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主演们都没被叮,谢兰生就小得意了。他退后一步,这儿抠抠那儿抠抠,一会儿挠挠手背,一会儿挠挠胳膊肘,看看囡囡,又看回莘野,心里觉得挺开心的:这破地方全是蚊子,我看看你俩被没被叮!好好好,幸好你俩都没被咬,可以继续拍今天的。说完,一高兴,还用三根手指捏着莘野下巴,扽了扽:看看,多光溜!
莘野明显愣了愣,谢兰生却已经转头:小绿啊,你去镇上买盘蚊香!坐刘大哥的拖拉机!刘大哥正好要去呢!他一边脸上一个大包,其中一边还被印上床单花纹了。
在得到了应允以后,谢兰生又回到床前,弯腰,拾起地上的被子,用力拍了拍,扔回床上。
莘野过来,一插胳膊,上下打量他满身的包,问:谢导,睡觉还打把势呢。
从小就打。
莘野听了冷笑两声:在招待所住那几天老实得跟小猫似的。
被发现了。谢兰生小声说,确实故意喂蚊子了别让囡囡给听见了。不然,本来没她什么事儿她也肯定要愧疚的。
你这个人简直莘野发觉自己有点看不得谢兰生这样,默了会儿,忽然回头,手一指小绿,又一指门口,还傻站着干什么呢!
想不想今天回了?!
小绿被他吓了一跳,赶紧一猫腰,跑了。
他一直觉得,导演谢兰生不可怕,男主角莘野才可怕。
今天要拍坠河的戏。《生根》影片甫一开场就是彩凤又怀孕了,而她表现出的症状全是要生胖儿子的,比如皮肤变糙、孕吐轻微、肚子较尖、妊娠线长跟前两次并不一样。于是,全家上下都热盼着、兴奋着,逢人便说肯定是儿子,还一起回忆当初那场婚礼。
谁知最后事与愿违,生出来的还是女儿。某天,她在河边给孩子们洗衣服时被自己的丈夫一脚踢下河去。河水挺冷,彩凤自己扑腾上来,从此染上肺疾了。
在开拍前罗大经说:幸好囡囡会游泳。
谢兰生笑:我让朋友推荐人时说过最好是会游泳。他一边说,一边整理囡囡衣服。虽然服装都是真的,是乡里的,可因为要上大屏幕,谢兰生所选的款式都是比较好看的,也是比较得体的。所有服装在买来后小红还用开水烫过,确保干净,这个也是谢兰生的硬性要求。
罗大经点头:原来如此。
因为女主需要扑腾,可这条河还有点深,欧阳囡囡水性虽好拍这一场也不容易。因此,在谨慎地考虑过后,谢兰生决定由他先扎到水下,屏住呼吸,再从背后托着囡囡,让她的头露出水面,两手两脚一起扑腾,令画面真实一些、好看一些。谢兰生觉得,如果囡囡两脚落地,光用手扑腾,会很假。
因为河水都有浮力,托起囡囡并不困难。谢兰生在最开始时还有点儿抓不住地,然而手上有重量后就又觉得挺容易了。
只听摄影师罗大经一声大喊开始吧,Action,欧阳囡囡开始扑腾,谢兰生把呼吸屏住,用力捉着囡囡的腰,让她放心挣扎,而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又听岸上的罗大经一声大叫好了,OK了,欧阳囡囡动作停下,摆出正常游泳姿势,谢兰生撒手,让她走了,只感觉到一阵水波。
欧阳囡囡率先上岸,小红小绿递过毛巾,让她别着凉,接着抱起另外一条等谢兰生也爬上来。
可谁知,足足过了十几秒钟,他们两个也没等到谢兰生的再次出现,水面平静,甚至连个涟漪都没有。
一切都不正常。
小红小绿顿时急了,开始大叫:谢导!谢导!!!谢兰生!!!
莘野心里也是一紧,立即拔脚走到岸边,一颗心里全是熊猫,从未尝过地有点慌。
谢兰生呢??
他竟然有种虚妄感,突然担心一切都是一个仓促的乱梦,还没有来得及沉醉,就倏忽间醒过来了。
正当莘野想下去时,只听哗的一声水响,一只白到晃眼的手一把握住莘野脚踝,谢兰生的头露出来,他把头发向后一抹,抬眼看着莘野笑:嗨!吓一跳没?
他没事,他只是想吓吓剧组。
莘野低头看着对方,一颗心又落回原处,可平静后才察觉到它刚才的节奏多乱,一下一下,十分剧烈,撞到胸腔都有些疼,直到现在都有余波。
他想到了两个词来:虚惊一场,失得复得。
怪了。
想想,他大概是不愿看见一次叛逆如此收场。
恶作剧得逞。谢兰生的头发湿漉,有些乱,有些性感,莘野还是头一回见到对方光洁的额头。他的嘴唇也是湿的,正在笑,露出细碎的小白牙。水珠顺着颈子往下,再与河面融为一体。
他正捉着自己脚踝,吊着眼角,向上看。
莘野再次有些怔了。
幸好这时小红小绿一起跳脚并且大叫:谢导!!!你可吓死我们几个了!!!绝对不能再这样儿了!!!
哈哈哈哈,抱歉抱歉,道着歉,谢兰生用两手一撑,呼地一下蹿上岸来,呼呼呼,好冷好冷。
他人还没等站起来,小红就把一条毛巾给他盖在后背上了,谢兰生用左手一揽,莘野什么都没看见,虽然他也并不清楚自己想要看什么。
在收工回去的路上,谢兰生他一直都在与罗大经讨论摄影。他们两个没完没了,将别人全排除在外了。
莘野回想刚才那幕,自己也不十分清楚刚才究竟在慌什么,可此时,见谢兰生只想电影,对他心思全无察觉,心情莫名不大爽利。
在罗大经点香烟时,谢兰生终于想起应该跟别人也social一下了,他拖后一步,随口问:莘野,你会游泳吗?
莘野瞥瞥谢兰生,突然道:Harvard的学生都会游泳。
啊???为什么???谢兰生果然被勾起了好奇心,没有再到前边去了。
莘野挑出一个尾音:想听?
嗯,谢兰生说,想听。
好吧。莘野一幅你既然这么想听,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吧的语气说:Harvard图书馆最大那座,Harry Elkins Widener Memorial Library,是Harry Elkins Widener这人的母亲建的。Harry Elkins Widener是Harvard的一毕业生,主修历史,毕业五年后,在1912年,乘坐当时最豪华的并且号称永不沉没的Titanic从英国回美国,结果这艘破船的首航就沉了,1500多人遇难,也是美国历史上的最大一起海难事故。Harry Elkins Widener本来是可以逃的,但他回去拿了本书,说不可以抛弃最爱的一本书,结果葬身大海。
咦?
他爱书,他妈便想建图书馆代替原先那栋破楼。他妈说了,她可以捐100万美元,但图书馆必须要以纪念Harry Elkins Widener来命名,并且每天有人献花,Harvard不同意,觉得丢人。他妈又说了,那就再加一百万吧,Harvard则义正辞严地回答,这不是钱的问题,是原则问题,嗯真的能给200万美元吗?在得到了肯定回答后,终于舍弃所谓尊严,说,好啊好啊,我们建,我们也献。接着,其母又提出了两个要求,一是不能改变外观,因为她会请著名的建筑师来负责设计,二是所有大一学生都要学习游泳课程并且通过统一考试她相信,如果儿子在学校里学过游泳就不会死。他妈说了,如果违约,她的家族会立即将捐赠图书全部搬出,送给剑桥。
谢兰生爱听故事,此时微微张大嘴巴,觉得有些难以置信:真的???
莘野继续讲了下去:Harvard把三项全答应了,图书馆便建起来了。Harry Elkins Widener的妈妈给图书馆第一本书便是儿子回去拿的那本,他最爱的培根。从此,Harvard每日献花,而且每回扩建都是往地下挖,从来没有在地上建。另外我们都要学游泳。
真的???谢兰生依然不相信,你扯淡吧?
莘野见谢兰生终于不跟罗大经谈拍摄了,而是跟在自己屁股后头,有些愉快:以后跟着过去看看,我再说是真的假的。
不是,谢兰生想,我去你的学校干吗?
作者有话要说:
哈佛那个,是真的。不过因为强制游泳太不人道了,在施行一两年后被迫取消了,剩下两条一直有效,现在也是。
第10章 《生根》(八)
谁都没能想到的是,拍完坠河当天半夜欧阳囡囡就感冒了,有些不舒服。为了防止演员生病谢兰生还故意挑了艳阳高照的大晴天,又等囡囡一爬上岸就让小红捧上毛巾,谁知道人还是病了。
《生根》剧组带了点药,然而囡囡吃过以后整整一夜都没好转,再起来还更严重了,不能工作了。
盱眙村民头晕脑热都是自己挺过去的,没有人有感冒药物。谢兰生见欧阳囡囡趴在床上昏昏沉沉,觉得这样还是不行,得去镇上乡卫生院买点对症的药回来,毕竟病毒有好多种呢。
今天没人要去镇上。大刘哥说了,特意送他需要酬劳,过一小时就可以走,他也可以把自行车借谢兰生骑着过去,不要钱,不过,从这儿到乡卫生院单程就要两个小时。
谢兰生想想,还是不大舍得花钱,蹬上二八车,沿着土路就出发了。
夏日阳光铺满小路,泥土也似金沙一般。自行车轮瞬间碾过,金色碎裂,四处崩飞,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来。
这大热天的,谢兰生死命地骑,中间一度觉得膝盖已经酸到没感觉了,麻木了,只是还在机械地蹬而已。淋漓的汗淌过眼睛,两颗眼珠火辣辣的。他一手握把,一手擦汗,仗着年轻,甚至没用两个小时就站在了卫生院前。卫生院是两层小楼,极不显眼。
他把车子锁在一边,去挂了号,见了医生。乡卫生院的医生说有一个药是能喝的,是新出的,效果不错,谢兰生便二话不说把那个药买了下来。他还买了另外几种,可以对抗所以常见病毒,心里稍安。
出来看见个杂货店。谢兰生又拔脚进去,给说想念糯粢的罗大经买了一盒桃酥,又给喜欢抽烟的张继先买了一包555。罗大经昨天说了,在长沙时他每一天的早饭中都有糯粢,而张继先呢,之前挂账买来的555似乎已经全抽完了,现在在抽别的牌子,看着有些蔫巴巴的。谢兰生想着,剧组大家都不容易,他对他们都好点儿,让他们舒坦点儿,总归是没错的。好不容易来趟镇上就给他们买些东西吧,让他们喜欢自己,喜欢《生根》,喜欢做电影。
他好喜欢跟这一群志同道合的做电影。他一向是混世魔王,可看电影、拍电影时,他的心能得到皈依,他忘不了第一次看某些作品时那触电的感觉。谢兰生也隐约觉得他自己是有点天赋的,因为,他摄影机中的世界,跟平时看到的世界,是不一样的,前者更美、更艺术,更能打动人,这让他非常过瘾,甚至认为,也许不是他选择了电影,而是电影选择了他。
他现在在拍电影了,跟罗大经他们一起。这可真是美好的事。他正在用更细腻的一些方式、一些技巧,把世界呈现出来,把人呈现出来,让观众们能关注到一个群体、一种生活,令这世界变得更好。人不仅仅需要物质,他们同时需要思考、成长。谢兰生也十分希望电影可以全国上映,让更多人有渠道看,可他此前也想过了,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他希望让更多观众看到他想说的东西,他想说的东西是前提,更多观众看到是其次的,他不可以主次不分因小失大,在这样的前提之下地下电影也还不错。
谢兰生把大塑料袋挂在一边车把手上,往回骑。
不料中途下起雨来。豆子大的雨点狠狠地砸下来,谢兰生又没地儿躲,只能一边抹脸,一边玩命儿蹬。
因为隔着重重雨幕看不分明前方景象,到某个地儿,谢兰生只听见耳边传来砰的一声巨响,他的屁股剧烈一震,接着车子猛地顿住,车把一歪,他连人带车哐当一下摔进水里,万分狼狈。
我艹!硌石头上了!!!他眼一闭,受着冲击,也受着水花。他刚开始没啥想法,好一会儿才觉得疼。
雨很大,又是土路,谢兰生在泥汤里被自行车给死死压着,只能看见后轮空轮还在兀自呜呜地转。他衣服裤子全都脏了,有点懵。
他动了动,抽出腿,爬起来。因为穿着短袖衬衫胳膊肘儿已经破皮了,在地上磕的,血糊糊的一大片儿,伤口附近有肉、有血、有土、有泥,全搅和在一块儿,触目惊心,特别麻。小臂也是被蹭了,有斜斜的一片擦伤。
我艹他看了看衣服裤子,翻开手掌挡在额前,一瘸一拐,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感冒药、桃酥、香烟。他把塑料兜挂在腕上,拧干衣摆,拿出桃酥,用衣服角抹掉盒上的泥点儿和水点儿,接着又擦香烟和感冒药,都收拾好了才扶起自行车重新上路了。
他伤口疼,有雨更疼。头发贴在头皮上,衣服裤子也贴在身上,特别不舒服,他奋力地踩自行车。
中午,当谢兰生推着车子终于走回盱眙村时已经累得要虚脱了。这里天空重新放晴,他推着车,迈不开腿儿,全靠一股力气撑着,一步一步挪回屋子。
终于啊累死了不过幸好是回来了。
他拎着药,还有桃酥和555,推门进去,叫:囡囡,我买了药回来了!还有大经哥、继先哥,我给你们带礼物了!快出来看!
然而跟他想的不同的是屋里空空如也,谢兰生都有些愣了。
好奇怪
只有一个欧阳囡囡窝在床上沉沉睡觉,莘野、助理小红小绿、摄影师罗大经、录音师张继先四个人全都不在。而让兰生更奇怪的是,所有器材,包括摄影器材、录音器材,也都不在了。今天没有拍摄任务,按理说,就算出去研究取景也不至于一样不落连麦克风都要带着。
他们几个干什么呢?没有导演就拍摄吗?
谢兰生把东西一扔,出门,喊:小红!小绿!莘野!大经哥!继先哥!嘛呢?你们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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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立电影人——superpanda(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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