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承庭怎么不在？二姑姑逡巡了一圈人群，忽然说。
    门口的小男孩无辜地看着她：弟弟困了，我让他先去睡觉，姑姑找他有事吗？要我去上楼叫醒他吗？
    二姑姑笑了一下：不用不用。
    小男孩哦了一声，看了眼姑姥姥，好奇地问：三姑姑突然发病，二姑姑对她说了什么？大家说不能刺激病人，二姑姑是在刺激病人吗？
    女人的脸色一顿，毫无攻击性，只是讪讪的局促，像是自知做错了事有些后怕的弱势：我想给她喂水喝。
    她的神情就像是被人指责之前，自己先一步姿态卑微毫无辩解，反而让人不好责怪她，觉得她可怜。
    算了算了，姑姥姥说，你还是别单独见她了。
    小男孩无辜地看着她：姑姑，你们是不是今晚不走了？
    女人望向姑姥姥，像是等着对方决定她走还是留，没有丝毫尴尬和自尊受挫。
    姑姥姥避开她的眼睛。
    姑父有些难堪：医院马上就来了，来了我们就走。
    这次，医院的和车子很快都来了。
    三姑姑反应很大，但被打了镇定剂，在帮佣的帮忙下，被送进了楼下的救护车里。
    二姑姑，再见。小男孩乖巧地挥手。
    女人随口说：车上的是你三姑姑。
    没错啊。
    一回头，雇佣们将行李箱搬下来。
    小男孩无辜地眨着眼睛：三姑姑走了就轮到二姑姑走了。
    这次二姑父没说话，司机连车都从车库开出来了。
    他态度礼貌地和孩子们和姑姥姥道别，然后拉开车门，示意妻子上车。
    女人不情不愿地上了车，似乎直到最后一刻还想留下来。
    叶尊站在楼上，目送着二姑姑和姑父的车子离开了家。
    直到那辆黑色的轿车慢慢离开视野，叶尊才感到头顶的阴云稍微消散了些。
    但并没有完全放松，因为这个女人一定还有后手。
    为了不暴露自己，叶尊情急之下将手机推出去，但等女人回去破解了手机，如果她够聪明，推算出录音开始的时间，就不难算出来当时房间还有其他人在。
    迟早也会想到叶尊身上来。
    或许就像她自己说得那样，那些不情愿的拖延都是故作姿态，她的本意是离开这里，给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
    不应该让她离开家的，人不在身边，变数反而更多。
    小哑巴，该睡觉了。
    小男孩站在叶尊身后，带着浅浅的温和。
    叶尊走到他身边，环顾了一下周围。
    摄像头。
    已经拆了。
    小男孩偏了偏头示意身后，果然看到不少雇佣走来走去。
    叶尊松一口气，却又觉得更沉重的压力压在心头。
    也许不拆也有不拆的好处，可以透过监控查看是否有人做坏事，监控不是可怕的东西，可怕的是背后查看监控的人利用这个东西想做什么。
    天快黑了，去洗漱睡觉吧。
    叶尊点点头，一抬头，看到楼梯间的拐角，手拉手站在那里的双胞胎小女孩，浑身的血液顿时一凉。
    姑姥姥还在楼下客厅和帮佣阿姨说着话。
    周围也有雇佣走来走去。
    两个小女孩站在人群背后的楼梯阴翳里，年长的姐姐安静地抿唇，年纪稍小一些的女孩脸上挂着天真的笑容，这笑容在惨白的脸色和阴暗的背景下，带着些诡谲和邪气。
    一晃眼，她们跑上了楼。
    你在看什么？小男孩回头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似乎因为什么也没有看到，一脸不甚在意的样子，好奇地问。
    叶尊摇摇头。
    小男孩的手指落在他的肩上轻抚：别怕，狐狸哥哥保护你。
    叶尊抿了抿唇，想对他笑一下，但笑不出来。
    这一晚，他没有和小男孩一起睡，而是回了自己五楼的房间。
    叶尊等了一会儿，门外果然传来了小孩子的声音。
    蹦蹦跳跳像是跳方格，诡异的笑声。
    从门缝底下塞进来的五张卡牌。
    游戏开始了，哥哥抽一张吧。
    叶尊不知道门外这个小女孩到底是什么，如果她是双胞胎里的妹妹，那么对应的就是二姑姑，可二姑姑再可怕也是一个活人。
    还是说，再更早一些的时候，双胞胎的妹妹就死了，是现在的二姑姑顶替了她的身份？
    又或者，她是二姑姑心里具象化出来的鬼。
    叶尊看着五张背面血红的卡牌，选择了第一张。
    翻开，卡牌上是一个倒吊在十字架上的人，在人的下方，是一个通往无尽黑暗的旋转楼梯。
    啊啊啊！小女孩尖叫着，又像是捂着嘴窃笑，要杀人了，要杀人了！嘘！嘘！不要出声，天黑千万不要出门。
    叶尊：你是谁？她是谁？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他打开门，门外什么也没有，只有黑暗。
    叶尊走出了房门，走到了小男孩的房门，敲响。
    门开了，小男孩温和地看着他。
    叶尊拉住他手，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
    帮我！
    他们一起来到二楼，敲响了姑姥姥的房间。
    姑姥姥没有睡，诧异地看着他们。
    宝宝怎么还不睡？想要奶奶陪吗？
    小男孩：我听到了，三姑姑说的都是真的，二姑姑对三姑姑说，如果她敢从医院逃出来，就杀了我们三个，嫁祸给三姑姑。还说，家里的钱都该是她一个人的，我们是劫匪，活该被杀死。
    姑姥姥定定地看着他，神色一点一点震惊复杂。
    二姑姑的确恶毒可怕，但不是真的无法对付，三姑姑失败了，是因为她太善良也太无能，她从小被那个女人欺骗，被女人用言语和所有人挑拨隔离，性格被逼得古怪，又过分直接。
    大家都不信任她不喜欢她，但她却恰恰知道所有人不知道的真相，她说出的话越是违背大家的认知，大家就越不相信她。
    但，只要换一个被大家信任的人说出同样的话，就一定能引起警觉。
    小男孩望着姑姥姥，清澈的眼眸天真：爸爸和爷爷都是被二姑姑杀死的，是真的吗？
    姑姥姥拉着他们的手，手指发凉颤抖。
    我不知道，但那个女人，别想再进这个家门！
    小男孩望着奶奶，说出叶尊想要说的话：今天晚上，我们不要睡，奶奶，房间里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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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章 鬼上身
    姑姥姥被他们说服后, 和一帮信得过的雇佣防守戒备着。
    叶尊和小男孩站在黑暗的房间中间, 手指共同握着一支笔，念着召唤笔仙的咒语。
    这是叶尊第一次主动招鬼。
    如果三姑姑说的都是真的，这个女人是可以利用鬼来杀人的，正常的手段完全无法对付她。
    他必须利用房间里的鬼，提前尽可能探索二姑姑的过去，和她的打算。
    笔仙, 笔仙, 我是你的前世, 你是我的今生咒语只能由小男孩念。
    他似乎觉得这很好玩, 一直忍不住在笑。
    叶尊一开始不想他加入进来，毕竟鬼魂对正常人而言太危险了, 可是他一个人无法完成这个游戏。
    现在看到小男孩似乎只有好奇, 并没有很当一回事, 反而稍稍安心。
    如果现身, 请在纸上画圈。
    其实不用, 叶尊捂住左眼, 右眼狭窄的视线看见一个阴冷的黑影瞬间出现在他们身边, 手指放在他们握着着笔上。
    叶尊松开手, 立刻抓住了鬼的手臂, 让对方看向他。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鬼可怕的眼睛。
    不管你是谁, 既然是存在这屋子的鬼，告诉我你所知道的那个女人的全部！
    鬼张开了黑洞一样的嘴，里面还有一张惨白的中年男人的脸, 脸上还有一双惊悚的眼睛。
    张开嘴的鬼脸朝他扑来，叶尊另一只手无意识抓着小男孩的，控制住自己的心不要恐惧。
    五六岁的小女孩穿着公主裙，楚楚可怜地躺在床上，眼里还含着一包眼泪，抽抽搭搭地对哄她睡觉的爸爸撒娇。
    爸爸你会永远爱我吗？
    当然，你是爸爸的小公主啊。
    我做错事也爱我吗？
    当然，小公主做错什么都可以原谅，但不能主动做坏事。
    爸爸你真好。她明白了，只要是有原因的坏事，就不是主动做的坏事，是被迫的。
    睡吧。男人打个哈欠，爸爸也去睡觉了，明天还要上班工作，给小公主赚钱买玩具。
    我才不要玩具，要好看的裙子，很贵很贵的好吃的，要亮晶晶的珠宝。
    哈哈哈哈好好好，小公主要什么都有。
    男人并没有将小孩子的话语当真，哄睡了女儿就关上灯轻手轻脚走出去。
    小女孩呼吸平稳，脸上还挂着甜甜的笑容。
    熄灯后黑暗的房间，白天装饰得梦幻的公主蕾丝元素，在黑暗中看去，像是扭曲吊死着鬼魂的女巫丛林。
    她像是忽然有些冷，往被子里缩了缩。
    蛋糕一样的公主床下，黑暗的阴影之中，缓缓伸出来一只枯瘦惨白的手臂，披头散发的鬼一点一点爬出来。
    她翻了个身，不知不觉皱起眉，脸色煞白，毫无预兆地从梦里醒来，一睁开眼，看到躺在她旁边，正在和她四目相对的死去妈妈的脸。
    小女孩的眼睛呆住，像是觉得是幻觉，僵硬地缓缓翻身。
    当她躺平后，身旁的女鬼还在看着她，而头顶的蕾丝床帐里，和她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姐姐的鬼魂正在俯视着她，保持着和死前一样扭曲可怕的姿态。
    小女孩吞咽了一下口水，瞪大眼睛。
    她知道自己没有任何逃生的机会。
    妈妈，姐姐，她挤出一个笑容，装作天真的样子，好像根本不知道她们是鬼，有杀死她的恶意一样，我好想你们啊，太好了，我们还可以一起生活，和以前一样。
    鬼冷冷的毫无感情地看着她，像是一团怨恨凝聚的死气，只有即将杀死她的意图，除此之外并无任何意识。
    她勉强笑着，眼珠子咕噜噜转得飞快。
    别，别杀我！我有很多漂亮的裙子可以给姐姐穿，很多美丽的珠宝，妈妈也很喜欢的，你们是不是不甘心死去，但是我活着，我们可以共享，不要杀我，留着我，你们完全可以使用我的身体，这样也和活着时候一样。
    那是她一生中唯一恐惧害怕的时间。
    但幸好，第二天一早她好端端睁开了眼睛。
    妈妈和姐姐的鬼没有杀死她，她们被她说服了。
    最初的时候，她们只是突如其来出现在她身边，在她吃饭的时候，穿新衣服的时候，和爸爸去各种宴会，出入高档场所的时候。
    一开始有些恐惧，但，当她因为一个比她爸爸更有钱的叔叔家的男孩，在玩耍中弄脏了她的新裙子不道歉，而心里怨恨咒骂时，姐姐的鬼魂出现了，将那个男孩子直接从高处推了下去，对方摔断了腿。
    她开始觉得，被妈妈和姐姐的鬼魂缠上不是什么坏事了，这简直就是她的超能力。
    随着年龄的增长，鬼魂能帮她做的事越来越多，她们也开始要求上身，使用她的身体体验活着的滋味。
    最初她还担心过身体被剥夺，自己会不会也和死掉一样，但随着和鬼接触越多，她发现鬼其实没什么好怕的，只要没有恐惧，鬼能做的事很少，力量也很小。
    她慢慢学会了主导，由她来指使鬼做事，只有她愿意，鬼才能上身她，她也能随时将她们挤出去，拿回身体的权限。
    她本来想利用这个新技能弄死第一任继母，但是她一开始年纪太小不懂得掩饰，被女人发现了真面目，对方一直很防备她，而且普通人也看不见鬼，无法利用鬼吓死她。
    在她还没想到办法之前，继母就果断地和爸爸离婚搬走了，连亲生女儿也不带走。
    失去了接触对方的途径，她就没有办法再害对方了，只好放弃。
    跟爸爸去国外后，因为那里的邪术昌盛，她控鬼的能力得到了进一步加强。
    没几年爸爸找到了现在的母亲，对方嫁过很多人，也很有钱。
    这时候她已经长大了，知道没必要和爸爸的老婆争锋相对，于是她隐藏起真实的性格，在她刻意讨好，和因为她的言语陷害显得性格不讨喜的妹妹的衬托下，她和现任继母的关系很好，外面的人甚至以为她们是亲母女。
    但她之所以这么做，当然是因为对方很有钱。
    可是，爸爸果然和很多男人一样，比起亲女儿，更器重同是男人的继子。
    那个大哥长得一表人才，对她其实也不错，上学的时候因为这么个风云人物一样的哥哥，她的学校生涯很是精彩。
    可是，如果对方威胁到了她的钱，那就对不起了。
    那个男人，是她利用鬼杀死的第一个人。她研究了很多年，最终确认了手法。
    她选择了一个生活失意，精神极度不稳定的司机，然后故意搭乘他的车，伪装成鬼的样子，激起他的恐惧，并在他的车上留下姐姐和妈妈的遗物。
    等他的恐惧摧毁了精神的防御，就让妈妈和姐姐的鬼魂显露在他面前，时不时地骚扰他。当他的精神彻底瓦解崩溃，鬼魂就可以尝试影响他了。
    我就是，那个倒霉的被选中的司机。
    在黑暗的荒野上，凄凉阴冷的声音讲述着。
    车祸不是一次性就成功的，起码有两三次机会都因为各种因素失败了，作为正常人，我本能控制着车子的方向盘。但或许因为我的提前规避，那个目标没有发现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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