀风小时候一样。他摸摸顾情的头,叫出乘风侯的字。
我乃当朝太傅,当今圣上和太子,都是老朽的学生,跟我来吧,没人会再伤害你了。
第9章 商道遭停,风声初露
顾情怯生生地向太傅伸出手,一路无言地跟着他,直到一个私塾模样的地方才停下来,太傅轻轻扣了扣门,里面一个八九岁的小子,光着脚跑过来开门。
太傅一见他光脚,气得胡子都竖起来了,用拐杖点着地,试图抽在他脚上,但是这小子灵活得很,不但不知悔改,还发出清脆的一串笑声。
太傅气得一跺手杖,想起身后还跟着小顾情,捋了捋胡子,对顾情轻声说往后你就和我们在这里生活,条件不算好,但也饿不到你。
顾情面无表情的看着太傅的家,是平常百姓家的模样,桌子就是一块木板,没有顾府那样精致的雕刻,但也平整,窗户透着柔柔的光。
那孩子看见顾情之后愣了一下,眨着水灵的大眼睛一脸惊讶地注视着顾情,顾情看见他,也不自觉地将目光柔和了几分,与他对视。
忘遥,先进里屋去。太傅用手杖点了点地,陆忘遥少见太傅那么严肃,就不情愿地关上了门。
太傅,我是乘风侯的儿子。顾情低着头,轻声说。朝廷在通缉我。
太傅笑了笑,为什么要告诉我,你怕连累好心人?
顾情摇摇头:我不知道。
放心吧,朝廷以为你已经死了。太傅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来。
您为什么要救我?顾情问。
因为你是怀风的儿子。
顾情听到自己父亲的名字,顿了顿,咬着牙道他是反贼。边说边忍着在眼眶中打转的眼泪。
太傅也顿了顿,只是看着他。
你恨他?
顾情说不出话,只是点了点头。
事情远比你想的复杂,他身不由己,为官为将,皆不自由。太傅道,你有一身将军血,倘若没有发生此事,或许你也可以像怀风一样,一战封侯,大展拳脚,只可惜,
太傅话还没有说完,忽然被顾情打断。
我誓不为官。顾情说,眼泪终于撑不住了,一颗接一颗地跳了出来。
顾情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带着浓浓的药味,陆忘遥坐在他床边,自言自语着,完全没发现顾情的心思早就飘出去了。
昨儿军师是不是喂你药了?我今早来收拾的时候看你喝得挺干净啊,怎么的换个人喂就不苦了,我这手喂的不好喝是咋的?说着舀了一勺,道来,再来一口。
顾情抬起头看看他,嘴角多了点笑意。
长高了不少。
废话吗不是。
快及冠了吧。顾情问,来年夏天,回一次月渚吧。
陆忘遥还是没心眼地笑着这回要亲自送东西啊?还让我陪你去?
顾情摇摇头。
你快及冠了,我想给你取个字,这个事我想在太傅墓前做。
陆忘遥忽的停了下来,笑容也没有了,只是轻轻道我都忘了这码事儿了。
我记得。顾情一手支着身体坐起来,都多久没回以前的地方看看了,该是回去的时候了。
嗯陆忘遥点点头,爷爷的墓还留在月渚,他不愿意跟我们来天关。我也,有点想他
那就这么定,回去看看。顾情笑了笑,用手,摸了摸陆忘遥的脑袋,一提起关于太傅的事情,陆忘遥就变得安静了许多,十年前,顾情刚认识陆忘遥的时候,陆忘遥可是成天以气太傅为乐趣,要不是后来偷听了他和太傅的谈话,还执意不相信自己爷爷竟然是大名鼎鼎的太傅,太傅走的时候也属陆忘遥哭得最狠。
当初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跟着顾情离开月渚,漂泊到天关,一走五六年,除了帮顾情往月渚皇城里面送东西,基本没好好地回月渚看看,都是匆匆地去匆匆地回。
正在这时,冬至突然一个招呼不打地扑了进来,老,老爷!不好了!刚一进来又看见了被摸脑袋的陆忘遥,想起陆忘遥之前跟他说的,顾老爷非常的残暴,结结巴巴地又叫了一句二 ,二老爷好。边说边在心里为陆忘遥捏了一把汗。
怎么了?顾情不慌不忙地问。
冬至这才缓过劲来,老爷,大米,给詹军师送的大米,被官府给拦下来了。
顾情一听,微微皱眉,坐直了身体。
官府为什么要管商道?陆忘遥抢着问道,商道运什么关他们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啊二老爷。冬至跪在地上,低着头,声音打颤。
先起来。顾情说话有点费力,刚喝完苦得上头的药,颇有点气血两亏的无力感,还是镇定地让陆忘遥扶着他坐了起来。
顾情坐在床边,身上带着一股药味。
官府什么时候去的?顾情问。
今天一大早。冬至说,我接到那边的消息就来报告您了。
顾情点点头,动作真快。他低声地自言道。
谁动作快?陆忘遥坐得近,听了顾情的嘀咕,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谁少了油水就是谁。顾情看了看陆忘遥,锋利的目光与他虚弱的身体形成了鲜明的反差,陆忘遥恍然大悟,江南提督?
顾情点了点头。
我们减少了这个季的贮备大米收购,他就少了通关的税啊。陆忘遥感叹道,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那,我们让月渚进来买,也没少给他好处啊。
不一样。顾情摇头,月渚来买的是江南多出来的米,这些米我们突然收手不买,江南又多雨,放久了就糟了。
所以?
所以就贱卖。顾情道,月渚来买的米,可是相当便宜的米,他赚不到什么,我们给的好处,当然没有他平时克扣的多。
情兄,那江南的米突然跌价,我们岂不是坑了那些陆忘遥说着觉得不太好,又话到嘴边,不得不说,便压低了声音,小心地说不是坑了那些普通老百姓啊,米卖得这么贱,怎么过日子啊?
顾情笑了笑,没什么大影响。天关的税,主要还是征物,大米,正好交税,以前我们收的价格高,他们还觉得心疼,这回跌价了,用大米交税,求之不得的。亏的只有提督,出口的价太低,没法扣了。
这样。陆忘遥点点头,情兄想得周全啊,那,你既然早料到江南提督能黑咱们这一下,你,有办法吗?陆忘遥问道。
顾情的眉心又微微锁起来。
有。他稍稍迟疑了一下,才回答道。
如果我没猜错,提督不是光为了这一点油水,真要是那样,就有点麻烦了。
什么,什么意思?
你想想,月渚现在是什么情况?
灾荒,国库空虚,陆忘遥说着,忽然像明白了什么,又表达不出来,只得不停的晃着手指头,张个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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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情策——陈敬荣(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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