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好了？楚虔泽开口。
    沈卓从抹了把眼睛，视线落楚虔泽脏了一块的衣服上，有些不太好意思：报告，好了。
    去洗把脸，然后回去。楚虔泽将外套领口解开两颗，这小子真他妈能哭。
    好的长官。
    沈卓从转身往某个方向走去，要是记得不错有条河就在那边。
    楚虔泽见对方移动缓慢，走路一拐一拐的，似乎风一刮起来就能被吹倒的虚弱模样，干脆两步走上前。
    见沈卓从望向自己，似乎疑惑为什么也过来了，楚虔泽啧了声：要是被异族袭击，我还能给你收尸。
    原来是担心自己安全。
    沈卓从眼角填满笑意：谢谢长官。
    被这句道谢打个措手不及，楚虔泽沉默下，双手抱臂跟着。任务而已。
    因为是考核教官，所以保护学员安全是任务，不要想多了，你不是独特的。
    沈卓从在心里暗暗提醒自己，分神时突然被树干绊个正着。
    眼看着就要摔下去，他伸手准备撑地爬起来，但是还没来得及触碰地面，手臂就被人拉住。
    楚虔泽提提力气，直接把人拉着重新站直。
    明白自己犯了什么低级错误，沈卓从军姿站立，严肃神情等待教训。
    报告！
    楚虔泽看了人一眼，注意地面。
    是！沈卓从喊着。
    去洗脸吧。
    咦？
    沈卓从迟疑了下，没有说话但是表情已经将他暴露个干净。
    难道还等着我骂人？
    楚虔泽没忍住笑了下，快点。
    是！
    随手摆了摆，楚虔泽走到河边，弯腰打量下水质和底下的情况，然后蹲下身洗了洗手。
    沈卓从也来到河边，犹豫下选了个跟楚虔泽不近不远的地方，低头准备洗脸，却在湖面看到自己现在的状态。
    原本脸上就有些尘土，如今它们因为眼泪整个混合成泥巴，就那么粘在脸上。眼睛鼻子全都是红的，颧骨那块还有道割伤。
    实在是很丑，而且滑稽。
    我就是以这样的形象站在那人面前的？！
    楚虔泽站起身将外套脱下来架在手腕，抬眼就看着沈卓从严肃着表情，十分认真地清洗自己的脸，力求将每一个地方都洗干净。
    果然是大少爷，就是讲究。
    好了没？楚虔泽开口。
    沈卓从站起身，把沾着水的手抖了抖：报告，好了！
    那就回去吧。
    楚虔泽前进的速度不算慢，长腿迈出一步，简直是普通人的一点五步。沈卓从腿脚都有伤根本走不快，所以此时赶得有些吃力。
    沈卓从快几步跟上，看了眼楚虔泽拿在手里的外套，楚长官。
    嗯？
    我把你的衣服洗了吧。
    你给我洗？楚虔泽睨人一眼，调整速度慢了些。
    很抱歉，把你衣服弄成那样，我会负责处理的。见突然能跟上了，沈卓从心里有些惊讶，但注意力还在外套上。
    不用洗，直接扔了就行。楚虔泽是懒得洗这种衣服的，麻烦的要死。
    那我把衣服的钱给你。沈卓从赶紧说，他是真的想找点方法补偿。
    我缺衣服的钱？
    不缺......沈卓从没话说了。
    瞥了人一眼，楚虔泽把衣服递过去。见人看过来，直接道：不是要给我洗吗，洗干净点。
    沈卓从眼睛微亮，接过衣服拿在手里，动作颇有些小心翼翼。
    他们来到之前的地方，却发现这边有两辆车。
    楚虔泽表情淡了些，见通讯器显示有通话，直接点击接通：什么事？
    楚老大，你把人送回去了吧？虎加在里面说。
    嗯，刚刚到车子。
    临时接到任务，三号区出现大规模异族，我们要过去趟，接你的车子已经到了。虎加抬着肩膀，将通讯仪架在肩膀跟耳朵之间。
    知道，我现在就去。
    说话功夫，一位士兵从车里下来。
    报告长官，我是14营的彰姜，负责接你去三区。
    楚虔泽点头，嗯。
    与沈卓从擦身而过的时候，余光暼到对方表情，扯了扯嘴角，小子，你还差得远呢。
    所以，再加把劲吧。
    望着那辆车离开，沈卓从拿着外套的手紧了紧，转身回到车里。
    此时的考生们，注意力完全在考官临时换人这个问题上。
    王教官，你就告诉我们吧，楚神去干嘛了？是不是去做任务了？
    楚神？王教官听到这称呼，觉得还挺有趣。
    是啊，感觉其他称呼都表达不出我心里的敬仰，所以叫楚神。不对啊教官，你还没说楚神要去干嘛呢！
    见沈卓从过来，王教官跟人打了个招呼：人都到齐，准备走了啊。
    王教官好。沈卓从没说其他话，坐回到自己位置上。
    别啊，王教官，你那么帅，就透露些呗！
    就是就是，楚神真的太帅了，我也想成为他那样的人。
    夸得我挺开心，就不找你们算账了。有些事情不该知道也别老是问。等到了时候，你们自然就明白。
    王教官将安全带系好，都会座位坐着，准备回去了！
    见确实什么问不出来，几人这才讪讪回到位置上。这里也没什么事，干脆聊起自己在考核中的事情。
    你们不知道，我走到一半碰到个异族，见打不过就准备溜，给跑到它老巢去了。当时鸡皮疙瘩都炸开。
    你这还算是好的，想想我，直接被围攻了只能按求救器。
    我是绕半天迷路，害，太难了。
    我还看到个背上全身眼睛的，密集恐惧症都要起来了。
    众人说完后，将话题转向沈卓从：组长，你怎么样？我也不问虚的了，多少分？
    沈卓从没说话，直接将积分打开。
    我去，你这也太牛了吧！我就你一个小零头！
    是不是刷新记录了？
    不愧是组长！
    其实也没什么用。因为已经待定了。
    沈卓从将积分收起来，脑袋里还想着楚虔泽离开的样子。
    组长，这衣服是楚神？一人眼尖看到沈卓从护在怀里的东西。
    对。我眯一会，到了地方叫我一下。
    见沈卓从有些疲惫，几人也不闹腾了：放心吧，到地方喊你。
    认真道谢，沈卓从闭上眼睛，却是没有立刻睡着，心里还想着楚虔泽离开时候跟自己讲的那句话，淡淡的不甘浮现心头。
    想要变强，想让楚虔泽知道自己很厉害，想听到他夸赞自己，而不是一句差得远。
    待定就待定，又不是直接淘汰，还是有机会的。
    就算被调走，那也可以回来。
    下定决心后，心里不禁舒服很多，沈卓从放空脑袋，让自己进入睡眠。待会回去就立刻训练，努力努力再努力，迟早有一天......
    思绪渐渐飘忽，他抱着衣服睡着了。
    楚虔泽到达三区，此时虎加已经来了：老大，你可算来了。
    来了，楚虔泽望向前方，那里无数异族正在逼近。
    真是，怎么杀都杀不完。
    啧了声，他手指一勾将弹刀带起，先走了。
    楚虔泽打开推进器，一个纵身跃下，刀光闪烁阵阵寒芒，映射入眼底，那是极地冰川般的森冷。
    *
    连续三天不眠不休，终于将这波异族给控制住。
    后勤部队纷纷行动，将异族尸体回收起来。
    看到楚虔泽回到营地，众人纷纷停下动作打招呼，眼中满是尊敬。
    点点头，楚虔泽来到自己的房间，进去后将其关上。他背靠在门框处，低头闭着眼睛，面上难得有些疲惫。大约过了十分钟，揉揉太阳穴让自己打起些精神，先是去洗个手，来到衣柜拿件衣服出来，跟身上这个一模一样。
    楚虔泽给自己换个绷带，顺便把衣服换上，重新开门走出去。
    怎么样，全部收拾好了吗？
    虎加看着统计上来的资料，脸上有些发苦：弹药有些紧张。
    这弹药是个稀罕物，可再怎么节省，该用的时候也不能少啊。
    楚虔泽嗯了声，人员呢？
    虎加扳正表情，将数据递上去。
    168伤，32死亡。
    楚虔泽目光在死亡名单中扫过，他们的面孔在脑海里浮现。
    武器的事情，我会上报，争取多拿到点。
    将名单递给虎加，楚虔泽把帽檐压低些：我出去走走。
    看了眼楚虔泽离开的方向，那是医疗所的位置。虎加叹口气，也没再说话。
    楚哥。
    长官。
    楚老大。
    见楚虔泽来到医疗所，几个人想要坐起来行礼。
    不用，你们躺着就行。楚虔泽笑了笑，就近来到一位伤员身边，低头观察下对方的伤口。
    一条腿被横向切断，刚刚进行完包扎。
    楚虔泽睫毛抖动下，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
    楚哥，我杀了十二个。那人见楚虔泽看自己，偏头咧嘴笑起来，抬手比划个二的手势，因为手上也被绷带绑着，那比划的手指稍微有些颤抖。
    点点头，楚虔泽嘴角上扬，厉害。
    那是，哈哈哈，这事我能吹一辈子。
    楚虔泽低笑声，想要拍拍这人肩膀，但是对方肩膀有伤，身上好像没有什么完好的地方，最后，他帮人把床单拉了拉。好样的。
    那人没说话，只是拼命咧着嘴笑。
    楚老大，我杀了十四个！另外一人喊。
    十九！
    我二十四个呢！
    看着这些人起哄，楚虔泽哎了声：都是好样的。
    听到没？楚老大夸我了！
    你可滚蛋，明明是老子！
    滚滚滚，一群王八羔子，明明是我！
    护士受不了了，叉腰喊着：都闭嘴！吵不吵啊你们，伤口崩开了我就把你们嘴给缝起来！
    此话一出，顿时全场安静。
    见大家歇息，护士翻个白眼，转身望向楚虔泽的时候瞬间变脸，表情慈祥语气温和：他们现在要休息，现在不太适合聊天。看您脸色不太好，最近大概是没睡好，我给你开点助眠的药。
    不用，我挺能睡的。楚虔泽礼貌的拒绝，还准备说什么，就听那几位躺着的伤员说。
    楚老大，你好几天没睡觉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哎，就是就是。
    姜姨你给开点药啊！
    被称作姜姨的护士也说：这助眠的药存量不少，你放心着用吧。
    眼中闪过些无奈，楚虔泽道：行，那给我两粒吧。
    在这里坐着休息会，我去给你拿啊。姜姨赶紧走出去，没过一会就走了回来。
    接过纸袋子，楚虔泽也没多呆，跟他们说了两句后转身离开。
    离开医疗所，他顺着道路走，漫无目的地，就这么慢慢走着。
    仰头望向天空，不知怎么的，竟有些出神。
    *
    营地门口。
    楚虔泽站在最前面，双手捧着个小盒子，盒子上写着个名字。在他旁边，虎加也捧着小盒子。
    原本应该在养伤的战友们，此时或是扶着东西，或是被搀着站在这里。
    人很多，却很安静，他们注视着道路前方。
    黑色斑点出现在远方，专通车行使过来，到众人面前缓缓停下。
    一位年过半旬的男人推门走下来，身上穿着中山装。
    他的目光在楚虔泽等人以及手中捧着的木盒子上停留，胡子动了动似乎想说些没事，却只是将帽子摘下来对众人弯腰鞠了一躬，然后将专通车车厢门打开。
    楚虔泽率先走到车厢口，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盒子，将其放入柜子里，盒子与柜子接触发出轻微响动。他把柜子关上，动作很轻，像是害怕惊扰到谁似的，做完这一切，便安静退回到自己位置。
    一人接着一人，车厢内三十二个柜子被装满。
    男人将车门重新关上，确定没有疏漏后，说了来这里的第一句话。我会把他们带回去。
    拜托了。楚虔泽道。
    男人微微点头，回到驾驶座，转动钥匙启动车子。
    轮子滚动扬起些许灰尘，在专通车离开的的刹那，楚虔泽喊出口令：敬礼！
    袖口与衣摆摩擦发出唰唰声，所有人抬手行礼，统一动作，统一角度，统一高度，他们静静伫立原地，目送专通车远去，直至消失在远方。
    白鸽铺展开翅膀，跟随着飞向空中。
    良久后，楚虔泽将手放下，转身扫视众人，各个垂着头沉默不语。士气太低落了，这样可不行。
    他控制面部勾勒出个笑容，抬手拍了拍，把大家注意力吸引过来，调整音量喊。打起精神，收拾收拾准备回去了！！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响应起来。
    哦对，今天回去！
    我东西还没拿呢。
    快点快点，时间耽误就不等你了哈。
    车里，虎加这里接个电话，那里写个文件，忙得焦头烂额。
    而楚虔泽窝在椅子里，耷拉眼皮，有一搭没一搭处理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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