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这道声音，不用怀疑，是云轻歌的。
    但，听着矫揉造作。
    夜非墨看向远处，从屏风后探出了一个脑袋，云轻歌一张脸氤氲在水雾中，朦胧地绝美。
    “你在做什么？”
    “你累了一天吧，臣妾伺候你沐浴啊。”她眨眨眼，笑容在脸上扩大，“臣妾是不是很贤惠？”
    往日她才不会这么嗲声说话，但一听是要沐浴，他眼神闪了闪，却直接拒绝。
    “不行，你这是胡闹，去休息，我自己去洗。”
    “为什么啊？”云轻歌十分意外，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会拒绝了她的好意。
    要换做是以前，他肯定是高兴的。
    夜非墨抬步靠近她，清冽的气息当即萦绕住了云轻歌。
    “轻歌，没什么，你去别地逮着，我好沐浴。”
    他的声音极尽温柔宠溺，如此一来，云轻歌竟然再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她咬了咬下唇，许久之后才说：“好吧。”
    他是不是受伤了？
    不然为什么连沐浴都不让她看。
    最重要的是，昨晚上休息的时候，好像也故意把灯吹灭，她当时也没有多想。
    不不不，肯定是她瞎想的。
    云轻歌摇了摇头。
    突然，屏风后的男人传来了声音，听着好像是隐忍的声音？
    云轻歌实在拗不过心底的好奇，偷偷磨蹭到了屏风后，偷偷探出了个头。
    但很快，他察觉到她的存在，立刻背过身去。
    虽然动作很快，可云轻歌还是看见他的心口位置好像有很多伤？！
    “你受伤了？”她忽然问。
    “没有，你看错了。”
    他始终背对着她。
    云轻歌不信，大步走过去。
    “轻歌！”他厉喝了她一声。
    “你不让我看的话，我就不走了！”
    她说了一句，但脚下一滑，“啊！”
    “轻歌！”听见云轻歌摔倒的声音，男人立刻从浴池中飞身上去扶住了她。
    而此刻的云轻歌，也如愿看见了男人的心口上确确实实有伤，只是这伤很奇怪，她来不及说话，忽然惊叫了一声。
    “怎么了？伤着了？”夜非墨比她还紧张。
    “肚子……肚子疼，我要生了。”
    夜非墨惊愕地瞪眼。
    这才第八个月，她……要生了？早产？
    夜非墨顾不得什么，随手抓过衣裳穿在身上，抱起她往外走，叫道：“青玄，青川，立刻去找太医来接生！”
    门口守候的二人愣了一下。
    娘娘要……生了？
    ……
    夜非墨在门口等了很久，来回走了不知多少圈，屋中始终都是云轻歌的喊声。
    终于，他等不住了，直接入了屋子。
    “陛下！”门口的宫人都唤了他一声。
    “闭嘴！”男人心头烦躁，一颗心都在云轻歌的身上。
    在夜非墨入屋没多久，其他人得到消息也赶了过来。
    夜少卿和云冰薇最先到，二人守在门口，一下又一下地替屋内的人紧张。
    夜少卿听着云轻歌那叫痛的声音，心底五味杂陈，看向云冰薇说：“冰薇，对不起，生孩子这么痛，我却……不在你身边。”
    云冰薇咬唇，却不置一词。
    这多少是她心底的遗憾。
    没多久，夜无寐和吕凰也来了。
    夜少卿看见他们，眼眸都亮了，“二哥，这位是二嫂吧？”
    夜无寐瞪了他一眼。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夜少卿无趣地摸了摸鼻尖。
    这么生孩子的时间持续了整整四个时辰，从天黑到东方露出鱼肚白。
    整个皇家人都在门口守候着，宫人们也无不是紧张的。
    终于——
    “哇哇！”自屋中传来了一声婴孩的啼哭声，可把门口一众守候的人激动得。
    ……
    屋中，云轻歌已经没力气了，也听见太医朝着夜非墨贺喜：“恭喜陛下，贺喜娘娘，生了一个小皇子。”
    她微微转头看向被夜非墨接过去的小娃娃，因为是早产儿，所以十分小一个。
    而且……皱巴巴的，像个包子。
    “怎么这么丑？”她听见某个男人竟然嫌弃了一声，云轻歌的眉心猛地跳了一下。
    这时候太医尴尬地解释：“陛下，刚出生的孩子都是这个模样，长大后自然会长开。”
    云轻歌狠咳了一声。
    夜非墨立刻把娃娃丢给了一旁的太医，倾身过来看云轻歌。
    太医手忙脚乱地接过孩子，哭笑不得。
    这可是龙嗣，皇上怎么乱扔的！
    云轻歌看着夜非墨，满脸都被汗水沾湿了，哑着声说：“他……我看看。”
    夜非墨把她的手握住，又用衣袖抹了抹她脸上的汗水，“好，给你看。”
    因为他的话，云轻歌脸上也浮起了些许笑意。
    待孩子抱到了她的面前时，已经被擦干净裹在了厚厚的襁褓里。
    她抬不起手，也只能目光紧紧盯着这小娃娃看。
    小娃娃一个劲地哭，眼睛都没睁开，本来被裹在襁褓中的小手挣脱出来乱舞，好不可爱。
    “轻歌，辛苦你。”男人声色如常，无尽的宠溺能让万千冰雪消融。
    云轻歌眯眼，眼眸笑成了一道弯月。
    好像自从这男人离开后，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笑过了。
    他不知道他令她多担心。
    她嘶哑着说：“你还知道辛苦我了，哼，日后可要好好对我，不然……”
    夜非墨也被她这嘶哑又带着些娇嗔的话给逗乐了，“我这辈子，绝不负你。”
    云轻歌目光一直落在孩子身上，听见男人这话，也没有察觉到男人的神色的奇怪。
    “轻歌。”他低低地唤她，声音好像从极远的地方飘来。
    云轻歌这才缓慢将视线从孩子身上游弋回他的脸上。
    “你怎么了？”
    看着男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她甚至觉得他是有极为严肃的事情要与自己说。
    想到他胸口上的伤势，她虽然有些想问，但也还是闷在心底。
    以现在大家都十分高兴的情况下，她若是贸然问出口，这般气氛下，他也不会想告诉自己。
    “咿咿呀呀。”小娃娃忽然大声哭起来，也将云轻歌的心思唤了回来。
    她拉过男人的手，又戳了戳小娃娃的脸蛋。
    这时门外的众人也跟着入了屋子看情况，夜倾风那大嗓门最先响起：“嫂子，让我看看小侄子！”
    “嘘，你小声点，别把孩子吓坏了！”跟在后面的云冰薇也瞪了一眼夜倾风。
    毕竟这是个小娃娃，可不经吓。
    夜少卿也忍不住凑过来看了一眼，低低地说：“原来刚出生的孩子的长这样的。”
    实则，他竟是一直无法想象女人生孩子会如此痛苦，而这么一个鲜活的小生命却如此惊奇地诞生了。
    他心底五味杂陈，转而看向了云冰薇。
    似乎察觉到他看过来，云冰薇略带几分无奈地看向别处，似是想要躲避他的视线。
    不该想的事儿，还是不要想。
    他们现在关系还算缓和。
    夜少卿的毒也已经解了，伤口也好了，她其实……可以偷偷离开。
    “你们不要吵着朕的皇后，出去。”夜非墨尤其瞪了一眼夜倾风。
    就这小子，特别闹腾。
    夜倾风委屈得瘪嘴，又弱弱说：“我可以抱我侄子出门吗？”
    “咳咳咳，王爷，不可，这孩子还太小，不能出去吹风，需要在屋中。”太医都听得满脸黑线。
    不过……
    看皇家这几兄弟在一块儿，关系莫名和谐。
    以前先帝在位时，这些王爷们都不曾像今日这般感情要好，如今若让先皇在天看见一定欣慰。
    “都出去吧。”云轻歌也笑了，“你们来看我有心了。”
    她当皇后这么久了，也不喜欢用“本宫”来自称，尤其是跟熟悉关系要好的人。
    大家也明白，连忙退了出去。
    夜非墨在床沿边坐下，附身，轻柔的吻落在她眉心。
    “我陪你，你休息一会儿，乖。”
    “嗯，好。”她扬起唇角笑，安心地阖上眸子。
    有他在，她才会感觉到安心。
    任何时候，只有这个男人才能把她心底的所有不安、烦恼和寒冷驱散。
    ……
    云冰薇准备回府时，发现已经率先要上马的夜少卿朝着她伸出了手。
    她瞥了一眼他宽厚的手掌心，犹豫了一下。
    “冰薇，上来吧，我有话与你说。”
    云冰薇抿唇，也不再反对，由着他扶着她上了马车。
    坐下后，夜少卿说：“冰薇，我们日后好好过日子好不好？我若是再负你，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女子愣了好一会儿，视线在他的脸上停留了许多，又慢慢挪开了去。
    “可是……”
    “你的脸我不介意，我这辈子，只认你一个人！”
    现在这话，说的确实挺漂亮的。
    云冰薇在心底暗暗想着。
    希望他日后不会因为她的脸而对她嫌弃。
    忽然手背一暖。
    “你的手怎么这么冷？”他蹙了蹙眉，立刻将她的小手裹进了怀里，帮她哈气，想帮她暖手。
    或许也就是这么一瞬间，她就心软了。
    “好，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希望，这次，你真的说到做到。
    “我们日后好好过日子。”
    ……
    夜无寐站在宫门口，看着兄弟们的马车一辆一辆离开，唯有他还停留在原地。
    吕凰局促地站在他身边，小声问：“夫君，咱们……不走吗？”
    哦，是不是皇后娘娘生孩子，对他的打击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