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玉一口老血：啥？从来就没有毒药？
    对。从来就没有。
    舒樱叹了口气。
    神色，有些恍惚：我并没有向你下毒。从来没有。
    终究，还是没舍得下毒呢。
    这么多年，她早已心硬如铁，对于谭玉这个小徒弟，也一样。
    可这孩子，终究跟自己朝夕相处。一如当初的那个人。
    漫长幽谷岁月，唯有这孩子伴着自己。
    一如多年以前，跟那个人，师姐妹相依为命。
    所以，她终究没对谭玉下毒手。
    而是撒了个谎，让谭玉心有挂碍，以为自己中了毒，自然会每年端午回来复命。
    这样，自己的目的也达到了。
    只要自己的目的达到，一个小小的谭玉，是死是活，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听她一再肯定，四人也就信了。
    萧凌将她用剑押到一边，认真讲故事。
    故事的开头是这样的
    她是我的义母。
    噗！
    有忍不住喷笑的声音。
    也有喷出一口老血的声音。
    舒樱咽下老血。
    深吸一口气，才挣扎着道：说下去。
    嗯。
    一脸木然的萧凌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认真说了下去。
    我从小就是她收养长大。她教我各种制毒解毒的方法。还把我培养得百毒不侵。然后，我就出来当杀手了。
    听故事的人依然安静。
    然而，再没了声音。
    舒樱不可置信，问：这就完了？
    嗯。
    萧凌坦然。
    完了。
    说完了。
    对于一个冰山杀手，讲故事什么的，就是技能黑洞。
    她能把故事讲完，就已经算不错了。
    当然，在场的诸人，没谁觉得这是个故事。
    舒樱深呼吸，深呼吸，再深呼吸
    才算渐渐平复了情绪。
    她深深呼出一口气，认真问：所以这就是你所有的故事？
    嗯。
    有没有，平时的一些细节？比如，她平日都做些什么？说些什么？
    舒樱不死心地追问。
    萧凌皱眉：她平日？会做饭。做的饭不好吃。不过我不挑食。至于说什么她不爱说话，除了讲解毒性，就是教我如何制毒解毒。
    好吧。
    让萧凌讲故事什么的，就是个笑话。
    她甚至连日常都讲不出来。
    谭玉心疼自家宝宝的内敛寡言，忍不住上来圆场：咳，那什么，师父啊，你就别为难阿凌了。她就不会讲故事。要不，你把你的故事说一说。然后，有什么触动到阿凌的，她还可以结合着补充一下。
    这话倒是实话。
    舒樱觉得也有道理。
    便深吸一口气，忍着心痛，把深藏在内心的多年秘密，全说了出来。
    曾经，舒樱如她的名字一般，纯真烂漫。
    她还有个师姐，便是那姓萧的人。
    原本，她们师姐妹青梅竹马，感情深厚。
    如果没有意外，或许就会一直这样，安安心心、快快乐乐，相伴到老。
    然而，意外还是发生了。
    这意外，是一个男人。
    一个姓上官的男人。
    这男人身中奇毒，逃到这里，被她们二人救起。
    救起后，两人都都对这位姓上官的男子动了感情。
    或者说，是被动了感情。
    因为，最先表白的，是那复姓上官的男子。
    隐居深山的师姐妹，原本是不通男女之情的。
    她们日日开心生活在一起，舒樱忙着玩乐、萧师姐忙着钻研医书，根本就不问其他。
    即便是误入了一个男人，她们起初也没动那心思。
    后来，是那男子对舒樱表白。
    他大赞舒樱的纯真烂漫，说娶妻就要娶这样的女子。
    舒樱其实一开始是拒绝的。
    她并没有跟男人恋爱的打算。
    这么多年，她早就习惯了跟萧师姐相依为命。
    所以，她直接拒绝了他。
    那上官被她拒绝后，也没气馁，居然转身去求娶萧师姐。
    萧师姐忙着倒腾药罐子，听到他表白后一愣。
    解释继续倒腾药罐子：成亲？我们为什么要成亲？
    成亲可以生娃娃。
    上官不知该如何具体解释，只能这样闪烁其辞。
    脸红脖子粗。
    生娃娃？
    萧师姐却仿佛听到了什么新奇事，感觉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那是什么？
    上官闻言，更加脸红脖子粗了。
    但偏偏，萧师姐还在那等着他的回答。
    上官无奈，只能认真解释：就是我们二人成亲后，会生很多孩子。这些孩子将来会再生孩子。一代一代，在我们老的时候，承欢膝下。这就是传承。
    传承？
    对。传宗接代。每个女人都应该做的事。
    每个女人都应该做？
    萧师姐认真思索。
    有危险么？
    生孩子嘛，自然是鬼门关前走一遭。不过大部分都没事。而且，就算真有危险，这也是女人应该承担的。身为女子，怎可不生孩子呢？
    说到后来，他神色肃然。似乎不认同他，就是一件很不正义的事情。
    萧师姐陷入了沉思。
    最后，点头：我考虑一下。
    上官大喜。
    只当她答应了。
    而这事传到舒樱耳里，让她差点炸了。
    她跑去找上官，质问他：你之前不是说要娶我吗？为什么现在又变成要娶师姐了？
    上官还没来得及说话，萧师姐就当先抢了出来：不行！你不能嫁给上官！
    为什么？！
    舒樱追问。
    第176章 番外：四人闯江湖（七）
    就连上官，都望着萧师姐。
    萧师姐眨巴眨巴眼，指指舒樱：因为她不能生孩子。
    ！！！
    舒樱和上官都震惊。
    你胡说！你怎么知道我不能生孩子？
    舒樱质问。
    我看出来的。
    萧师姐一脸认真。
    胡说！我怎么没看出来？
    舒樱仍是不信。
    因为我医术比你高啊。
    萧师姐十分真诚。
    我早就给你把过脉了。你生不了孩子的。
    于是，上官就这样带走了萧师姐。
    如果说一开始还有犹豫，知道舒樱不能生孩子的那一刻，就再也不用犹豫了。
    孩子是必须生的。
    这没什么可商量的。
    所以，上官坚定地带着萧师姐走了。
    只留下对舒樱的无情伤害与嘲讽。
    其后，舒樱就彻底改变。
    她离开了那个深山，重新找了个僻静山谷，还捡了个女婴。
    既然师姐说自己这辈子都生不了小孩，那肯定就是生不了了。毕竟，师姐的医术就没出错过。
    既然自己生不了孩子，那就收养一个呗。她当时是这么想的。
    然而，收养后她内心又不平衡了：
    凭什么别人有孩子，而她没有？！
    所以，她对谭玉的感情很是复杂。
    而这复杂，在陈年的发酵下，渐渐转化为后来谭玉所经历的日常责骂。
    这些年，她的心里，都是恨。
    对师姐的恨。
    对上官的恨。
    但是，她的恨里，又多一种纠结。
    她放不下那两个人。
    确切地说，是放不下师姐。
    所以，后来她去过江湖。去打听过师姐的消息。
    上官世家，原来是江湖最大的世家，打听起来竟不难。
    听说，上官世家的大公子，被唐门暗算，流落在外却有奇遇。不只侥幸而回，还带回了未婚妻萧氏。
    听说，萧氏是个很厉害的用毒高手。不管制毒、解毒还是行医，都是天下无双。
    这上官世家原本与四川唐门是世仇，经常互相明争暗斗，可以说，早已死伤无数。但是，自从上官公子娶了萧氏，形势则完全不同。
    因为萧氏，四川唐门的所有手段全都没了用武之地。
    听完了这么多江湖消息，舒樱懂了：那个上官，之所以一定要娶她们中的一个，无非就是想找一个高手回来对付唐门。
    作为男人，他最开始看中的是天真烂漫的舒樱。
    因为舒樱单纯无害，更加符合男人的梦想。
    但后来，因为生育问题，他最终选择了萧师姐。
    知道这个消息的舒樱，并没有感觉到好受些。反而更气闷。
    气上官的坏，更气师姐的不争气。
    但不管怎样，她对这两个人的恨，是不变的。
    所以，后来，她对谭玉的培养计划，就改了。
    就想让谭玉学成一身本事，然后去闯荡江湖，把萧师姐带回来。
    只要萧师姐进来这深谷，她就有自信，一定可以让师姐有来无回！
    是的，她要困住师姐，把她掌控在自己手中，让她永远也离不开，让她为自己所做的错事赎罪
    总之，不管要如何对待师姐，总要先留住师姐。
    长长久久地留住。
    这样，自己就可以长长久久地折磨她，让她为曾经所做的事，付出代价。
    所以，这些年，她倾注所有心血，钻研毒气和瘴气，只为让师姐进来的时候可以困住她。
    她原本是个只爱玩的烂漫小女生。
    这些年，她却一门心思全扑在了医学上。
    最终，她成功了。
    将这深谷四周，布满了剧毒无比的瘴气。
    也将谭玉培养成才。
    她相信，谭玉一定可以引来师姐。
    她也相信，这四周的瘴气，一定可以留住师姐。
    然而，没想到，一起都跟自己想象的不一样。
    谭玉确实带回了人，却不是萧师姐，而是这三个不速之客。
    而这三个不速之客里，偏偏还有一个能百毒不侵的。
    也就是说，她的瘴气，居然不是万能的。
    偏偏，这百毒不侵的混蛋，居然还是师姐的干女儿！
    这一系列的突变，让她接受无能。
    讲完所有的故事，她看向萧凌：我的故事说完了。你呢？有没有什么想补充的？
    萧凌想了想，认真：有。第一，我义母从来就没生过孩子，也不想生孩子，她当初跟那上官氏男子走，不过是怕你被骗，也是对女子生育的危险表示好奇。她是医者仁心，见不得女人生孩子的危险被忽视，所以便想来亲自研究一下生孩子危险。其实，她从没喜欢过那个上官，也从不打算跟他生孩子。她跟上官，后来谈妥了，他们是契约婚姻。她帮上官世家对付唐门，而上官不再纠缠你，且不限制她的所有自由。后来，她其实都在默默悬壶济世，跟上官并没有什么关系。第二，你可以生育。说你不能生，那是她骗你的。因为她听说生孩子有危险，怕你真的会跟上官去生孩子，所以就编了那个谎言。你知道，对于一个医生来说，哪怕一点点的危险都叫危险。而她，不愿你有任何危险。
    什么鬼？
    这叫什么话？
    所以自己应该高兴么？
    舒樱哑然。
    众人也默然。
    不知道该恭喜她，还是该安慰她。
    萧凌终究还是帮自己的义母再解释了一句：唔，其实。她是真的医痴。很多事情，第一考虑的，都是医学上的事。对于生孩子这事，她是真觉得有危险。而你刚好是她所爱，她不想你有任何危险，所以才编了这个谎言，让上官放过了你。当然，你也知道，上官并不是什么好人。
    好吧。
    刚好是她所爱什么的
    这算代为表白么？
    舒樱大惊：你说什么？你说我，是她所爱？！
    当然啊。你不知道？
    萧凌理所当然，似乎对方就应该知道。
    舒樱无语。
    好吧，她还真不知道。
    她也不知道，一个人的爱，是以这样的表现形式呈现。
    不过话说回来，还真的像是她那个医痴师姐能做出来的事。
    想了很久，舒樱不的不承认：或许，可能，对方，是真的喜欢自己的。
    这想法让她颓然，甚至绝望，最终，化为无奈：好吧。她现在在哪？
    对于那个逗比医痴书呆子师姐，她已经没语言了。
    如今，对以前的一切，也不想再多说什么。只想早点找到她，然后好好跟她在一起。
    那个呆子师姐呵。
    虽然平时挺废的，但在一起生活，多少也算个陪伴吧。嗯，也不赖。
    萧凌想了想，认真说：我义母其实找过你。她去过你们以前住的地方，没找到你。后来又去各种地方找你，都没找到。而前两年
    她说到这里，没再说下去。
    前两年如何？
    舒樱的心提到嗓子眼。
    所以，那个呆子师姐死了么？
    居然，等着这么多年，只等到一场空呢。
    居然，早就已经死了么？
    泪水，几乎要滚落而下。
    萧凌却说：前两年，她已经放弃了。她觉得，既然找不到，那就不找了。说不定，她在一个地方不动，你反而能找到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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