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为什么十五年前,林朝到最后关头不惜要以身殉道
说完薛遥轻声问道:“你为何从不告诉我。”
“锵”地一声脆响,林晋桓踢到了地上的一柄断剑。他沉默了片刻,这才说道:“原想与你无关,后来为时以晚。”
是啊,为时已晚。
晋仪的声音再度在薛遥耳畔响起:“…他原打算在门主与夫人老去以后自绝七邪血脉…就算放不下你,这个决定也未曾动摇。直到你带人攻上迦楼山,直到师父师母以身殉道…”
这是薛遥第一次感到迷惘,他像是被架处刑台上,一边是活生生的林晋桓,另一边是三千条无辜的人命。
他甚至不知自己是该庆幸还是该忏悔。
林晋桓此刻无暇顾及太多,他只想让薛遥快点离开这里,这样的画面他一刻也无法再忍受。
“跟我离开这里…”
“你是不是喜欢我…”
猝不及防地,二人同时开口。
林晋桓剩下的半句话戛然而止,他的瞳仁有瞬间的闪烁,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薛遥将林晋桓的反应看在眼里,他直视着林晋桓的双眼,把接下来的话说完:“早在官桥村的时候,早在邀我上山之时。”
林晋桓目光低垂,静默不语,片刻之后他才吐出几个字:“从未有过。”
无数个被回忆折磨的夜里,这四个字是林晋桓身上最后一层铠甲。
“好。”薛遥的嘴角露出了含义不明的微笑。他欺身逼近林晋桓,开口问道:“你为什么把关山玉给我?”
那年迦楼山上下了很大的雪,身中噬魂螟的薛遥清醒的时刻不多,他只记得朝山堂外的梅花格外红。
似梦似醒间,有人在他的眼睛上落下了一个吻。
“你为何要重建清心堂。”
院中的大槐树,廊下的素纱灯,连门柱上薛遥邀林晋桓切磋时没轻没重留下的剑痕都与往日无差。
林晋桓独自住在这个他一手重建起来的清心堂中,满心满眼都是一个再也回不来的人。
“我为什么可以随意出入屠罗阵?”
自林晋桓将薛遥的一缕残魂放入阵中之后,他便时不时来到山门远望。山门外不识门主的小童子问贵人在等谁,林晋桓只是摇摇头不说话。
“自我死后,你究竟是为什么要去凌虚圣境寻我的下落。”
林晋桓的手臂上疤痕虬结,那是九道混天雷留下的。自凌虚圣境出来后,林晋桓足足昏迷了半年。
凌虚圣境予他一场盛大的幻境,这半年是他这些年来最快乐的时光。爱的人从未走远,想念的人都在身边。
“你数次七邪咒反噬,是因为谁。”
温桥鹤不止一次提醒林晋桓,七邪缠身之人,遇事不应过分执着,执念越深,越容易走向万劫不复。
但人心,又岂能任凭自己掌控。
“你说你从未喜欢过我?”薛遥咧嘴笑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却比哭还难看:“我早就把心都刨给你看了,林晋桓。”
我再也没有什么可以证明爱你。
薛遥的一连串质问堵得林晋桓哑口无言。林晋桓望着薛遥的脸,一时间有些恍惚。
祭坛里的烛火终年不灭,七尊邪神在摇曳的火光里低头凝望着众生,目光竟如九天神佛般温柔慈悲。
漫长的沉默中,薛遥眼中的光亮已全部熄灭,但他仍旧直视着林晋桓,眼神偏执又强硬。
林晋桓不断给自筑起的高墙开始崩塌,另一个理性自持的自己在节节退败。林晋桓终于绝望地想道:这是我的爱恨。
他突然伸手抓住薛遥的前襟,将薛遥拉得一个踉跄,紧接着他俯身贴上薛遥干裂的唇。
浓重的血气闯进他的嘴,顺势而下刮擦着他的喉咙。林晋桓觉得自己独自翻山越岭多年,终于在这一刻得偿夙愿。十数年的求索离恨,不受控制地从心口涌出,险些激得他呕出一口经年的心头血。
这是我的妄念。
他抬手抚上薛遥的后脑,望向他的眼,他眼里倒映着的自己有些迷惘,有些仓惶。
这是我的嗔与痴。
他闭上眼,认命地想。
说不清是谁先开的头,案上的精心准备的贡品被扫落满地,肩上不知散落着谁的长发,手臂上不知缠绕着谁的衣裳。
林晋桓仰躺在供案上,手指掐紧了薛遥的腰。薛遥大马金刀地跨坐在他的腰腹之上,动作粗鲁凶狠,眼里却隐隐有水光在闪烁。
“闭眼,不许看。”薛遥注意到了林晋桓的目光,恶狠狠地挡住了他的视线。
林晋桓一手捏上薛遥的脖颈,粗暴地将他按向自己。手肘撑起自己的身体,抬头轻柔地亲吻着薛遥的眼睛。
“可是…”林晋桓恋恋不舍地松开薛遥,微微仰起头,二人鼻尖相抵,气息交缠:“我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人了。”
经过十数年的分别,他早已不是迦楼山上那个万事不上心的林晋桓,他不知道薛遥是否还能接受如今这个九天门主。
林晋桓仔细回想了一番仙门中人都是怎么描述自己的,有些自嘲地笑道:“暴戾恣睢,违天逆理?”
薛遥微微往后一仰,与林晋桓拉开一段距离,一张脸瞬间就落了霜:“你是什么样的心性,我再清楚不过,不许你自轻自贱。”说着他脸上又露出了无所谓的笑意:“再说我又是什么和煦山立的人物呢,不过是竹林境的爪牙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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