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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深渊魔主同名后——孤注一掷(32)

    好消息,野川薰的亲身父亲还活着,我们很快就能亲自采访到他,问问他当年到底有没有猥亵年幼的野川薰。
    老迈父亲多病,靠捡拾垃圾过活。
    周围人纷纷斥责:忘恩负义不孝小时候对她那么好,竟然不知感恩是污蔑对自己的生父都这么说,这种疯子的话能信吗?说谎成性,遗弃老人应该去告她!告死她让她坐牢!
    他是个老实人,不会干这种事的。
    一段摇摇晃晃的视频自动播放。
    那孩子从小我最疼爱她,可她和嫌贫爱富的妈妈一样,没有了良心我真是太伤心了暂时不打算做什么只想和唯一的女儿见见面我需要人住在一起照顾如果她拒绝见面和一起生活的要求不排除去法院上告但她现在这么成功这么有钱我这一丁点要求而已会来见我的吧
    老年男性满是皱纹的脸大特写,眼皮努力耷拉着,挂着好不容易才拼命眨着眼睛挤出来的两滴眼泪,作出可怜巴巴的样子,但嘴角分明在笑:【现在全世界人民都知道她在哪里,都会告诉我,这次她跑去哪里我都能找到了。谢谢你们,你们真是大好人。】
    本台报道,野川薰旧居发生杀人事件,年迈的老先生被残忍杀害。
    警方在旧屋发现疑似嫌犯的野川薰的尸体,系上吊自杀。
    遗书内容在网络曝光:
    【有的人的人生,要是在阳光下写下来,是会被封禁和谐的。幸福的人还会指责这是博人眼球的猎奇编故事。
    我跟那孩子唯一的区别,是她死在当时,我死在未来。
    我本以为记录下这个故事,是为那孩子和过去的我一样的人呼救,原来,是对我的丧钟。
    但,这个故事,它是真实的。
    现在,请求你们看一眼我的电影吧。
    我在鬼和谎言的围剿屠杀里,是有罪的,但它是真实无罪的。】
    黑暗的空间里,电脑显示屏的画面停在遗书的最后一段。
    【如何杀死一个女性,并且让她有罪?
    很简单。
    仅仅只需要给她贴上田园女权的标签,会有一群鬼嗅到血腥味不请自来,尽情地去撕咬。
    如果她还没有彻底死去,就污名化她。
    因为是女性,所以不需要任何证据,只要臆测她的私生活,造谣她和其他男性的关系,用尽一些羞辱的谎言。
    放心吧,不会有人细究在意真相,如果有,也会立刻被捂住嘴巴。
    如果她还没有去死,就阴谋论她的理想和事业,彻底摧毁她的信念和活着的意义。
    如果她不反抗,她就在沉默中死去。
    如果她胆敢反抗,就让她在疯狂中自戕。
    杀死一个女性,比杀死一个动物更容易。
    因为,她是女性。】
    呜
    人哭的时候是什么声音?
    是像狼一样受伤隐忍的愤怒,还是小动物一样痛得不知道怎么发声的恐惧的呜咽?
    叶尊的手指紧握成拳,受伤的左手伤口崩裂,鲜血渗出绷带,滴落在桌面、在地上。
    但他感觉不到手上的痛,比起直接流血的痛楚,那种喘不过气来的愤怒的尖锐的痛苦在胸腔里撞击着,明明看见了受害者的恐惧和死亡的末路,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去,无能为力。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明明不是救了你吗?明明不是已经逃走了吗?
    那个少女在21岁之前成功逃走了,但以更痛苦的方式,死在了49岁。
    七年又七年的细胞更新迭代,并没有让她新生,被鬼啃噬的伤口一直跟着她,如附骨之疽一生折磨着她,直到彻底吞噬了她。
    她的妈妈当初并没有说错,并不是逃出去就好了,外面这样的鬼更多更多。
    少年跪坐在地上,无神地望着静静吊死在那里的四十九岁的野川薰,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这样密集尖锐的痛苦,像是溺水窒息,在胸腔血液里撞击,像是要痛到杀死他一样,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只是看见就已经这么痛苦,真实经历着这些的你,得有多绝望多害怕?
    在野川薰的尸体背后的黑暗里,渐渐走来的少女。
    穿着洁白的连衣裙,留着美丽的长发,是还未绽放就凋零前记忆里最好的时光。
    她的眼睛好了,她的右臂长了出来,她死了。
    被鬼彻底吃掉了。
    十五岁的野川薰站在叶尊面前,像小时候那样冷静麻木地看着他。
    抱歉,只有你是曾经唯一给过我光和温暖的人,即便死后变成了鬼,也忍不住想把你拉回来。只有看着你的时候,会记起来,我身为人时候的样子。
    假如那个时候有你在身边,我大概还是不会去死的。
    但是这一次,天使没有在我身边了。只有数不尽的恶鬼,窃窃私语,遮住微弱的光,拉我入地狱。
    她轻轻蹲下来,用冰冷的尸体一样的手给他擦眼泪。
    别怕,虽然变成恶鬼的时候忍不住想要留下你,但看到你的时候,我又是人了。身为人的野川薰,希望你活在有光的地方。
    她笑了一下,笑容里没有任何光和热,只有毫无希望的死亡。
    你真的好耀眼啊,不刺眼的温柔的明亮,被照见的时候,觉得自己干净又温暖。
    野川薰站起来,慢慢后退,回去她来时的黑暗。
    请快逃走吧,在我,再一次被怨恨吞噬前。
    叶尊站起来,咬紧牙关。
    就算要死,为什么要死在让自己那么痛苦的地方?那么黑那么脏的地方,一辈子都想逃出去的地方?是要放任自己的灵魂永远沦陷下去不想反抗了吗?
    他用力地擦了一下视野朦胧的眼睛,走进黑暗,拉住野川薰的手,像上次一样带着她往外跑。
    我们一起走,这次也一起逃出去!就算死,至少不该死在这里。
    野川薰的脸上静静流下血红的泪水,眼睛开始变得黑暗浑浊,那条当年缠在她脚踝上的锁链,这一次缠在她的脖子上,绝望:因为,挣不脱了。
    吊在绳子上的尸体睁开了眼睛,原本安详哀伤的美丽,慢慢变得冰冷,可怖,和怨恨。
    野川薰的眼泪流下来,眼神渐渐失去意识,属于人的理智在被吞噬:抱歉,选择了这样的方式结束。但我,我有后悔请你帮帮我!
    她的身影已然开始变得透明。
    整个房间摇摇欲坠起来,一切逻辑、空间四分五裂。
    叶尊拉着她往前走,然而无论怎么走,都会再一次回到这个吊着尸体的房间。
    我已经无法控制自己了,你自己逃吧!
    但他听见了她哭泣的声音,分明是在求救,求他救救她,别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天花板,架子床,衣柜里,恶鬼开始爬出来,绳索上的尸体怨恨无机质地眼睛盯向他。
    绳索开始扭曲,恶鬼想要挣脱绳索下来。
    叶尊浑身绷紧,却没有松开她的手。
    但野川薰在变透明,在彻底消失前,她的眼神挣扎着恢复了一瞬清明。
    在这短暂的清明里,她反手拉着叶尊,向着角落的墙壁跑去。
    将叶尊推进墙壁下陷的洞口,野川薰认真地看着他。
    听我说,你身边有一个很可怕的存在,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无法看清他的样子,也无法说出他的名字,但是,我继父唯一的儿子,他的名字是野川岩。
    叶尊的瞳孔惊惧睁大。
    那个最可怕的存在,他的身后是无边无际纯粹的黑暗,他一直一直都跟在你身边。
    他已经来了!快逃!
    像是掉进了深不见底的深渊。
    被推下去的时候一直处在失重坠落的状态。
    回过神来的时候,叶尊站在一个迷宫一样的老房子里。
    这个房子像困住野川薰的坟墓,又像是现实里凛的房子,像是叶尊过去到过的所有陌生的地方,又像是哪里都不是。
    这是一座塔,无数看似可以逃生的楼梯,沿着台阶上下却会突然恶意地在绝境处断开,就像是无数噩梦的拼凑合集。
    他站在原地,四面八方有无数鬼影向着他爬来。
    逃!快逃啊!为什么身体会动不了?
    竭尽全力让身体跑起来,下意识沿着楼梯往上。
    可是该逃去哪里呢?
    分不清这些鬼影哪些是真实的,哪些是被吞噬的野川薰。
    他可以攻击杀了那些恶鬼,但他怎么能再杀死野川薰?
    麻木地奔跑,逃生。
    推开一扇扇门,走到一条条绝路尽头,再返回寻找新的方向。
    野川薰就是这样的吗?死前就是像我现在这样走投无路吗?
    明明很少流泪,一直被人觉得冷漠,可是为什么现在却无法停下眼角的湿意?
    在推开无数道门,走了无数台阶之后,一扇门之后,有个人忽然揽住了他的脖子。
    嗨,好久不见,亲爱的弟弟。
    熟稔的自带亲密的动作,还有面前和以前一样毫无变化的沈渊。
    随心所欲的男人亲昵地揽着他的脖子,像漫画里走出来一样痞气又俊雅的脸笑得慵懒又轻慢。
    你在做什么游戏,一起啊。
    叶尊呆若木鸡,像是即将被宰杀的动物一样,抬着下巴,僵硬地被他揽住的脖子,看着他一动不能。
    沈渊漫不经心地看了眼他来处的方向,蹙了蹙眉,一副担忧的样子。
    难道是鬼出现了吗?那是得赶快躲起来啊。
    叶尊的恐惧几乎难以遮掩,眼泪挂在眼角,看着还在他面前如常玩着角色扮演的恶鬼。
    沈渊的眉睫无聊地垂敛,轻轻叹息,手指温柔地拭去他眼角的泪,呢喃的声音低沉冷凉。
    为什么哭,这么害怕吗?我在你身边呢,别怕啊。
    为什么没有发现呢?这个人的眼底明明从一开始就毫不遮掩晦暗的死气,那不该是人能有的眼神。
    喉咙无法自己发出细微的破碎声。
    沈渊抬起眼睑,像是被取悦到了一样,唇角再三扬起,但最终努力按捺住了想要笑的欲望,眨了眨眼睛,仍旧蹙眉怜爱地看着他。
    走吧,我们一起逃出去啊!
    被抓着手腕,铁一样的手臂无可挣脱,像是要被拖进地狱里去。
    那个人的脸上挂着几乎算得上单纯的快乐的笑容,几乎已然不再遮掩。
    为什么?这种几乎毫无胜算,无法反抗的被玩弄着的感觉。
    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这么对我?
    你不觉得这样的逃跑游戏很有趣吗?和以前一样笑着的沈渊,说真的,我还蛮想体验一下被一群鬼追杀的感觉的,超刺激啊。
    他侧首看见叶尊的脸时,微微一怔,和以前一样眉眼露出小心翼翼的柔和,像是刻意的示弱讨好一样,但仍旧在笑:嗯,你不喜欢吗?还是很冷?一直在发抖,眼尾都红了。
    叶尊浑身冰冷僵硬,几乎到了极点,再也无法忍受,用尽全力挣脱推开他。
    自己反而先一步向后跌倒,又很快站起来,后退着看着诧异的沈渊:我不想,我还不想死,不想跟你去地狱。
    说着他转身拼命向着相反的方向逃走。
    沈渊站在原地,虚虚抬着被甩开的手,并没有第一时间追上去。
    他歪着头,略略出神看着叶尊逃走的背影,忍不住勾唇笑了一下。
    晦暗又晶亮的眼睛一眨一眨,像是宠溺,像是纵容,轻轻喟叹,无辜无趣又轻慢低迷的口吻:被发现了啊?这样直接出现,是挺突兀的。
    并没有因为被排斥而沮丧,沈渊忽然发出一阵轻轻的愉快的笑声,笑容越灿烂眼底的晦暗越是虚无。
    啊,太好了,那就是说不用再遮掩了?
    他向着叶尊逃走的方向不紧不慢走去,如同超模在科幻主题的舞台走秀。
    别跑那么快啊,反正这里也没有出口,离副本关闭还很久呢,你是怎么都不可能走出去的,我们可以慢慢玩啊。
    叶尊毫不停歇地跑着,不住地喘着气。
    明明已经跑得很远了,但那个恶魔的声音仿佛在耳边低吟,无论跑去哪里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是绝对绝对不会束手就擒的,游戏也绝不会给他必死的局面,一定藏着生路,只是他还没有找到。
    你忘记了,你的游戏已经结束了,现在是我的游戏时间呢,亲爱的。
    他在胡言乱语,千万不要动摇,不要害怕!冷静!冷静下来!
    你在恐惧吗?真可爱啊,你不知道吧,你害怕的时候会发出一种很好闻的香气,一直很想尝尝看,但是我都忍住了。傲娇无辜的口吻,明明说着异常可怕的话,却还想要被受害者夸奖一样。
    我不害怕!我没有害怕!
    尽管逃跑吧,没关系的,这种捉迷藏的游戏我们可以玩很久嗯,很久很久。我可以不立刻追上来的,所以不用跑那么快。
    不要听他说话!捂住耳朵,想点别的!
    轻轻的低迷的叹息:为什么要否认呢?之前我们一起的时候明明也很开心,留下跟我一起,我们可以和以前一样。
    我不会留在这种地方,就算是死,也想死在有光的地方!
    为什么想要逃离?外面和这里,有什么区别吗?人跟鬼,有什么区别吗?
    沈渊的脚步停下,微微仰着头,慵懒地靠在走廊的墙壁上,他的脸上没有笑容,只是阴郁漫长的温柔,像是夏天阴凉潮湿的雨云。
    不是已经看到了,野川薰的下场。你救她出去了,结果却死得更难看了呢。
    为什么害怕我?因为我装成人的样子欺骗了你吗?可是,外面的世界,那些鬼不也是装成人的样子,在和你共处一个世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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