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了大熊曾说过的温峋不喜欢去医院的原因。
他努力工作,努力生活,与其说是为了这间房子,不如说是为了杂物间里曾经住过的人。
晚餐的气氛低迷,温峋吃了晚饭后从冰箱里拿了一罐啤酒走到了阳台,不一会儿阳台上传来了吉他弹奏的声音,心里同样浮躁的阮廷也拿了一罐啤酒朝阳台走了过去。
温峋坐着弹吉他,阮廷站着喝啤酒,阳台开了窗户,晚风轻轻拂着。
温峋发现阮廷后,抬头看了他一眼,看到他的啤酒后说:“酒是我买的。”
“知道了。”阮廷咳了一声,“打钱。”
两个只爱钱没有心的人相处的生活,就是这么枯燥而直白。
天上洒满了繁星,宛若深色锦缎上洒了碎钻,夜空深邃渺远,可一阵风吹过的时候阮廷感到那一闪一闪的星星似乎随时都要落下来奔向烟火人间。
阮廷低下了头:“你会弹吉他?”
温峋掀起眼皮看了他按:“废话,年轻的时候买的,好久没弹了。”
哟,阮廷笑了,感情温峋现在多老似的,他们明明年龄相仿,连三十而立的年纪都没有到,估计温峋说的年轻是十七八岁的时候。那个时候的阮廷正在国外上学,基本实现了财务自由。
说是好久没弹,但吉他声轻快丰盈,像流水一样泄出来,雪片一样落进人耳朵里。
有点好听。
“温峋。”阮廷忽而开口,“这是不是你想要过的生活。”
温峋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因为一只手臂骨折的原因,他把吉他放在了怀里,抬头看了阮廷半天,阮廷的视线也没有丝毫躲闪,对视许久,温峋说:“为什么这么问。”
阮廷抿了一口酒:“我刚刚在想,如果我是你——”
温峋也喝了一口酒:“就算你不是我,我们的生活也没多大区别。同样的一天二十四小时,同样有快乐,有烦恼,经历生老病死和悲欢离合,不管穿什么牌子的衣服都是一块布而已,吃的食物全被消化分解为淀粉脂肪蛋白质,差很多吗?”
阮廷嘴角微抽,听上去真的差不多的样子。
温峋把关注点放到自己身上,他脸上的表情不悲不喜,看不出多少期待,但起码不丧,“等我以后把这个房子买下来,会轻松一点,生活会和现在一样普通,一天一天,一年一年。”
阮廷低声嘀咕了一句:“只想着这个破房子,这就是典型的穷鬼思维。”
温峋:“。”
阮廷转移了话题:“我问你,如果在限定的时间里,你买不下这个房子,怎么办?”
温峋张开了口,阮廷等着他的答案,可温峋忽然又闭了口,晃了晃啤酒罐后说:“是我要买这个房子,又不是你,你操什么心,先把欠我的钱还了为我的房子添砖加瓦好么。”
阮廷:“……”
阮廷看着阳台一角,忽然有种自己还的钱买了那几块破地砖的感觉。
窗外的风突然间萧索了起来。
两个人相顾无言,温峋把视线移向远方,恰巧阮廷的目光也落在了那里。
远方的大楼,是莱康。
夜色霓虹中,飒飒而立,五光十色,在周围一群建筑物里异常显眼。
温峋神色温柔的看着夜空,阮廷闭麦了,安静喝酒。
东海扬尘,山川历历,那么多人身处泥沼,但总有人仰望星空,人们生活里的泥沼不尽相同,但头顶的星空一直是同一片星空。
这是阮廷第一次觉得,他和温峋一样,莱康的少爷,和社会底层出身的穷鬼,一样。在莱康的头顶,能进入人视野的有两颗星星,一颗明灿灿,一颗不起眼,但都是宇宙的孩子。而他此刻也和温峋一起喝着酒。
片刻的安静过后,温峋放下啤酒,重新开始弹吉他,阮廷怔怔看着他的侧脸。
温峋的眼睛很亮,温峋下颌的形状很浪漫。
阮廷走过南走过北,见过如画山河见过落日燃烧,瑰丽的人和景都邂逅过不少,在时间的缝隙里忽然第一次发现这么漂亮的脸。
他眨了眨眼睛,心里有什么东西无声的涌了起来。
阳台上吹着风,在缥缈的吉他声里,阮廷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眼睛开始狂眨,他忽然不明白下午自己无措的原因是因为刀尖上的苹果,还是因为我喂你三个字。
早上温峋抓着他的手在水管下冲水的时候,修灯时差点掉下来被温峋搂腰接住的时候,也是类似的心跳频率。
悠扬的吉他声传进耳朵,旋律是熟悉的旋律,阮廷暂时停下自己不着调不靠谱的心思,苦思冥想这首歌的名字。
他听过吗?
为什么总觉得似曾相识?
封闭的空间,迷离梦幻的灯光,同样的吉他声,清丽的声线。
阮廷想起来了,这旋律他在温峋工作的酒吧也听过,那天他和大熊去温峋工作的酒吧,他喝了很多的酒,这首歌是台上的歌手唱过的。
阮廷的脑袋里瞬间挤进了大量信息,先不说温峋对江北的歌手有没有意思,他忽然想起了温峋看小黄片的那个下午。
爱上直男自寻死路,掰弯直男天打雷劈,而他漂泊的心,刚刚竟然因为温峋荡漾了几圈涟漪。
阮廷枯了。
纵使温峋不是直男,他们之间也不可能,何况对方好像战斗力强悍,还有暴力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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