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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有时——许温柔(10)

    严明信也算学贯古今、通晓中外了,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飞过天也坠过海,还有什么是他不能一点就通的呢?
    默然片刻,他问:你要摁死我啊?
    怎么会。君洋一笑,不知以什么姿势,竟能偎到他耳边,伴着呼吸轻声说,时间太短了,多敷一会儿。
    在优雅的文明中,呼吸似乎是不能被提及的事,人们总在刻意隐藏着自己的呼吸声,以免暴露吃力的处境或激动的情绪;而另一种文明又说,呼吸乃至喘息声是亲密的暗示,是心照不宣的递进,是冲锋的号角,是无言的激励听到我的呼吸声,就将得到我的全部。
    从气流的温度和声音判断,两个人近得无以复加,再进就严明信感觉自己脸颊被碰了一下。
    严明信:
    那种陌生的触感,他很难说服自己是手,或者别的什么部位。
    他松散的坐姿被定身了许久。
    当不知道吗?谁没有一不小心的时候呢。
    可气流不肯罢休,还在来回游走,从他脸颊到下颌再到脖颈,像初次品尝陌生食物的动物,在考虑该从哪里下口。
    严明信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纵容这个人了,眼睛硬是从毛巾底下睁了开来。
    铃
    古老的电话铃声大作。
    是梁三省打来的:明信,我要回去了,来跟你道个别。
    严明信如蒙大赦,巧妙地后撤,不动声色地接住了无人在意的毛巾,脚底抹油:同事要先回奉天,来看看我的,人在楼下了。你该干嘛干嘛。
    大堂总共只有两把的椅子,长得还不一样,梁三省就坐在其中一把上。
    关于山海关军区的接待标准,严明信已经半听半猜弄明白了:一所是用来接待来宾的,譬如什么访问的、医疗的、科研的、交流学习的,都安排在那里,那是山海关的门面,交通也方便;二所则是内部使用,什么宿舍漏雨的、装修的,总而言之,千奇百怪吧。
    像君洋这种常年住在舰上,乍一回了军区没有他的窝的,可不就安排到二所了吗。
    而至于他自己,他入乡随俗,客随主便,住哪里无所谓。
    梁三省笑着问:身体怎么样了?
    挺好。过堂风吹得严明信提神醒脑,问,怎么突然要回去了?
    不算突然,你都康复出院了,我也该回去了。正好今天有班飞机,可以捎着我走。梁三省微微叹了口气,哎,这么多年没见了,都没机会跟你一起吃个饭。
    严明信在这儿算是个外人,他从天而降一个钢镚都没带,衣食住行一律挂账。虽然没人真找他要钱吧,可要在这儿宴请旧友,好像是不太合适。
    他只好说:这次多亏了你照顾,等回了奉天,我去找你,到时候咱俩好好儿叙叙。
    不说不要紧,说到这里,严明信感觉肠胃在他肚子里嘀嘀咕咕。
    怎么天天睡醒还要斗智斗勇一轮呢?
    二所的餐厅确实十分内部,就没打算好好经营,准时准点收餐,此刻严明信想找补却为时晚矣。
    严明信朝餐厅大门一望,恰好看到君洋从餐厅走出来。
    这个人手里拎着胖胖的纸袋,袋口还有蒸汽若隐若现,闲庭信步地穿过了大堂。
    这次来奉天,我才意识到我人生中做了两个错误的决定。梁三省大概是吃过早饭了的,一副要从长计议的模样,一是当年没有坚持到底,放弃了飞行,二是结婚太早。
    严明信诧异:你都结婚了?
    快两年了。梁三省淡淡地说,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吧,年纪到了,就算我不急,总有人替我着急。
    是自己不食人间烟火了。
    严明信不懂装懂地附和:哦,也是。
    你倒是潇洒。梁三省望向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严明信语塞,嗯,是啊。无牵无挂的,也挺好。
    无牵无挂才能心无旁骛,不瞻前顾后才能行知合一。况且,他这么专心都把飞机开到水里去了,他还敢有什么牵挂吗?
    梁三省:你一入院,大夫直接下了病危通知书,没人能签得了这个字,组织只好委托医疗中心的部长替你签了。
    那不正好嘛,人家是专业人士。再说,有人签个就行了,我这不已经救过来了?这种事严明信早已习惯,得过且过,并不在意,别说我,你呢?结婚怎么就错了?
    我们是经人介绍相识的,当时身边的亲戚朋友都劝我,说她在老家能替我陪着父母。我父母也很喜欢她,极力撮合,一来二去的,我稀里糊涂地就答应了。梁三省说,结婚后,她在老家工作,替我向二老尽孝,我也尽我所能把工资全都交给她,每次放假必回去看望。我一直觉得这段婚姻不错,可现在忽然发现,我们并不合适。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的道理严明信略有耳闻。他没听出个所以然,也不懂梁三省今天抽什么风找他讨论感情问题,不敢乱吱声。
    有时候我很羡慕你们。梁三省缓缓说道。
    说什么呢,这题严明信会,他见缝插针地安慰,我倒是羡慕你,现在就能回奉天。如果有机会见到我们旅的,帮我报个平安,告诉他们我这边一结束马上就回去。
    梁三省点头,算是应下了,又道:就算我在工作岗位上倒下了,我太太也未必会哭吧?要是她为我哭了,可能也只是想到家庭的责任全落在她一个人的肩上了,才哭的吧。
    严明信最不拿手的就是家庭伦理,他听了这话,感觉说不出的别扭:开什么玩笑呢?兄弟,不会的,你一表人才,弟妹对你肯定是真爱。
    梁三省定定地看着他,良久,苦笑道:是吗?
    严明信:
    怎么了今天这是?
    怎么一个两个看他的眼神都像要咬人似的?
    梁三省条件本来就不差,这些年又坐办公室,养得细皮嫩肉,再说领了结婚证,有姑娘死心塌地在老家帮他照顾爹妈并不稀奇。
    但反过来严明信嘴上这么安慰,心里头其实忍不住开小差扪心自问:假如有一天让他走出军营,他真的能爱上这尘世间某个完全陌生的人吗?
    多年以来,他所有的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都基于这里而建立,为了掌握枯燥难懂的知识他挑灯夜读,没事儿擦个飞机轮子都觉得心满意足,国际局势紧张他也热血沸腾枕戈待旦,听说出了什么新项目他能一个鲤鱼打挺他做着这些,也深爱着这些,难道到了某个年纪的某一天,这些在他身上早已根深蒂固的东西就会突然之间180度大转弯,知情识趣地自然改变?
    变成什么样呢?
    在灯红酒绿中欣赏莺歌燕舞,还是在纸醉金迷中看遍车水马龙?
    倒不是说那些不好,只是,确实差了点意思。
    我这些天一直在想,以我和她的感情基础,这样的真爱能经得起现实的考验么?梁三省脸上写满了迷茫和漠然,就算曾经有点真爱,当我浑身插着管,躺在床上当植物人,形象全无的时候
    严明信已经或听说、或亲眼目睹过自己插了一身管的情景了,那岂止是形象全无?简直是人生灰暗不堪回首,他丝毫不想分享体验,大清早的,你能想点儿好的吗?
    那时候,没有血缘关系的人还爱得起来吗?梁三省叹气,看在责任的份上,也许一时不醒可以照顾吧,可要是一直不醒呢?正常人想必就要开始研究报销的比例、看护的费用、怎么降低损失、获得更多补偿了。
    他摇了摇头,又道:你说可笑么?有一天我看到咱们以前的一个同学,现在居然也能飞了,虽然是旧的机型吧。时间要是能倒流的话,我绝对不会自己放弃,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无论要熬多久,我都会坚持下去。除非有一天组织跟我说,你走吧,退伍吧,你转业吧,别在这了
    他们这个年纪,可以说正挂在青年的尾巴上,捯饬捯饬能有青春的模样,可要是稍一不注意自我管理,就很像压力夹层中的中年男子了。遇上意难平的事,梁三省絮絮叨叨也是难免,毕竟一旦放弃心爱的梦想,人或许会获得短暂的轻松愉悦,但永远都不会甘心。
    更遗憾的是,有些梦想可以深吸一口气重整旗鼓,有些却因为年龄、机遇,再也不能重
    忽然,严明信灵光一闪。
    你等一下啊,他像一只在犯罪现场听到了不同寻常的声音的警犬,警惕地抖抖耳朵,捋捋你刚才说我昏迷的时候,怎么着了?
    第15章
    君洋在车里闭目养神,被暴躁的开门声惊醒。
    你真离谱啊!一个血压暴涨的人气势汹汹地钻进车,重重关上车门,我这都已经快成遗体了,你抱着我哭?啊?我躺那儿呢,你怎么抱的?你趴我身上吗?
    严明信越想越觉得这一幕不堪细想:你不怕给我没坏的地方也压坏了?你可真下得去手啊!我该夸你生死看淡?还是兄弟情深?
    遭到机关枪似的质问,君洋当即愣住,他忍不住定睛环顾四周,再三确定左右还是熟悉的环境后,渐渐放松下来,找了个舒适的角度靠在椅背,打量了一番颇有点儿气急败坏的严明信,试探敌情:怎么了?
    严明信眼睛微微一眯,诈供道:你自己说说,你干什么了?
    君洋:嗯?
    有些话,他说了也无妨。可别人上下嘴唇一碰,轻轻巧巧地一问,他便和盘托出,岂不是像上下级汇报工作一样索然无味?
    太阳还没升过小树梢,日头还长,他耐性十足地把问题丢了回去:我干什么了?
    眼含热泪登上飞机的梁三省这一生想过很多事。
    早些年见开轰炸机无望时,他想过赶紧找个有前景的饭碗在奉天军区立足;后来立足了他想过传宗接代;最近他感觉一切皆是浮华虚妄,地位、待遇等等都是功利主义侵蚀思想设下的陷阱,只有实现梦想才是七尺男儿一生的追求。
    这一路不管是磕碰是艰险,至少有互相理解的人扶持着一起走。
    但他万万没想到,令他醍醐灌顶的哥俩儿正在他身后幼稚地对峙。
    严明信察觉到对手难缠,唇齿间不忿地啧了一声,谁知这一声触动了君洋身上某个开关,他闻声低低地笑了开来。
    那看似收敛,实则不吝掩饰得意的笑声,笑得严明信毛骨悚然。
    你别老在那笑了,你笑得我头皮发麻你知道吗。每一天我醒瞌睡都是从大清早上看到你笑开始的。严明信想起自己苏醒时的德行就头晕脑胀,你为什么会去医院?
    上头过后,他想起了农夫与蛇,收低了音量:不、不有护士吗?怎么还用你看着我?
    君洋清了清嗓子,气定神闲地慢慢答道:你同事没跟你说,他很忙,根本照顾不过来你么?
    梁三省已经走了,查无此人,无从对证,下次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严明信:是吗?
    我跟你说过吧,1151被调回基地了你以为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最近几天吗?当然不是。那件事之后,我马上就被召回了。
    看着严明信一脸迷茫,君洋对他知情多少已心中有数。证人远走海角天边,剩下的白纸怎么勾画,还不任他为所欲为。
    我在岸上没事干,听说你被送到这来了,就去看看你换成是你,难道你眼看着战友被击中,会漠不关心吗?我去时正好遇上他。那时候你被转到普通病房,所有人都希望你赶快醒过来,除了电击和针灸外,医生说要把你当做正常人,每天跟你聊天。护士肯定不能跟你聊,而你同事另有公务在身,忙得不可开交,哪有空跟你聊天呢?
    我能怎么办?君洋拍拍自己心口,摸着良心说,难道明知道有人要帮忙,你能视若无睹,忍住不说一句,放心,这里有我?还是能抬头看天花板,假装没听到?
    每一句话都没毛病,乍一听下来也顺理成章,但严明信还是觉得,有人正在冠冕堂皇之下巧立名目,暗度陈仓。
    他问:那你哭什么呢,兄弟?你千万别生病让人把你送到你们那个医院去,人护士看你都跟看神经病一样,你知道不?
    我说过,我不会比敌机先落地。君洋清晰而坚定地强调,随后视线特地在他身上扫了一圈,意有所指地感慨,我也不是哭,是同为人类,看到另一个个体正在经历苦难,难免伤怀。不过我很奇怪,你同事是怎么知道的?
    严明信痛心疾首:那还用问?他看你一个大老爷们哭得惨,哪好意思进去打扰你啊!
    不可能。君洋矢口否认,有人走到门口,我不可能听不到。
    严明信想问问他是不是太自信了?万一是哭得鼻涕堵了耳朵呢?
    但看这个人衣冠楚楚的模样,他也着实很难想象这样的人会为了萍水相逢的人落泪。
    他不由得思忖:这个梁三省,是不是天天坐办公室,看电脑把眼睛看坏了。
    严明信不解:我同事跟我聊以前的事也就聊了,你跟我聊什么了?
    君洋轻描淡写:随便聊聊。
    恐怕不是随便聊聊,严明信想。谁会随便聊着,就把自己搭进去呢?
    君洋守口如瓶,他又不能硬撬。
    医疗中心在军区外面,离二所可不近。严明信问:你每天都去吗?
    基本上是的。君洋说,如果有其他事务第二天不能去,我会让护士站通知你同事,他几乎每天都会去看看你。
    严明信魂飞魄散:你去了一整天都在那?
    君洋微笑:不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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